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
破空声在林间响起。
数道人影穿梭在其中,从边缘地带,直到进入混合圈才停下。
为首的银发男子减缓了速度,站住脚,将揪着他袖口的几个孩子放下,回头望去,身后跟着的邋遢男人几息之后,才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多谢前辈。”小舞先是道谢,然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背靠树干,她心跳的厉害,苍白地脸上满是不安。
她不明白面前这个陌生又强大的男人为何要救她,对方肯定也看穿了自己魂兽的身份,若是他也打着那种心思……
少女紧咬着下唇,心头反复涌起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里离核心圈还有些距离,只希望大明二明感知到她的气息,能尽快赶来。
东幻暝点点头,看向唐昊,“没跟尾巴吧。”
“放心,就算他们跟来了又能怎么样。”男人豪放不羁的笑着,双臂同时打开,腋下夹着的两个人就那么直挺挺的掉了下去。
唐三还没来得及调整,脸着了地。奥斯卡则摔在地上,哎呦一声,捂着自己屁股在地上扭动。
啧,邋遢又浑身臭味的自大狂。
东幻暝懒得理他,转头看着粉眸少女,告诫道,“相思断肠红虽能掩盖你的气息,但也不是你抱有侥幸心理的理由,意外来得总是措不及防。”
“若不是我和邋遢鬼及时出手,今日你怕是要被那几个封号斗罗生扒活剐取了魂环。”
“你父母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没有告诉过你,只有进入成熟期才能暴露在人类面前吗?真是胡闹。”
小舞低着头,情绪低落,“我…我的父母自我小时候就死在了大凶之地,所以他们从未告诉过我。”
“而且我化形之后也没有人看穿过我的本体,之后又拥有了仙草遮掩气息,我就以为万无一失了,所以才……”
是个苦命的孩子。
不忍再苛责她,东幻暝选择岔开话题,从袖子里掏出三个小瓷瓶,丢到少女们手里,嘱咐道。
“这是用来辅助修炼的养心丹,遇到瓶颈吃一颗,多吃无用。”
唐昊咳嗽两声,“还有没?我家小三也想要。”
“啊?”唐三看着自己父亲,然后点头。
“你看我信吗?上一边凉快去,没了。”
“小气。”
唐昊摸着唐三的头,“三儿,别跟他学,咱们要做个慷慨大方的人。”
“好的爸爸。”
这话也不知道是膈应了谁。
宁荣荣握着瓷瓶,通透晶莹的眸子里浮现疑惑,“无功不受禄,我们似乎与前辈您没有过交集,这赠予意欲何为?”
“并无他意,受褚呈江之托,转交罢了。”
听见那名字,朱竹清身子不可察觉的抖了一下,眼里依旧是那死寂般的冰冷,但急切又发颤的声音出卖了她,“什么时候?她现在在哪?”
“这个嘛。”
东幻暝手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距我最后一次见她,大概过去一年半还是两年了。在一个饭店里面,那天吃完饭她就跑了,还没付钱!害得我留在那洗了一个月的盘子。”
“那可是一个月的盘子啊,你们知道那对一个神…一个…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男人气的结巴,难抑胸中愤愤不平,当即声讨起来,“真是越想越生气,太过分了,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让那家伙付出"惨痛的代价"。”
“……”
朱竹清紧攥着瓷瓶的手无力滑落,直直的垂着,那张冷艳娇媚地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是啊,要是有这个机会就好了。”
其他人皆跟着沉默。
“前辈。”唐三把目光转向银发男人,语气平淡,“您或许还不知道,呈江已经死了,就在一年前。”
“什…”东幻暝原本憋着的一肚子气忽然散了。
连唐昊也跟着愣住了,他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脑袋上,力道不大,“别胡说八道。”
转而,银发男子的眼神在那刻瞬间变得锐利,他冷冷地盯着唐三,像是要发怒,“这可不是什么玩笑。”
“他没骗您。”奥斯卡出言维护,并将冰雪二帝两人那天对他们所说的,全部又复述了一遍。
·
听完所有。
东幻暝才意识到褚呈江如今的处境,已经危殆到超乎了他意料之外。
一双骏眉蹙着,男人陷入回忆,“凶兽,鬣狗,骨鞭…”忽然,他眸光一定,“是闾相戊那个杂碎!”
“前辈认得他?”
“曾交过手。”
没透露太多,东幻暝看向众人,询问,“你们身上可有依附了褚呈江魂力的物品,我想试试看是否能探寻到她如今的位置。”
“嗯。”宁荣荣立即解下皓腕上那串用玛瑙、宝石、璞玉等装饰着的昂贵手链,一枚金魂币就那么突兀地挂在中央。
“只有一枚吗?要是多点的话成功概率会高些。”
见状,小舞也跟从脖子上取下项链,上面的钱币被一条编织精美的红绳绑穿过,摊开在手掌,橙红相交的颜色颇为漂亮,“还有我的。”
那是唯一属于她的念想了,朱竹清卷翘乌黑的睫毛轻颤,在眸底投下一片阴影,“会弄坏它吗?”
