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是一个尴尬的年纪，早已失去18岁时的青涩和纯真，却尚未拥有30岁的成熟优雅。
林念章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下定决心要为自己闯出一片天。
毕业当天室友手搭在她肩上对她说：“祝我们前程似锦，工作顺利。”
那时的她咧开嘴，脸上露出笑容。
上班第一天，她怀揣着即将成为都市丽人的激动心情走进装潢气派的写字楼，当脚步停在启元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门前，现实却如同冷水兜头浇下。
HR王姐带她走到办公区，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无遮挡拥挤的办公桌，空气里弥漫着算不上浓郁的香水味，以及咖啡的气味。
随意一扫，好几个工位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纸质书籍，资料。
好几个人头发凌乱，手边放着乘着咖啡的透明塑料杯。
她的内心无声尖叫：说好的都市丽人呢？这明明是都市隶人啊！
走廊上，有两个同事情绪激动地在争辩。
“你说什么？还要增加30万预算？你说得倒轻巧，昨天开会客户就明确了280万的成本红线，你现在要我再去改口，你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万一得罪了客户，这个项目就要泡汤了！”
“我告诉你！这30万是为了更好地让我们的创意落地，是为了达成客户规定的效果。省下这30万，整个价值上千万的年度合同都保不住！”
王姐走到一个靠近过道的工位边上招呼她：“来，林念章，你坐这，等会把入职资料带到会议室，每个新同事都要参加入职培训，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顺利办理完入职手续后，林念章拿到了所谓的“入职礼包”，一个印着公司名字的记事本，一支黑色签字笔，一本员工手册。
落座还没有十分钟，一个自称是她的直属领导，创意组组长袁源的人直接在群里甩出一份文档艾特她。
“把这个资料打印三十份拿给我，五分钟内拿给我。”
她拿起手机往角落摆放打印机的位置走去，按照网上搜来的教程连接，打印文档。
却没想到打印机吐了一张纸后就开始卡纸了，急得她额头直冒汗。
她下意识拍了几下打印机庞大的身躯，却没有任何反应。
群里袁源正在催促：“能不能快点？”
林念章转身准备找人来帮忙，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
她一脸淡定：“别拍了，这打印机昨天就出问题了，等下告诉王姐，让她派人来修就好了。”
林念章挠头表示：“可领导着急要。”
“没事，人事部还有一台小一点的打印机，你可以去那打印。”
林念章连忙道谢，在人事部完成了袁源交代的任务，也记住了第一个向她施以援手的女生叫谷菲。
转眼入职已有两月有余。
眼前电脑屏幕上是她正在写的广告文案，办公室角落里的打印机正在运作，嗡嗡作响，吐出一张张印满文字的A4纸。
忽然一道刺耳的声音盖过办公室里的键盘声和同事的议论声传入她耳中，直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停下手中敲击键盘的动作，循声望去。
“做报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的脑子是个摆设吗？”
“对不起，我……”
“道歉可以解决问题吗？下次再犯这样的错，你可以不用来了。”
又是组长袁源，他正在教训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新来的实习生。
实习生后背紧绷，低垂着头，身旁的同事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景，只是瞟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忙手上的工作。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章女士的电话。
林念章心里忽然涌出一阵不好的念头，慌忙走到卫生间接起电话。
“喂，妈。”
耳边传来一个因为愤怒猛然拔高的女高音，“林念章，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打算一个人留在外地工作吗？”
林念章没有吭声，垂头盯着帆布鞋上的白色鞋带。
她的沉默似乎加重了对面的怒气，章女士吼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劝了你这么多遍，怎么油盐不进？你是真的铁了心要和我们对着干吗？你也不想想就你那学历，找的工作能和教师编制比吗？你要继续执迷不悟的话，遇到什么麻烦别来找我们！”
林念章皱着眉头，匆匆将手机音量调小，下午还要将广告文案交给组长和客户审核，她不想浪费时间再和妈妈讨论工作的事情。
对她来说，完全属于无效沟通。
大四时，家里人就频繁催促她回老家考编制，找个稳定的工作。
可她不想回去，更别提回老家工作。
对面一直紧逼，她也不愿妥协，为此已经吵过好多回，逐步演变成看到妈妈的来电就会感到焦躁。
