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不肯把东西交给来,一是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刘爷,二么,不过是有县太爷作保、他有恃无恐。您自然是比刘情厉害,可他却未必肯卖您面子,不过他敢跟潘爷刘爷嚷嚷、他难道敢看不起五爷么?”李童生指指上面,“这事当然还得请五爷出面。”
“这点小事怎么能劳动我们爷大驾!”办寿礼是为了向周文谦邀功,周文谦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他潘盛还能有什么功劳!
李童生劝道:“您不能这么想,办事最要紧还是把事情办妥,宋明向来是不知好歹的,您贸贸然去找、他不同意、回头又告到郑大人那里……郑大人当然不能跟王府比,但毕竟王爷寿辰将近,他若不通人情、这时候去闹,不单您一番好意白白糟蹋、恐怕还要落下埋怨呢!”
郑重那人官职不高、背景不深、偏偏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至亲王不愿费心处置、潘盛他们就只能捏着鼻子忍耐。
“万一我们爷去了宋明也不肯给呢?我们爷要是白跑一趟,你我都不好过!”
李童生笑道:“五爷出马必定马到成功啊!那东西就收在宋明家里,你领着五爷直接去他家中、把东西拿走、再给他甩下点银子,他要去告官就说他坐地起价刻意诬告、郑大人难道找得出证据不成!”
见潘盛仍有些犹豫,李童生凑近道:“再不成,您找人仿写一幅给他还回去,他又认不出,就是认出来了、看过那幅字的除了王府的人、他、就是小人,谁能证明那字原本是什么样。”
潘盛眼睛一亮:“你小子……”
不过潘盛还有疑虑:“你确认那字是真的?别我们折腾半天、全白费!”
“这便是请五爷出马的另一好处了,东西请他看了、他觉得真便取走,觉得东西不对、也是宋明那小子胡吹嘴,与您何干呢!”
这话李童生说得并不对,周文谦从来都不讲什么道理,他高兴了什么都好,他要不高兴、管你无辜不无辜,一并打了。不过张旭的真迹实在难得,还是绝笔,为它冒险,也值得。
潘盛回府将事情跟周文谦一说,周文谦果然心动:“大不了白跑一趟,但若是真的、那可是绝世之宝,寿宴上献给父王、他老人家一定高兴!你明天就跟我去趟文墨轩!”
“诶,爷,李童生说那东西在宋明家里,我已同他说了、叫他看着这,那天宋明在家时咱们直接堵上门去,也省得来回折腾!”
周文谦想想,觉得也是,便答应下来。
宋明还不知道自己宝贝又被人惦记上了。本来他应早起出门、到店经营、黄昏回家,不过他身子不好、又患有哮症,春季尤其不好过,这些天春暖花开、花香四溢,他怕旧病复发,关起店门在家休息。
宋明家在城东,院子虽大却没什么人,家里除他以外只有一位夫人和一对老仆,不过夫人已然有孕,不久之后就会为略显空寂的宅院带来无穷欢乐。
这天,宋府内,宋明夫妻同翻典籍、为未出世的孩子挑选名字,婆子打了壶水送去院子给打扫的老翁,两对夫妻正闲暇,大门忽然“砰砰”响了起来。
“谁啊?”
“开门!”
老翁微微开了条缝向外望,还没看到什么就觉一股巨力猛然撞在门上,他连连后退幸有婆子扶持才没跌倒。老翁抬眼一看,七八人已闯进院子,为首的人高身壮气势汹汹,连姓名都不报就要往堂上闯。
老翁急忙举着扫帚跑到众人之前:“慢着,你们是谁、怎么能擅自闯入别人家里!快停下,停下!”
闯门的人上前将他推开:“至亲王府五爷的驾你都敢挡!滚边去,把宋明喊来,我们爷有事找他!”
“至亲王府!”
老翁愣愣停下脚步,婆子更是心慌:“老头子,至亲王府的人怎么会来咱们府上!”
老翁摇摇头,推着婆子往后院走:“你先去通知老爷!”
宋明听说周文谦找上门、当下明白他们是来要《千文》的。他向婆子道:“你在这里守好夫人,我去见见他们。”
妻子月娥拉住他:“夫君……”
宋明朝她笑笑:“夫人就在此处等我,放心。至亲王府又怎么样,光天化日难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月娥怎能放心,她看着宋明单薄的背影,蹙眉思虑片刻,附在婆子耳边说了这样那般。
周文谦进了宋府丝毫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不仅擅自霸了主人的位置,他的仆人也像宋家人一样在堂内、耳房一阵翻腾,宋家真正的仆人心急如焚,但他势单力孤、年纪又大,实在有心无力,只能盯着他们别叫他们打坏了东西。
宋明见到此景怎能不气,快步进堂大怒吼道:“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周文谦见主人现身抬了抬手:“都停下,没见宋掌柜来了么,懂点规矩,快请安!”
潘盛站着向宋明拱了拱手,其余仆人也都停下、稀稀拉拉地喊:“宋掌柜有礼。”
宋明怒气冲冲冲向周文谦,被潘盛伸手拦住,他怒声质问:“小王爷,您大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
周文谦笑笑,叫潘盛放开宋明:“宋掌柜生什么气,爷今天来是想跟你做笔生意。”
宋明想果然如此:“先前我已经同刘情说得很清楚了,我家没有什么《千文》、祖宗留下的东西我也绝不会卖,谁跟他说的叫他找谁去,跟我宋家无干!”
周文谦立起眉:“刘情知道你家有张旭绝笔?”