“可能会。”他如是说道。
“……”
朱竹清内心挣扎着,最终,她还是从怀里取出了那枚磨损极为严重的金魂币,上面的字和图案早已不见,表面变得光滑无比,在阳光照耀下犹如铜镜。
都说思念无声,此刻,少女那份隐匿的从不宣扬的爱如同暴风般席卷而来的海啸,波涛汹涌,重重地击在众人心上。
难以想象,她在那些无人知晓的日子里无数次摸着这枚钱币,睹物思人。
于是,宁荣荣按住身侧那只伸得笔直的手,“你还是留着吧。”
“不用。”朱竹清总是那么坚定又固执。
掌心摊开,东幻暝手中魂力涌动,银光包裹着那三枚附着了褚呈江魂力的信物,在温暖的阳光下却显得阴冷。
由魂力勾画出的阵法精妙绝伦,钱币在其中仿佛有了生命,上下律动着,缓慢消失在了阵法中心,只剩下一小团幽蓝色的光。
那是褚呈江的魂力。
蓝白交汇,它们快速的融合在一起,然后不断分裂成细小的丝线,像灵巧地小鱼,游进了阵法的四周,最后消失不见。
随即,银发男人低喝“引”,那阵法瞬间被引动,光芒越来越盛,如一小轮耀眼无比的太阳,明晃晃刺人眼睛。
要来了,大家屏住呼吸的盯着。
“砰——!”
突然,那原本运转得好好的阵法竟炸开了。
“这…”
“怎么回事?”
小舞面露紧张之色,“前辈,是所需的魂力太少了吗?”
始料未及的状况,东幻暝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焦黑,他蹙起眉头细想,“不。魂力再如何不足也是能运转起来的,现在这种情况很特殊。”
“特殊?”
“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人死了,要么武魂破碎。据桃花眼那小子说的来看,褚呈江目前的情况只能是第二种。”
三女顿感后脊寒凉,仿佛坠入冰窟,脸一个比一个白。
武魂破碎对任何一个魂师来说都是灭顶的打击,是比死还难以承受的灾难,更别说那人是禀赋妖孽的天才。
如今煞界那边已经按耐不住动手,那神界肯定也会派人,褚小鬼没有武魂仅靠煞力是斗不过那些神官的,若是被抓走,我的计划就全完了。
好你个闾相戊,当年没算完的账,如今我可要再翻一番了!
男人眼神倏然凌厉,他袖袍一挥,“我先行一步,告辞。”话落,他全身便被银光笼住,继而消失在原地。
“……”
唐昊摸着儿子头,心中感慨万千,可话说到嘴边也只能叹息,道一句呈江命苦,“三儿,我们也走吧。”
“嗯。”
唐三点头应着,然后看向自己的伙伴们,伸出左手,“诸位,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想在此立下一约,五年之后,如果大家都方便的话,重回史莱克学院聚首。”
“我赞成。”奥斯卡第一个支持,并毫不犹豫的将手搭了上去。
小舞、宁荣荣还有朱竹清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那就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五个少年人的约定在此刻成立。
待唐家父子离去。
“砰砰砰——”
地面忽然开始震动,树木都有些摇晃,四人身前的那片树林被气浪震得往两边倒去,竟形成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随之,一道巨硕的兽影笼罩在了四人头顶,眼前瞬间变得昏暗,众人抬头往上看去,纷纷被吓的从地上弹起,只有小舞还好端端地坐在原地。
泰坦巨猿灯笼似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下方的粉眸小人,然后伸出满是黝黑毛发的手臂,手心向上,轻轻地平放在少女身边。
“吼吼…”它叫声很轻,像是讨好。
见状,宁荣荣立马就明白了,她捂着唇,难掩脸上的惊愕之情,“所以你是……天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教皇要下令捉拿你了。”
小舞拍了拍泰坦巨猿的手指安抚它,对着三人的语气真切,“正如你们所见,我也是一只魂兽,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我不得不隐瞒你们我的身份。”
朱竹清表情微冷,“她知道你是魂兽吗?”
“嗯,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听着三人的对话,奥斯卡在一旁张大了嘴,他已经震惊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少女眨着粉眸,表情欣喜,“所以我们还是好姐妹,对吗?”
