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新歌刚到门前，不出意外的又见到等在这里的哈布尔，他没有进门，站在门口和不请自来的前任对峙。
“怎么又来了？”
“我想见你。”
“节目现场刚见过。”
哈布尔沉默一会儿，突然往前凑一步贴在成新歌脸侧，“是的，还亲过。你没有拒绝我。”
“没拒绝，不代表喜欢。”成新歌伸手推开他的脑袋，状似无意地拍了拍肩膀，传递出“我真的非常嫌弃你”的信号。
哈布尔眼睛黯淡下来，他点点头，说：“许观为了你换导师，还摸你的腰。”
他应该说自己委屈愤怒妒火中烧，此刻却一个字都没法表达。那些汹涌澎湃的爱意被成新歌一次次挡回来，让本来就不善言辞的哈布尔对如何交流这件事更加踌躇。
成新歌冷哼一声，“对，摸过，怎么样？他摸了，你亲了，说明我万人迷人设不倒。”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讲话吗？许观是不是喜欢你？”哈布尔压着火气，死死盯住成新歌的嘴唇，那些接吻留下的痕迹似乎被完全隐去，两个人在储物间的动情时刻像是一场恍惚美好的梦，醒过来后什么都没能剩下。
“不是。”成新歌闭上眼睛叹一口气，“你走吧，别一次次消耗我对你的耐心。”
直到亲眼看见电梯门缓缓合上，成新歌才指纹解锁进门，把斜挎包丢在门旁置物柜上，换好拖鞋后走到酒柜前。
他的手刚碰到红酒瓶，又猛地收回来，算一下自己做完医美的时间，果断转向冰箱拿了一瓶苏打水。
但还算苦闷的情绪总得找个发泄出口，成新歌懒得进器材间锻炼，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阵，摸出来只剩半盒的万宝路和一个刻着马头琴图案的定制烟灰缸，坐在室外阳台上吹着风抽烟。
成新歌自己不常抽烟，职业属性让他必须时刻保持白瓷一样的牙齿颜色，过量抽烟会让牙齿染色发黄，免不了得去做冷光美白项目。
索性直接就给戒掉，想抽又犯懒的时候就会悄悄蹲守刚抽完烟的哈布尔，来个法式热吻。间接满足自己的烟瘾。
他们在这里接吻许多次。
想到这里，成新歌心烦意乱。
他甚至自言自语：“要不把这房子给重新装修得了。”
想了想又摇头，“算了，明明是心态问题，也不是换装修就能解决的。”
成新歌断断续续摁灭不少支，再次伸手进烟盒的时候却没摸到任何东西，他不敢相信地拿过烟盒举到眼前，看着空空如也的内部空间，终于相信自己把哈布尔剩下的半盒烟全部抽完这个事实。
他站起来，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当初决定买这套房的原因就是喜欢市中心夜幕中的繁华景象，可现在打眼望下去满心都是内蒙的草原。
哈布尔教他学骑马的时候，总会从远处骑着一匹高大黑马飞驰而来，临近时微伏上身，将胳膊伸向他，声音破风传进他的耳朵：“上来！”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克服恐惧，将自己全身心交付在哈布尔身上，也忘记是怎么被拎上马背圈进哈布尔怀里，奔腾在赛场马道。
但是那天后背紧贴那人怀抱的温热感，还有耳侧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扎根在回忆深处，所以越是刻骨铭心，越是在被放弃的那一刻心如死灰，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成新歌躺进露台的半圆形沙发，看这手机弹出的微信新好友提示，眯起眼睛冷笑一声，“GUAN，这倒是一个毫不费力就能猜出是谁的昵称。”
许观这种圈内玩票咖他倒是见过不少，但不知道怎么就被这人猜中自己的性取向，让成新歌有种危险将近的不安感，他没有点进这条消息，继续悠闲地观赏夜景。
手机提示音又响起来，成新歌不耐烦地骂一句：“妈的有完没完，下班时间谁还想社交营业？”
看到“其木格”三个字跃动在屏幕上，他表情僵住，等了好一会儿，看对方仍旧没有挂断的意思，只好按下接听键，“怎么了？”
他的声音因为短时间过度抽烟变得沙哑，对方显然也有些迟疑，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哈布尔，罢录，导演联系，刚刚。”
消息来得突然，成新歌有点懵，很快回神过来嘲讽道：“又不是赔不起违约金，就按他的心意来呗。”
今时不同往日，乌素乐队早已经不需要成新歌的任何帮助，经济、名气、声望，哪一样都拿得出手，其木格何必又来找他说这些。
他毕竟也不再是，成新歌谨慎下定义：主唱家属。
“他，条件，你学员。导演答应了。”
成新歌一下子弹跳起来，声音嘶哑的更明显，“他有病吧？不是，你们的文化观念里没有分手这俩字是吗？自从认识以来，我对他、对乌素乐队怎么样，你们都看在眼里。我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谈上了，哈布尔给我一脚踹了，这会儿知道后悔又想吃回头草，把我当什么呢？”
