秦熙直视着他的眼睛，明明很澄澈，却又莫名的感觉那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的水面上其实有个漩涡，正在一点一点的把她卷进去。
她花了好久才勉强逃出：“我才不猜，反正肯定和我有关系，干嘛要猜。”
闻言，博延扬眉：“什么？”
只见，秦熙尴尬的脸红，她小心翼翼的撇开脸。
丢死人了。
然而，博延何尝不是。
他挑了挑眉，不由得开始思考。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还是只是口嗨，随口一猜。
博延努力保持着表情管理，试图不让她看出一丝破绽。
可惜，这演技太拙劣了。
秦熙没再闹他，只是平复心情后笑了笑，变回那个安分守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跟他互道晚安后回房休息。
殊不知，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博延彻夜无眠。
浴室里，冷水流过少年的背脊，却依旧无法抚平他内心的燥热，心中那团火还在熊熊燃烧着。
博延看着镜子里，雾气缭绕下，有点神智不清，目光飘忽不定，皮肤白里透红的自己。忍不住在想，他是不是被调戏了？
好像……是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这么羞涩，又有这么大反应。
可好像又不是吧……
博延发现，他似乎无法把直球跟秦熙联系在一起。
她很纯粹，很简单。
挑逗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所以，只能是……
博延在内心咒骂自己。
可恶。
——
翌日，秦熙和昨日一样，坐博延的顺风车回去。
结果不知是怎的，她一上车又想睡觉了。这次博延没写作业，看她昏昏欲睡的，主动耸了耸肩，示意可以靠着。秦熙见状，不客气的靠了过去。
她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博延。”
“嗯？”
秦熙看了眼前面升起的隔板，又抬眸看了眼少年，决定问个比较**性的问题：“你这肩膀多宽？”
“忘了。”他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肯定有猫腻。
博延垂眸看着她。少女一脸心虚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合理一点的理由：“我最近在学针织，想织围巾，这不得了解一下你们肩宽，看看什么款式适合嘛。”
“这样啊？”博延挑眉，弯唇一笑：“那我量完告诉你。”
他稍微侧脸，压低声音，对着她的耳朵柔声说：“记得要在冬天结束前给我送。”
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秦熙硬着头皮答应：“好。”
这个博延，明明一点都不怕冷，几乎天天给她借外套，还穿短袖。
要围巾干嘛。
就是故意的。
她瘪了瘪嘴在心里抱怨几句。忽然，山路颠簸几下，她感觉脑袋有点沉。
博延顺势靠在了她脑门上。
“你也借我靠靠。”
秦熙这才留意到，他眼睛底下黑黑的那一片肌肤。
他昨晚做贼去了？这么困。
也是这一刻，秦熙睡意全无。
她倏然很想了解，那么长的夜晚，他都在做什么。
——
回家后，秦熙花了一晚上翻出好几年前买的几卷毛线，上网搜视频努力学针织。
秦熙不是一个细心的人，特别是手工，她为数不多的弱项。所以她初中家政课总是拿倒数，好几次针织作业还是找范易然帮她织的。庆幸的是，她有耐心，肯试。所以在跨年夜前一天，她还是成功织了条还不错的军绿色围巾。
跨年夜那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连备战高考的陆睿也抽空来了。
秦熙没想过跨年夜这天会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一个个之前都说要出国比赛，旅游，结果一个比一个早回来，九个人一个不落。没有办法，她只好趁着饭后大家都在休息时，做贼心虚似的，偷偷摸摸在桌底下把那条围巾塞进了博延怀里。
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可一想到只给他一个人准备了，秦熙就觉得不太见的光。
就像是......重色轻友。
感觉到有个纸袋在腿上磨来磨去，博延低头查看：“给我的？”
“嗯，”秦熙说，“之前答应你的。”
他继续问：“只有我有吗？”
“目前是。”话落，秦熙欲盖弥彰的补充，“之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再给其他人弄的。”
言下之意是，你不要觉得自己是唯一。
你没什么独特之处，只是我无数个朋友里的其中一个。
平平无奇。
顶多有点小帅。
嗯。
就是这样。
然而，军绿色的毛线她当年只买了一份，这条围巾可以说是她的处女作，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秦熙又矛盾的觉得。
博延自作多情些，觉得是独一无二的，也未尝不可。
博延轻轻捏了一下软绵绵的围巾，布料在他掌心里摊开。很柔软，也很缜密，像她。
博延现在看见任何完美无暇的东西，都会不自觉想起秦熙。