“嗯。”朱竹清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身旁的宁荣荣则笑吟吟地开口,“当然了,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谢谢你们。”小舞红了眼,她站在二明慢慢托起的掌心处,向伙伴们挥手告别。
随后,泰坦巨猿带着她快速离开了这片地带。
奥斯卡面上惊讶之色不减,刚想站起身说什么。“嗖嗖——”头顶的天空就发出几声音爆!吓得他又一屁股墩坐了回去。
“荣荣!”是宁风致的声音。
原本风度翩翩的男人在看到女儿完好无恙时,终究是落了泪,父女紧紧相拥在一起。
骨榕和尘心并肩站着,他们看着小公主无碍心里开心的紧,连带着笑都那么慈祥,对着朱竹清还有奥斯卡招手,“小家伙们,走吧,带你们一并离开,这地方可不宜多待。”
“多谢前辈们。”二人道谢。
破空声响起,几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
——
杀戮之都。
海棠门。
昏迷了两天,喝了三天药。
嘶,头还是好痛。
褚呈江半眯着狐狸眼,靠坐在床上,她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臂,随着这一举动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感刺激着大脑,她只能停下动作。
按理来说,治愈魂技是不可能出现攻击倾向的,尤其九心海棠这种顶级治愈武魂,可那天,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但不管怎么样,这精心养了几个月的伤算是白费力气了。
“嗯?”
声响虽轻,但叶泠泠还是被惊动,将自己低着的头从书里抬起,深蓝色双瞳微垂,望向那处,声线如娟娟泉水般温润,“怎么不躺着休息?”
“无聊,想动弹动弹。”
“那正好把药喝了。”房间传出另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声。
书本遮掩不住双瞳少女上扬的尾音,她笑道,“来人。”
话落,仆从就立马把碗给端进了屋子,像是在门外等了许久,就差这一声传唤。
“……”
白瓷碗里面盛着满满当当地黢黑发绿的药汤,其中的苦意隔着两三层绷带都让人感到嘴里泛恶心。
先前那名始作俑者也出现在视线里,女人步履轻盈,走动时裙摆也跟着轻轻荡漾,长发被她随意挽在脑后,一举一动都美的不可方物。
临到近前,那张容颜更显绝色,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她对着少年人舒眉一笑,眼神柔软似水流转,“再坚持半个月,等伤养好就不用喝了。”
狐狸眼半眯,褚呈江看向她,忽然问道,“你爱我吗?真的爱我吗?”
乌清绫搅着药的手顿了一下,笑容却依旧不变,自然回道,“爱。好好的,你怎么说这个?”
“因为这不是药。”少年人斩钉截铁的开口。
身后,坐在摇椅上的人不知何时再度抬起了头,少女盯着那人,双瞳变暗,捏着书皮的指尖因为紧张下意识用力逐渐发白,声音却与往常无异。
“哦?那你认为是什么?”
“明明就是苦胆汁,咽下去跟吃了好几根发霉的黄瓜没有两样。你们两个居然还逼我喝它,太过分!”
少女轻笑一声,把目光重新放回书上,顺便帮腔道,“良药苦口嘛。”
“骗人,要喝你们自己喝。”
乌清绫拿她没办法,只得放下碗,佯怒道,“现在不喝可以,但是等到了晚上就一定要喝,可以吗?”
不字即将脱口而出。
门外就传来了急匆匆的敲门声。
“大小姐,快,又出大事了!”
叶泠泠不悦皱眉,她合起书,朝着门外道,“进。说吧。”
开了门,仆人却不敢进来,明明满头大汗,身子却站的笔直,讲话也清楚的很。
“那条最大的线路断了,我们的人刚才说看见,恩伯斯骑士正带领他所掌管的执法小队,往内城西北方向那边赶,恐怕是奔着昭夜去的。”
“啪!”书被摔在了椅子上。
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很好,正中我下怀。
叶泠泠思虑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块闪着寒光的铁令牌,丢到仆人手中,“带着它去找姜成,告诉他老虎的尖牙是时候松一松了。”
“是!”仆人立即小跑离去。
褚呈江眨了眨眼,“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昭夜。”
少女目光带着探究,“嗯,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来还有个熟人在那边。”
说着,褚呈江忍痛下了床,然后端起那碗"发霉的黄瓜"咬牙灌进了肚子里,她喝完感觉脸都青了不少,“我不能丢下他,走了。”
“可是你伤还没好。”乌清绫劝道。
但那人凭着半残的身躯,奋力翻出窗外,眨眼间就不见了。
挺会演啊,能跑能跳,硬是让自己喂了三天的药。
女人不明所以的笑了两声,“我去找她。”
随即也学着褚呈江的模样从窗户出去了。
“……”
霎时,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叶泠泠,她沉默的拿起书又放下,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我这不是有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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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褚呈江:老山羊,我救你来了!
杨无敌:我谢谢你,您老人家终于记起我来了。看来是因为你的良心开始痛了,哦,不对,你没有良心。
褚呈江:走了,不救了,你等死吧。
杨无敌:你真走啊,靠……你回来!(鼻子被气歪)
↓
咕咕发言一波:
因为这一章的关键要素比较多,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我不能剧透,所以我得手动提醒一下。然后就是接下来这个叶泠泠的发展可能会和你们想象中的有一丢丢出入,我之前铺垫了那么多,你们应该能看的出来吧 (星星眼.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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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五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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