“我这还有事，先不说了。”林念章果断挂掉电话，强忍即将爆发的怒火，吐出一口气，熄灭手机屏幕走到洗手池旁洗手。
角落里的隔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关上水龙头，声音愈发明显，直接钻进她耳朵里。
门外传来一阵“哒哒”声，当踩着高跟鞋的女同事走进卫生间时，那抽泣声戛然而止。
大概过了五分钟，隔间门一打开，她转头望过去。
果然是刚刚被训的实习生，眼圈还泛着红。
她走过去，轻轻地说：“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以后尽量避免再犯就好了，你不要把那些难听的话放在心上，你没有他说得那么差。”
“谢谢你。”
“我抽屉里有饼干和糖果，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拿。”
实习生缓缓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
即将午休时，同部门的同事谷菲悄悄凑过来，“念章，我听说，新总监会在这两天驾到，据说是个男的哦。”
她面露不解：“所以呢？”
谷菲故作高深，笑着说：“说不定是个帅哥呀，你想想，要是和帅哥同事一起上班，多赏心悦目。”
林念章无奈摇头，心想就算是帅哥又如何，除非能帮我减轻工作量或者涨工资，不然有何用？
但她没有打击谷菲的好奇心，连忙点头附和：“希望如你所愿，总监是个大帅哥。”
谷菲是灵州本地人，吃穿住都不愁，追星看帅哥美女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林念章第一次到公司里，一眼就望见她那拥挤不失温馨的工位，上边摆满了喜欢明星的周边，印着帅哥照片的水杯，杯垫，挂件，卡通小娃娃。
林念章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拿起其中一个挂件递到林念章面前，语气充满兴奋：“这样可以提升我的上班积极性啊，你看这多可爱啊。”
然而，上天似乎和她们开了个玩笑。
隔天，人事部的王姐引领传说中的信任创意总监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林念章飞速瞥了一眼谷菲的脸色。
新来的总监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看上去三十出头，脸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嘴唇微薄，似乎一笑，就会上演上嘴唇消失术。
五官只能说比一般男的端正，但距离谷菲期待中的帅气还是有一些距离。
周身散发出一阵“生者勿靠近”的冰冷气场，张口介绍自己时声音也是冷冰冰：“大家好，我是杨勋。”
谷菲面色如常，可林念章从她抿紧的嘴唇看出了她的失望。
这新来的总监不仅不是谷菲期待的帅哥长相，而且浑身散发一种不好说话不好接近的气质。
第一眼看下来，让她们不约而同产生一种预感，说不定总监比组长袁源还难相处。
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总监驾到的当天下午就召开部门会议。
部门同事按照资历坐在会议桌旁，林念章和谷菲悄悄往后面凑，林念章更是直接挨着实习生，生怕坐在前面上来就被问话。
组长袁源倒是一反常态，收起对上一任总监的懒散，热情洋溢跟在总监身边汇报部门的情况。
杨勋手里拿了一沓资料低头翻看，袁源见状识趣收声，部门同事也默契地闭嘴。
杨勋坐在最前端，忽然发问：“这个月的两个重点项目是由谁负责？还有上个月已经完成的项目是在谁在对接，尾款为什么还没有结算？”
一室安静，安静到林念章可以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林念章察觉这不太寻常的安静氛围，眼神飞快往组长那边望去。
袁源扯起嘴角尬笑了两声，开口解释：“两个重点项目一个是我在跟，另一个是徐姐在负责。至于上个月刚完结的项目，我再催促一下客户，他们上次回复说要等资金到位再发放尾款。”
杨勋转头瞥了一眼袁源，声音极度冷漠：“我不管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这个月都务必要求客户结算尾款。”
闻言，林念章一阵心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命令爱骂人的组长，完全是没给他一点面子啊！
然而袁源屁都不敢放一声，只是尴尬地点了下头。
平日里像个螃蟹一样在办公室里横着走的他，此刻也尝到了当众被训的滋味，看得林念章心里直呼爽！
难怪大家都渴望权力，这不就体现出手握权力的好处吗？
会议最后，杨勋当众宣布：“我看了一下项目资料，这个月的两个重点项目大家做好加班的准备，等完成项目，参加项目的同事可以拿到一笔不小的项目奖金。”
林念章听到“奖金”两字，眼里瞬间放出光芒，坚定地点头。
心中高喊：有奖金？我可以！
盛秋时节，路边枝头上的桂花争相绽放，微风穿过，空气中弥漫清新的花香。
眼前的火锅逐渐沸腾，即便是鸳鸯锅，红油底料在热水的催化下，香料和辣椒的香味随着热气蒸腾而上，霸道十足，盖过清汤底料的清香味，也消灭前几刻萦绕身上的柑橘味。
林念章食指大动，夹起一片浅灰色的羊肉放到调好的蒜泥油碟里，蒜泥包裹在其中，鲜香四溢，完全没有羊肉的膻味。
