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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娃娃里的瓜子仁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琥珀,包裹着煤油灯芯细微的爆裂声。李柏川和王磊的话音落下后,一种更深的寂静弥漫开来。小榆儿将脸深深埋进娃娃怀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妈妈留下的、淡淡的阳光与皂角香明明还在,可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般涨得更高。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她突然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赌气般将娃娃往炕上一摔!"修好了又怎样!"她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根本不懂!"

这一摔,让整个屋子瞬间冻结。

李柏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温和笑意碎成了错愕。王磊张着嘴,那句还没说出口的玩笑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

最受震动的是小军。他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脸色霎时变得比窗纸还白。那双原本就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绝望的水光。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去接住那个被抛弃的娃娃,却又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般,猛地缩回了手,只剩下缠着布条的手指在身侧死死攥成拳。

姥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些,那双看过太多世事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复杂的心疼——既为小榆儿未能消解的委屈,也为小军那显而易见的绝望。但她并未出声呵斥,只是将目光深沉地投向被摔在炕上的娃娃,仿佛在那小小的布偶身上,看到了两个都需要被妥善安抚的、受伤的灵魂。

娃娃在棉被上弹了一下,安静躺倒。那道新缝的伤口经受住了考验,纹丝不动。而这无声的"证明",此刻在凝滞的空气里,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小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娃娃。就在他用手拂去娃娃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时,那缠着布条的右手食指,渗出的新鲜血珠不慎在娃娃的裙摆上蹭开了一道刺目的红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日子在一种比争吵更磨人的静谧中流逝。那是一种被拉长、被放大的安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清晰可闻。小榆儿依旧固执地不和小军说一个字,但某种微妙的变化,像初春的冰面下悄然涌动的水流,已然开始。

每当深夜,她被噩梦或口渴扰醒,总能瞥见对面房间的门缝下,固执地透出一线昏黄的煤油灯光。那光芒微弱却持久,仿佛要与整个屋子的黑暗和寂静对抗。

有一次,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赌气的倔强。她光着脚丫,像只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下炕,扒在哥哥房间的门缝上。只见小军并没有在缝补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小凳上,膝盖上放着妈妈留下的那个旧藤编针线篮。他小心翼翼地从中拈起一块泛黄的格子布碎片,布料边缘已经磨损,看得出时常被摩挲。他没有做声,只是将那片布轻轻贴在自己的鼻尖上,闭上眼睛,深深地、久久地呼吸着,仿佛那不是一块布,而是一口能解渴的甘泉。

他脸上没有表情,但那专注的姿态里,却透出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小榆儿忽然明白了——他是在从那块属于妈妈的、带着妈妈气息的布料上,笨拙地辨认、学习,并试图将那种他从未拥有过、却渴望能给予她的温暖与守护,一点点吸纳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守护的,不仅仅是那个娃娃的完好,更是娃娃所承载的、那个他无法替代也无法言说的母爱世界。这个沉默的少年,正用他最原始的方式,试图走近并理解妹妹心中那块最柔软、也最疼痛的角落。

门内,是少年无声的探寻与守护;门外,是小榆儿第一次真正越过自己的委屈,窥见了那份藏在笨拙沉默背后的、深沉如海的心意。那一线门缝里透出的光,似乎也悄然照进了她心里某个被坚冰封存的角落。

转机发生在那个初雪簌簌落下的黄昏。天地间一片素白,小榆儿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回家的巷子里,几个高年级的淘气包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们抢过她的书包,互相抛接着,嬉皮笑脸地模仿着她没有爸妈来接的孤单样子。小榆儿像一头被围困的幼兽,眼眶通红,泪水在睫毛上凝结成冰晶,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呜咽声冲破喉咙。