他征得她的同意，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知道今天大家都在，为了避免被人比下去，博延出门前特意搭配了一番。他穿着一身黑色系衣服，高领毛衣配冲锋衣，干净的球鞋。任谁一看，都会觉得这人带着份似有若无的距离感。可围巾戴上后，这股锋利的劲儿被中和了。它没有破坏整个服装的美感，不难看，只是多了份亲切。秦熙还挺喜欢的，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又趁机夸了夸自己。
在座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默契的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都心照不宣的意识到，今晚微信两个群估计都要炸掉。
碟中谍。
磕上磕。
饭后，众人眼看还有好一会儿才有烟花表演，决定先去拍人生四格消磨时间。沈梧棋一听到这节目瞬间兴致缺缺，他看着小小的机台，一次估计只能挤进去两个人，果断的选择站在外面边打游戏边等他们拍完。这也使得剩下的人都能凑成一对去拍照。
女孩子在拍照这方面的要求往往都很高。尤其是璃桐和范易然这两个魔鬼，边框、摆拍、调色每一个步骤都要万无一失。秦熙站在外面腿都快酸的站不起来了，才终于等到她们两个和向阳跟陆睿拍完。
拉上帘子，博延戳了戳屏幕上的START，而后自觉退后，让她选要什么边框。直到要拍照时才默默上前，跟着她的要求摆姿势。
可这个机台还是太小了，空间过于狭窄。博延全程弯着腰，两人的距离几乎密不可分。秦熙站在前面，清楚的感觉到少年的鼻息源源不断喷到脖子上，痒痒的。
她莫名的就有点害羞，不敢继续指挥下去了。
秦熙：“你等一下，我上网搜搜还有什么姿势。”
她打开小红书，紧急搜索还有什么拍照姿势适合他们两个的。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剩余时间一直在减少。
时间越少她就越慌。终于，在最后十五秒，博延喊了她一声：“秦熙。”
直接把她从混乱思绪中扯了回来。
“我有想法，”博延说，“你站直看着镜头就好。”
秦熙乖乖照做。
她果真就一动不动的，看着镜头微笑。
有够听话的。
博延眉目一弯。
他漫不经心的把围巾解开一半，在最后五秒，隔着围巾将她拢进了怀里。
这是秦熙十七年人生里，第一次，和博延拥抱时感觉到心跳加速。
是比那一次在密室，更加亲密的接触，惹人眷恋的接触。
她慌张了一秒钟，又迅速反应过来，勾起嘴唇。闪光灯亮起，这个画面被定格。
大概是私心作祟，这张照片最终被他们选择印刷了出来。
看着他们少之又少的合照，秦熙努力压制着试图上扬的嘴角。
博延无意瞥到她在暗暗发笑，也弯起嘴角来。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回味着同一件事，跟着大队去了海滨。
跨年夜，哪儿哪儿都多人。更别提北峰市中心地带，人潮如海。
不经不觉间，九人走散。眼看秦熙也要被人群卷走，博延心一紧，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到旁边再用手圈着。
人太多，秦熙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这个距离合不合适。毕竟她跟路人好像都近的过分，便任由他半搂着走。
两人还不容易双双挤进前拍。博延拿出手机查看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清凉的风带着大海咸咸的气息扑鼻。
他撑着栏杆，莫名的就有点感慨。
未来几年跨年夜，他们很大几率不在一起。真可惜，他又要缺席她的生活了。
秦熙何尝不是这么想着。他们九个人，应该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真到了异国他乡，沈梧棋哪怕孤身一人，他的相思疾估计也淡些。毕竟他依然是和游戏作伴，说不定还会遇到自己名中注定的另一半。
想到这，她不禁苦笑起来。
忽然，周围响起一阵倒数声。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烟花在夜空下绽放，绚烂至极。漆黑一片的海洋顿时也染上色彩，五彩斑斓的。
这也代表，新的一年到来了。
秦熙下意识看向博延，却见他头低垂着，似乎是在沉思，周围热闹喧嚣似乎都和他无关。
在想什么呢？
秦熙莫名的，也和他一样，进入了一个很安静的结界里。那里有着比烟花更值得思考的问题。
可许久，她都猜不到。或者说，猜不动。今晚他们做太多越界的事情了，磁场正在不着痕迹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熙看着他略显忧郁的眼睛，只想轻轻抱抱他，像他抱她一样。
于是，她心一横。
在烟花落幕之际，秦熙主动的，一改往日的矜持，轻轻的抱住他。
伴随而来的是少女柔和的声音：“新年快乐。”
话落，这场烟花秀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缓缓坠落漆黑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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