潘盛立刻拱火:“这消息可是我最近费尽力气才打听到的!爷,看来有人是揽功、故意蒙骗隐瞒啊!”
“你闭嘴!”
宋明不知道内情,只觉得王府的人一般可恶:“你们别装模作样,刘情难道不是你们派来的吗?看他不行又换了小王爷亲自来,但没有就是没有,就是王爷亲至也绝无第二个答案!小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别白费功夫了!”
周文谦得知刘情对自己有所隐瞒心情不爽,宋明又态度冷硬没有一句软话,周文谦是什么人、哪里会像刘情一样好言相劝,当即站起身,冷笑:“你说没有、别人却说有,究竟有没有一搜便知!小的们,去他书房!”
周文谦好色之名在外,宋明怎肯让他们去书房,他夫人还在呢!可他也是个文弱之人,又身子不好,怎能挡住至亲王府的人!潘盛叫一人将他架住、其余人全都穿过大堂闯进内院、直向书房而去。
书房内的月娥有孕在身身子笨重,听到声响已避之不及,只能躲到屏风之后,大声喊道:“屋中有女眷,还请客人暂候、叫妾身回避则个!”
宋明也被压着来到此处,也顾不得生气愤怒,通红着脸喘息着求道:“我夫人怀有身孕受不得惊吓,请小王爷留情!”
若知礼通情的听到此言必不会硬闯,但知礼通情的压根不会闯人府邸!潘盛嘲道:“宋掌柜拿自己的孕妻威胁我们?这是什么道理,真想安宁把东西拿出来不就是了!”
周文谦一手按在书房门上,逼问宋明:“《千文》拓本在哪?你拿出来给我,我立刻就走!”
宋明仍不肯说:“我家没有、没有,你们搜了也没有!”
周文谦不再多说,推开房门,王府下人立即涌进门去,书架、桌案,画缸、箱奁,就连帐幔也被掀开,月娥多藏的屏风当然也无法幸免。月娥缩在墙角以袖遮面惊叫连连,潘盛等人见状竟哈哈大笑。宋明面已胀紫,喘气也越发粗重,急道:“下流、无耻之徒!你们、你们不要冒犯我夫人!”
周文谦虽好色也不至于急色,听宋明此言反而走上前扯了扯月娥的袖子,然后一口啐在地上:“呸,什么姿色,碍了爷的眼!”
“周文谦!”
“爷,找到了!”
潘盛在博古架后发现一暗格,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不少宝物!潘盛掏了颗东珠塞进怀里,然后把里面的字画拿出来呈给周文谦。周文谦一一翻看,都是些名家真迹,虽也颇具价值,但对至亲王府而言不值一提。直到看到最后一本碑帖,周文谦眼前一亮:“疏狂不羁、豪迈奇绝,好字、好字,当真是张旭《千字文》整本碑拓!”
潘盛亦喜:“是真的?”
“真,当然真。”周文谦将碑帖收好,领着仆人走出书房,书房外宋明已半瘫倒在老仆怀中,眼睛却直直盯着周文谦手中的碑帖。
“那是、那是先父留下的遗物,我不卖,你、你不能拿走!”
周文谦大笑:“凭什么不能拿!这等宝物就该公之于众、你藏起来才是暴殄天物,你该谢谢我才对!放心,不白拿,回头你去王府拿钱,潘盛,咱们走。”
眼看他们要走,宋明挣扎着起身,猛地扑向周文谦试图抢夺碑帖:“你这是强抢!你们这群、这群强盗!把碑帖还我,我要告官、告诉郑大人,求他、求他为我做主!啊!”
自郑重登门周文谦凭白挨打到郑重王府门前公审周文谦被重罚,郑重虽然自觉翻篇、周文谦对他的厌恶却越来越深,恨不得把他噬骨寢皮,不过是有至亲王压着才勉强忍耐。宋明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对他无礼,如今竟又提及郑重、似乎周文谦怕了郑重一般,寻到《千文》的喜悦瞬时被怒火吞噬,周文谦虎目圆睁、一脚踹上宋明胸口、将他踢飞出去:“做主?做个狗屁!郑重是个什么东西,爷还怕他不成!”
“老爷!”
“夫君!”
本以为事情终于要过去的月娥听到宋明哀嚎忙跑出屋,却见宋明面色惨白倒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偏偏宋明就这么倔,仍举起手指着周文谦:“强盗!”
周文谦怒极反笑,余光瞥到月娥,眼睛一转:“来人,取笔墨,把那女人押来!”
“夫人!”
“你们要做什么!”
老仆被推倒,月娥被拘到周文谦身前,周文谦在男人的斥骂女人的哀求中扯掉月娥的袖子,在她的小臂上写下“五千两”,并署上自己大名,末了将笔一扔,同潘盛等人大笑出门:“就这么领你老婆去王府拿钱吧!”
“混账、混账!”宋明眼前已模糊一片、只能瞧见自己妻子掩面哭泣,而周文谦那干人却拿着他的家传之宝大摇大摆出门而去。宋明憋着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追着往门外走,快到大门口,隐隐约约听到争吵之声。
“小王爷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同本官一起进去找宋掌柜喝杯茶再走不迟啊!”
“郑重!爷不动你是看在我父王的面子上,你还真以为我怕你了么!”
郑重,郑大人!
宋明扶着门口极力张望,果见黑白之中一抹青色葱荣。他向前两步,大喊一声“冤枉”,吐出一片鲜血,栽倒在地,再也无法醒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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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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