满足地朝对面的谷菲伸出大拇指，“这家店的羊肉真不错，多亏了菲菲你发现这家宝藏店铺。”
谷菲得意地轻扬下巴，“不用客气，谁叫我的眼光一向都不错。”
说完，她端起手边的腐竹往清汤锅里倒，“最近加班太累了，你多吃点肉啊，看你瘦得，锁骨都可以养鱼了。”
林念章垂头去夹漂浮在清汤锅上面的金针菇，笑着摇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只是最近胃口有点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哎哎哎，念章，那边有帅哥。”谷菲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放下筷子，双手放在唇边做喇叭状。
“什么帅哥？在哪里？”林念章夹菜的动作一滞，满脸疑惑问她。
“喏，你左后方，有四个男生那桌，背对我们穿黑色T恤那个。”
林念章好奇扭过头，去搜寻她说的帅哥，果不其然瞧见不远处有一桌坐着四个男生。
由其中两个可以看得到脸的男生判断，他们大概是附近的大学生。
因为那两个男生的眼中满是清澈，没有打工人常见的疲惫。
视线落在坐在里边靠墙的男生身上，他的背影清癯，坐姿端正如松。
后颈露出的皮肤皙白如玉，似乎正在和他的朋友说笑，发出爽朗笑声。
帅是一种氛围，有的人不露脸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长相不凡。
尽管没看见他的正脸，但从他的清瘦身材，茂密头发，白净皮肤，可以推断出是个帅哥。
“确实不错。”林念章回头，再次肯定谷菲的眼光。
“啊，他刚转过头看了我们这，脸长得和爱豆似的，我想去要他的微信。”谷菲忽然激动起来。
虽然知道谷菲喜欢看帅哥，但她竟然为了搭讪帅哥无视一向最喜欢的火锅，林念章只能说虽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林念章默默调低火锅功率，比出一个“OK”的手势，继续伸筷去夹爱吃的羊肉。
谷菲一把捞起躺在单肩包旁边的手机，深深吐出一口气，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起身走向帅哥那桌。
林念章扫了一眼对面的碗碟，碗中还躺着两块捞上来有好一会的羊肉片，油碟更是几乎没动几口。
不禁摇头，心中感慨：菲菲你这真是暴殄天物啊。
谁料，林念章才将羊肉放到嘴里咀嚼，谷菲就回来了，面露尴尬，“念章，那帅哥说让你过去要。”
林念章连忙咽下鲜美的羊肉，抬头茫然看她，“ 啊？”
待反应过来不免心情复杂，一边是愤怒到想拍桌子，不想给微信就直接拒绝，摆什么架子，太不尊重人了！
以为长得帅所有人就要捧着他吗？笑话！
一边又觉得无语，自己只想安安静静吃火锅，不想陪陌生男的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不想给就算了，还想戏弄她？搞恶作剧吗？
可恶！
谷菲或许是不甘心，挽住林念章的手臂撒娇：“拜托啦，念章，就帮帮我这一次吧。明天上班我请你喝奶茶，随便你点。”
“好吧，我去。”林念章用力拍下手中的筷子，咬牙切齿。
她倒要看看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究竟想玩什么花招？
一起身，就瞧见那桌三个男生齐刷刷盯着这边，除了破坏林念章好心情的“罪魁祸首”。
林念章迎着三人直勾勾的目光缓缓走过去，瞬间觉得底气不足，心中叫嚣着：救命，现在转身还来得及吗？
脸上却拼尽全力让自己装得冷漠一些，这样就算发现是恶作剧被拒绝也不至于太伤自尊。
走到四人面前，她停下脚步，正想开口质问，“你什么意思？”
却瞧见坐在里面的男生一头浓黑秀发，被打理得干净利落，衬得他的脸愈加俊朗，高挺的眉骨下方眼神透亮，嘴角含笑。
“怎么是你？”林念章瞪大双眼，惊得后退一步。
“好久不见。”男生嗓音清凉如水，完全不同于当年。
“好家伙，原来你们认识，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旁边一个穿着深蓝色T恤的微胖男生恍然大悟。
林念章仿佛已经石化，眼睛眨也不眨望着李微意，不知该作何反应。
“加微信吗？”李微意拿出手机晃了晃。
“哦，等下。”林念章回过神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那你扫我吧。”说完，李微意起身将手机屏幕调亮，递到她眼前。
一只眯着眼笑的卡通小狗头像映入眼帘，林念章刚点击发送好友申请，那边很快就同意，跳转到聊天页面。
旁边人好奇的目光仿若舞台上的聚光灯，让林念章感到手足无措，这种感觉很别扭，她连忙收起手机和李微意告别。
“我朋友还在那边，我先走了。”说完，不等他反应拔腿就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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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可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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