就在绝望之际,一个身影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豹子,带着一阵风雪从巷口猛冲过来! 是小军!他平日里所有的沉默和隐忍,在此刻都化作了爆发的力量。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红着眼睛,像一颗小炮弹般用头狠狠撞向那个为首的大孩子,随即不管不顾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雪沫、泥土和喊叫声混杂成一团。他毕竟势单力薄,很快落了下风,脸上挂了彩,棉袄的袖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胳膊更是被不知哪里的碎玻璃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涌出,滴在洁白的雪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可当那几个孩子骂骂咧咧地跑开后,小军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自己火辣辣疼痛的伤口,而是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掉在雪窝里的娃娃。他像对待稀世珍宝般,用没受伤的手,极其仔细地、一点点拍掉娃娃身上沾着的雪沫和尘土,直到它重新变得干净,然后才递到吓呆了的小榆儿面前。他喘着粗气,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喊和此时的脱力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没事了。”

晚上惊吓、寒冷和积压的情绪终于击垮了小榆儿。她发起了高烧,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陷入了纷乱的梦境。姥姥恰巧去邻村办事未归,昏暗的油灯下,只剩下小军守在她的炕边,一夜未眠。

他笨拙地模仿着姥姥的样子,不停地用凉水浸湿毛巾,拧得半干,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那双因为练针而磨出薄茧的手,生疏却无比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妈妈……妈妈……”小榆儿忽然呜咽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胡乱地挥舞着手,像是在空中抓着什么,“别走……妈妈……我害怕……”

小军拍背的手微微一顿。灯光下,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自己的妈妈就在不远处的家里,可那份母爱,似乎总是隔着一层说不清的膜,从未像小榆儿记忆中的母爱那样,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清晰暖意。此刻听着妹妹对母爱的深切渴望,他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滋味——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笨拙的、想要弥补些什么的冲动。他没法把妹妹自己的妈妈还给她,但他或许可以做点什么。

“哎……哥在呢。”他凑近些,用很低很哑的声音回应,试图用“哥哥”的身份去填补那个“妈妈”的空缺。他学着想象中母亲该有的样子,伸手轻轻理顺妹妹被汗水粘在额头的头发,动作略显僵硬,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温柔。

后半夜,小榆儿渴得难受,迷迷糊糊地喊着“水”。小军慌忙跑到冰冷的灶间,手忙脚乱地生火、烧水,又翻出姜块来切。他端来的那碗姜汤,味道依然古怪,姜块大小不一,但他蹲在炕边,一口一口,极有耐心地,趁着妹妹偶尔清醒的间隙,小心地喂她喝下。

当黎明来临,小榆儿的烧终于退了。晨光透过窗纸,温柔地照亮房间。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端坐在她枕边的娃娃。而娃娃身上,那总是磨蹭得最厉害的袖口、还有后背一道开了线的旧裂痕,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用妈妈那件旧格子衫上拆下的线,缝得细密而匀称的补丁。那针脚在晨曦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完美得不可思议。

她轻轻抱起娃娃,将脸深深埋进它的怀里。那一刻,她闻到的,是熟悉的妈妈留下的阳光与皂角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来自小军伤口的血腥气……忽然,她的指尖在娃娃后背的补丁边缘,摸到一小块硬硬的、略显粗糙的异物。她好奇地捏了捏,那东西缝在两层布中间,像是一颗晒干、压扁的南瓜子仁。

小榆儿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好像随口对哥哥说过,姥姥讲古时候小孩要是生病,怀里会揣颗种子,能把病气“带走”。她当时还笑嘻嘻地说,那我的娃娃也要揣一颗。

她以为他早就忘了。原来,这个一声不响的“石头哥哥”,把她说过的一句傻话,也当成了需要被认真修补的承诺,悄悄地、笨拙地,缝了进去。

她捏着那颗小小的、硬硬的瓜子仁,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烫着她的指尖,一直烫到心里去。所有过往的委屈、赌气、甚至那些自以为是的“恨意”,在这颗沉默的瓜子仁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轻飘。她抬起头,看着靠在门框上累得睡着的哥哥,那缠着布条的手指……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但这一次,全是滚烫的愧疚和一种酸胀得让她不知所措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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