他发泄完，才想起来自己说得多语速快，按照其木格的汉语水平未必听得明白，只好又放缓语气，“我没有冲你发火的意思，也谢谢你给我通风报信，你帮我劝劝他吧，好吗？”
“对你，不一样。你特殊的。”
其木格非常费劲地表达着成新歌在哈布尔心里的独特地位，但又实在觉得自家乐队主唱的行径拿不出手，磕磕绊绊也说不出来哈布尔的爱到底在什么地方，终于消耗尽成新歌的耐心。
“行。就到这吧，我睡了，你也早休息。”
成新歌挂掉电话，想起其木格在自己刚舔着脸追哈布尔的时候总是针锋相对，最过分那次，哈布尔把排练室砸得稀烂，质问成员是不是打算解散。
忘了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是其木格看起来比哈布尔还要生气，他涨红着脸大声用蒙语质问哈布尔，哈布尔偏头瞥自己一眼，一脚踢开四分五裂的椅子，低声用蒙语回了些什么。
成新歌想，人对爱没有信心的时候，连回忆都在说谎。
怎么会记不得那天呢。
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来自哈布尔强烈爱意。那个视音乐追求高于生命的人，因为乐队成员对他的排斥和刁难，愿意重新磨合新成员，只为维护成新歌的尊严。
他想过许多次，可能哈布尔在看到自己明明十分窘迫难堪，但仍然耐着性子笑着跟其木格说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会造成一点麻烦的样子也会心疼和难过吧，所以才会向最亲密的队友发那么大的火。
是有过一些甜的，成新歌想，只是后面被难过包裹住变成潮湿黏腻又变了味道的糖果，实在算不得值得反复咂摸的好味道。
他调整好心情往浴室走去，换导师就换导师，恋爱都谈过，师生就不能做么？
哈布尔在得到导演肯定答复后，才舒展开紧皱的眉头，拉上队友继续训练。乌素乐队受邀参加一场国外顶级摇滚音乐节，但碍于哈布尔需要抽出时间录制综艺节目，排练就经常搞到深夜。
吉他手苏和拿起手边的功能饮料，突然出声问：“成新歌来过？之前他总是在排练室准备好几箱这种饮料，说练习耗费体力，需要补充能量。”
作为今年应届艺考生，苏和从小学习中文，本身也志在报考音乐学院，中文水平自然远高于其木格，不在家乡时也习惯用汉语沟通。
他虽然年龄小，但吉他天赋极高，小时候在其木格的乐器行学习时就被另眼相待。直到哈布尔想组建乐队，他被其木格一起“打包”进队，演出经验和吉他水平都提升飞速，因此对哈布尔一直非常敬重。
他是队里最早对成新歌改观的人，理由也相当单纯：一个人能够对另一个人这样好，那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布尔站起来，“我买的，继续练。”
苏和像是明白什么，笑着说：“你是在重复成新歌做的事，来想念成新歌吗？但确实是你做得不对，他难过是应该的，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百分百拥护你。”
爵士鼓手巴雅尔和亨格日格（羊皮鼓）鼓手宝音也停下来，无声地看向哈布尔，摇摇头但没说话。
哈布尔精准接收到队友的谴责信号，强行压下心中对成新歌可能再也不会原谅自己这件事的慌乱，沉声道：“再练几遍，就收工休息。”
前奏声响起，极具冲击力和野性的乐声打破夜色寂静，哈布尔靠近话筒，雄浑激昂的嗓音冲破声道，连周遭的空气都像被躁动的氛围引燃点爆，这是生于草原长于旷野的自由与热烈。
尾音落尽。
成新歌笑容满面动作麻木地机械鼓掌，坐在代表哈布尔专属区域的蓝色休息区，周边都是近些年来有口皆碑的实力歌手。
导演组对外的解释是两位导师私下沟通后按照学院风格更换人选，但成新歌坐进这个战队，整个画面完全就是“格格不入”四个大字，就算他脸皮再厚，也只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已经尴尬到想原地出逃。
这期录制哈布尔没有邀请乐队成员一起过来，只是在台上清唱后播放乐队演出录像，展示乐队协作跟个人独唱的区别。他的妆造是节目组准备的时装品牌当季绑带西装套装，头发侧分抓上去，整个面部的轮廓更加深邃流畅。
哈布尔仍旧是没什么表情，他唱完就回到休息区，坐在成新歌旁边，故意紧挨过去，大腿外侧贴着成新歌的腿，“大家感觉怎么样？”
“哈喽各位，我来串门。”许观笑得有点刻意，探进来半个身子，“不介意我来偷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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