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季干旱,到了冬天反而下了几场雨,本就阴冷的天气更加湿寒,棉丝一样的冷气密密绵绵切肤及骨,叫人难以摆脱。
天云冷灰,刘情跟着周文谦骑马向罴园去。如今已近腊月、周文谦早已迫不及待,只是入冬后他有些犯懒、往山上的次数少了许多,今天兴起、便要来看看演武场的工程进度,刘情和一众下人作陪。
江南的冬不似北方荒芜,但草木也有枯败、难抵春夏繁荣,加上天阴,山上余留的青色也胧上萧索。一行人踏马过山,周文谦忽停下盯着路边瞧,刘情好奇一看,原来是有农妇抱着稚儿赶路。农妇自己穿得单薄,却给小孩裹了厚厚的褞袍、紧紧抱在怀中,孩子还小、不到一岁,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文谦等人。
刘情了然,向周文谦笑道:“那孩子真可爱,瞧年岁应该同郡主差不多大!”
周文谦嗯了一声,又道:“我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半岁的小孩是什么样子,可能就是那样吧。”
“可惜我还未曾见过郡主,不过必然是粉雕玉琢、雪玉一团,比这孩子可爱许多!已近新年……不知王妃和郡主什么时候回府?”
周文谦难得有些落寞:“王妃生产时生死一线、亏了元气,初时生产时日尚短、现在天寒地冻、北边还在下雪,更不敢叫她们挪动了。好歹京都临近天子,太医、药材都全,不如在那边养好了,回来的事等明年再说。”
刘情眼睛转了转,试探着问:“其实现在离过年还早,若是快马加鞭、王爷来得及同王妃和郡主团圆,正好也能向陛下和娘娘恭贺新禧。”
周文谦瞥他一眼:“怎么,你想去京都凑凑热闹?”
刘情才不想去呢,他最盼就是周文谦离开、留自己看家,不过他是不敢直说的:“我在哪里当然要看王爷需要,去不去京都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我只盼着王爷能开心团圆!”
周文谦也知刘情是在哄他,可听入心里就是熨帖:“好一张嘴。京都确实热闹繁华,不过我不愿去,你嘛,真想去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周文谦又抬抬下巴点了点农妇,“给她点银子买冬衣。我们走!”
几人继续前行,来到罴园。罴园方才建设,堪堪有个大门、连个匾额都无,里面到处都是堆砌的木材、石料,劳工们穿梭其中、压伏着身子搬运数十斤材料,沉沉的石木几乎要将他们砸进土里。见周文谦来了,大家匆忙放下东西下跪行礼,周文谦并不看一眼,只往演武场去。
岳英已得了消息、匆匆迎上来,殷勤地向周文谦介绍着演武场的各样工程。演武场有一大片开阔的空地,看着平平无奇、其实暗藏玄机:这里的地面并不是普通地面,厚厚的土层覆盖着的是一块块方形木桩。这些木桩并非固定,而是由巨型机关控制、可以上下移动,以此来改变地面形态,满足周文谦对不同地形军阵推演的需求。
演武场旁还有十几间连成一片的房屋,里面相互贯通,靠近旁边的屋舍是护卫们休息的地方,里面位置是空旷的大厅,可以用来操练、比武等。
演武场机关众多,光是修建它和地下工事就花费不少人力物力,旁边房屋的进度自然就慢了些,墙还有一半没筑、房顶也没盖好,更别提里面的陈设。
周文谦很是不满:“怎么跟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同,本王一直叫你加快、加快,你就这么加快的么?怎么,你连本王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
岳英叫苦不迭:“王爷您真是冤枉死小的了,小的在这半个月了、连山都没下去过,王府更是没回去过一次,为的就是尽快赶工、好让您早些来散散心。可这演武场实在不好建,您看它只是平平一块地、其实下面都给挖空了,要先修下面的地宫、再装复杂的机关,最后才上木桩、盖土层,大家日夜不歇、也就前两天才弄好。王爷,小的真是尽力了啊!”
刘情也替岳英说话:“瞧阿英脸都瘦了许多,可见费心费力!山上运输本来就不便、前几日还有冬雨,路上更湿滑,咱们这里人手本就不多、能建成这样全靠阿英坐镇,若换了我、只怕地宫都开着口子呢!”
“哼,本王就知道你干不了、所以就没让你来!你也别替他叫苦,我叫你雕的木人、准备的兵器呢,怎么也没个影子!”
刘情忙解释:“已经找了木匠在做了,就在地宫里!您要二百个真人大小的木头兵、还要五百套武器,数量确实是不少;先前大部分木匠都在帮着做演武场的机关,也就最近才开始制作木偶和兵器,但是进度也快、已经完成许多了、都放在地宫里,剩下的应该也能很快做完!”
周文谦负手昂头、并不满意:“本王早就说了、年前要看到这演武场。今年过年就本王一个人、正嫌府里无聊、想到这里来过,这地方你们无论如何都得在年前完工,不然别怪本王不体谅你们!”
刘情、岳英只能咬牙保证:“王爷放心,年前必将这演武场修建完成!”
周文谦又在附近转了转,起身回府,走前刘情向岳英交代:“这两日天还阴着、怕不是还要下雨,冬天易结霜、叫大家都小心些,伙食、炭火也别省,本来人就少了、再摔上病上两个咱们这活都不用干了!”
岳英连连轰人:“我是监工我知道该怎么办,你那套要是有用王爷就叫你来干了!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添乱了!”
刘情不放心:“那些征来的劳役毕竟不是咱们王府的人、真出了事咱们也不好交代啊!”
“修长城死的人多了、谁管啊!他们自己命该如此、我能怎么样!”岳英见刘情还要再说、嫌他啰嗦,应付道,“好了好了,难道在刘管家心里我就是一个刻薄无情的恶人?我只希望他们干活麻利、早点完工、大家都省事,他们伤了死了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别让王爷等急了连累我!”
刘情叹道:“说你还不听,希望你真的心中有数,不然出了事当真追究、倒霉的总不会是王爷!”
“哎呀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腊月,忠义县罕见地下了一场雨,虽然不大、却落地成霜,草木全结了薄冰,像套了层水晶壳,透亮可爱。刘情瞧着喜欢,特地跑到王府花园折了两支南天竹,深红的叶子藏在半透明的冰霜之下,无腊梅孤傲艳美之名、却不乏桀然之风。
刘情知道这冻枝转瞬即逝,仍用小瓶装了、在出门时送去县衙。郑重见了当然欢喜,没敢往屋里拿、就摆在院里,和刘情站在檐下,观赏冰晶世界。
“对了,阿福还没回来么?”
提起这个郑重也头疼不已:“可不是么,一去三个月、竟然杳无音信!幸好我这里有杂役帮忙、倒也不少他一个,只是有些不习惯。”
刘情皱紧了眉,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是事情办得不顺。往好了想是郑重家中有事需要留他帮忙,往坏了想、怕是郑父郑母反应激烈、将阿福留在家里拷问,说不定还自作主张给郑重订了婚、叫阿福亲自送小表妹来!
刘情越想越愁,连连瞥向郑重,郑重察觉他不安,看院中无他人、悄悄勾住刘情的手、掩在长袖下:“放心,我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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