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发生了许多事,忠义县城依然如故,主街上人群熙攘,商贩叫卖不绝。春褪夏至,街边各种甜汤草果也多了起来,果蔬夹杂花香,清甜的滋味沁人心脾。
郑重正和人走在街上,远远瞧见刘情从一间铺子出来,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刘管事,好巧!”
刘情身后也跟着一群人、各自搬着东西,刘情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自己迎上郑重:“原来是郑大人,别来无恙啊!”
郑重满眼期盼:“你今日怎么出来了,终于得了假?”
刘情知他意思,笑着解释道:“王爷请了一位先生给爷和未来夫人合八字。听说这位先生是位高人、与王爷有故交,总管交代我收拾好客房招待,所以才出来采买些东西,还得早些回去复命呢!”
郑重有些失望:“原来如此……那你快忙吧,一会天就热了、更难走动,累着就不好了!”
刘情笑笑,转眼瞧见郑重身边跟着的人,是一位穿短袍的工匠,裤腿高高扎起、草鞋上是洗不干净的淤泥,年纪已经不小、见刘情看他立刻堆出讨好的笑,与衣冠整齐的郑重站在一起更显得畏缩狼狈。刘情向工匠点头微笑,问郑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郑重向刘情介绍:“这位是冯沐先生,善修水渠河堤。我先前见有些村庄田地无水或积水、有水渠的有的也坍塌毁坏难以灌溉,所以请了冯先生帮忙看看,等农闲时好叫人修一修。”
不过找个工匠、随便派个人去不就好了,竟还要亲自上门,郑重这县令当得也太累。不过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叫刘情高看。
“郑大人才得保重身体,天气愈发热了、江南不比北方,气候闷湿潮热,怕您不习惯、受不住!”
郑重只笑:“放心,我知道!”
刘情不太信。水渠真要动工都得等冬天了、现在也不着急,不如找点其他事给郑重、省得他大热天老往庄稼田里跑。刘情想了想,向郑重道:“大人,小人有件事要向大人禀报、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郑重当然答应,请冯沐稍等、自己和刘情走到一旁:“怎么了?”
刘情便将自己劝周文谦将后院女子放出的事说了。郑重颇感欣慰:“周文谦总算做了件好事,让那些女子能离开王府、不至于被他白白耽误一生。阿情,你果是最温柔的人!”
提起这个刘情颇为委屈:“万万别这样说,我问了她们、她们不仅不肯离开王府、还有几个反将我骂了一顿呢!”
王府的荣华富贵岂是一般人家可比?不说刘情,就是林子他们在府里也是吃穿不愁,遇着逢年过节或有喜事还会另有赏赐,比县中普通人家还要强些。何况那些女人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姨娘,日后周文谦继承王府她们又能跟着升台品阶,许多人恨不能将女儿送进王府呢,好容易进去的又怎会离开?就算不说这些,她们早同周文谦有过肌肤之亲,离开王府如何生存、她们不得不顾虑。
郑重叹道:“其实若周文谦值得托付、她们在府里也算个出路,只是周文谦都能将她们的去留随意交付给你、哪里会对她们有一丝怜惜之情?她们自己心里必然清楚,只是焦心自身命途才牵连了你,你万万别放在心上。”
刘情笑道:“我岂会同几个女子置气?你说的不错,至少王府还算个归处,她们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只是其余人倒罢了,王捕头的女儿也不肯走……”
郑重拍了拍脑袋:“你要不说我险些忘了,王捕头的爱女也在王府、王捕头日日盼着能将她接回家呢,她不是被强抢的么?竟也不肯离开?”
“其中曲折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我本想告诉王捕头、叫他看看是否要劝劝女儿,不过我事情忙、今日也没碰着王捕头,就劳你将事情告诉他吧!”
“好!”
“还有,王捕头为人老实、我怕他就是想劝女儿也不知如何开口,他毕竟是县衙的人、你不如帮着想想办法,若真能帮他把女儿从王府里接出来、他一定对你感激不尽!”
“我明白,这事我必不会袖手旁观。”郑重望着刘情,温柔笑道,“谢谢你。”
刘情觉得面上一热,抬手擦了擦额头:“天气是热了不少……我得走了,你也快回衙门吧!”
“好,路上小心,我托人从庆州府带了新墨,你有空记得来!”
刘情见郑重直愣愣瞧着自己一脸不舍,因天热郑重鬓边掉下的碎发贴在面上、英俊的脸竟显出两分憨气,刘情不禁伸手拽了拽那两绺碎发、匆忙逃走。
郑重请冯沐来是想他根据自己春季时考察的情况针对各别地区的水利提出建设和完善方案,好在冬季时修建、来年投用。本也不是急事,刘情又托付了他王捕头女儿的事,他便将随冯沐去田地勘察暂且放在一边、由冯沐自己安排,他则找到王捕头,将王府的事转述。
王崖听说周文谦允许莲珠出府惊喜万分,后知莲珠不愿回来、立时难过愧疚起来:“看来莲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郑重问:“王捕头别怪我多事,先前我听说您的女儿是被周文谦强抢入府,按理她该对周文谦恨之欲绝才是,为何竟不愿离开?为何您又这样说?”
王崖深叹一声,将当年之事如数告知。郑重安慰道:“没想事情竟有如此曲折,是我想当然了……此事不怪你、也不怪小姐,一怪周文谦寡廉鲜耻祸害百姓,二怪县官贪安怕事畏惧王府不敢替民做主,他们的错反叫无辜之人承担苦果,实在不该!”
王崖摇摇头:“如果我有能力保护女儿、莲珠也不会如此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只想将莲珠接回家来、让她不用在王府里看人脸色辛苦做活,可她自小就倔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还是得请刘爷帮忙、想办法将莲珠约出来、让我见她一面,她有什么恨我怨我的地方全都发泄出来、心结说不定就可以解开了!”
郑重却道:“怕不单单如此……先前我只想着给人做奴婢实在可怜,但朝廷无力、官员无能、老弱无依,大家只想求得片刻苟活,哪里顾得上其他呢?小姐的事虽是捕头家事、却也是县城公事,不解小姐后顾之忧、小姐只能委曲求全。难怪阿情要将此事托付于我,皆是民情啊!王捕头,你且莫急,咱们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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