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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蛛丝寻迹

马车抵达潼州时,正值午后。城门口的守城兵士神色警惕,对往来行人车马皆仔细盘查,速度缓慢,队伍排起了长龙。

姜以霖并未亮明身份,只示意蓬逸飞和陆元递上早已备好的普通行商文牒。那兵士粗略一扫,又探头朝车内打量。只见一位身着布衫的公子气度不凡,旁边坐着一位手持雨丝纹手杖的年轻人,眼眸低垂,似在养神。兵士皱了皱眉,挥挥手放行。

“这潼州,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马车驶入城中,姜以霖才淡淡开口。

街道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偶有交谈者也多是低声细语,商铺也显得有些冷清,与定云城的繁华截然不同。

怀郁尘微微侧首,似乎在感受城内的气息:“风声鹤唳,可见心虚。”

他们没有前往官驿,而是依照抱朴轩事先的安排,入住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小院。院子虽小,却干净整洁,位置僻静,便于行动。

刚安顿下来,一名扮作货郎的抱朴轩密探便送来急信。姜以霖展信细读,眉宇间凝起寒霜。信是姜珩曜从津州发来,提及大量本该修坝的劳役被调往鸣霞山修建别苑,导致两地工程人力严重不足。

“看来阿曜在津州也有所获。”姜以霖将信笺内容告知三人。

稍作休整,姜以霖便分派任务:“逸飞,你去查探刺史府的动静,留意有无异常人员往来。陆元,你随我和郁尘去决口处看看。”

“是!”蓬逸飞领命,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院外。

陆元驾车,载着姜以霖与怀郁尘前往绛河。越靠近河岸,灾后的痕迹越发明显。道路两旁可见被大水浸泡过的屋舍,墙壁上残留着水线,一些百姓正在清理淤泥、修补房屋,脸上满是愁苦。浑浊的河水仍在缓缓流淌,被冲毁的良田一片狼藉。工地上只有零星劳役在有气无力地搬运石块,修补工作进展缓慢。

姜以霖站在残破的堤岸上,目光锐利地扫过决口断面,眉头紧锁,风吹起他靛蓝的衣角,猎猎作响。

怀郁尘没有下车,他透过敞开的小窗,望着决口的方向。他看不清具体的情形,但空气中弥漫的泥腥味,以及那股弥漫在四周的压抑,已足够让他勾勒出眼前的景象。

“殿下,”怀郁尘轻声开口,声音在风中断续传来,“可曾留意那些劳役的神情?”

姜以霖闻言,仔细看向那些劳役。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动作迟缓,与其说是劳作,不如说是应付。其中几人,在监工不注意时,会偷偷交换眼神,那眼神里并非全然麻木,反而带着愤懑与警惕。

“心有怨气,却又不敢言。”姜以霖沉声道。

“不仅是怨气,”怀郁尘微微倾身,似乎在捕捉风中更细微的声音,“还有......恐惧。”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名身着官服的人在一队衙役的簇拥下疾驰而来,为首者约莫四十岁年纪,面白微须,正是潼州刺史周兴。他显然收到了太子已至的消息,匆忙赶来,额上还挂有细汗。

“下官潼州刺史周兴,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周兴滚鞍下马,快步走到姜以霖面前,深深一揖,语气惶恐。

姜以霖转身,面色平静无波:“周刺史消息倒是灵通,本宫微服至此,你也能寻来。”

周兴身子伏得更低:“殿下恕罪!是守城兵士见殿下气宇非凡,心下存疑,报于下官。下官猜测或是殿下亲至,故特来迎候,并禀报堤坝修复事宜。”他语速极快,带着谄媚,“殿下放心,下官已加派人手,日夜赶工!”

“日夜赶工?”姜以霖抬手指向那些稀落的劳役,“周刺史指的,便是这般‘赶工’?”

周兴脸色尴尬,连忙道:“殿下明鉴,春耕尚未完全结束,壮劳力征调不易,加之部分役工......偶感风寒,故而人手稍显不足。下官已在尽力筹措,定能在夏汛前修复堤坝!”

“哦?”姜以霖俯身,抓起一撮断裂处的泥土和碎石,在指间捻开,“周刺史,这堤坝建材,似乎与工部核定的规格不符啊。碎石松散,粘合不足。这等用料,莫说夏汛,便是这才过的春汛,不也是形同虚设?”

“殿下,此乃洪水冲刷所致!原用料皆是上选,绝无问题!”周兴脸色微变,强自镇定,“且都水监丞赵明常擅改设计图纸,监管不力,朱尚书已命下官将其押入牢中,以待......”

“赵明常?”姜以霖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本宫尚未提他,周刺史倒是急着为他定罪了。莫非这潼州上下,只有他一个赵明常该为决口负责?”

周兴顿时语塞,冷汗涔涔而下。

怀郁尘的声音自车内适时响起,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僵局:“周刺史,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刺史大人。”

周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转向马车方向:“怀......怀公子请讲。”他知晓这位视物不清的人是太子谋士,虽不明深浅,但也不敢怠慢。

“据在下所知,征调堤坝劳役时,同期鸣霞山上,似乎也在大兴土木、修建别苑,所用劳役数量颇为可观。不知这两者之间,可有关联?”

周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疑与慌乱:“这......这......”他支吾难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鸣霞山别苑之事,乃工部尚书朱伦授意,他岂敢直言?可若否认,又恐对方已有实证。

姜以霖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却不急于逼迫过甚,只道:“怀公子所问,亦是本宫所疑。堤坝修复乃当前第一要务,周刺史既说已在尽力,本宫便拭目以待。至于用工用料之疑,本宫自会一一查证。周刺史,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理会面色惨白的周兴,转身上了马车。

“回城。”

马车驶离决口处,车内气氛有些沉闷。

“他在撒谎。”怀郁尘肯定地说,“提到鸣霞山时,他气息骤乱,方寸大失。”

姜以霖颔首:“鸣霞山别苑,确是关键。劳力被大量挪用至此,堤坝用料又被克扣,这背后若无人撑腰,周兴断无此胆量。”他看向怀郁尘,“你方才提及鸣霞山,时机恰好。”

怀郁尘微微侧头:“不过是借殿下之势,行敲山震虎之举罢了。经此一事,他们必会加紧掩盖痕迹,但慌乱之下,也更容易露出破绽。”

“不错。”姜以霖眼中闪过赞许,“逸飞那边,或许会有收获。”

傍晚,蓬逸飞带回消息。

“殿下,公子!”他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兴奋,“我潜入刺史府,发现他们正在偷偷整理打包一些卷宗账册,看样子是想转移或者销毁!另外,我还打听到,负责采购建材的供材商号‘荣昌号’的当家,这两天频繁出入刺史府后门!”

“荣昌号......”姜以霖沉吟,“郁尘,你觉得下一步该如何?账册是关键,但硬抢恐打草惊蛇。”

怀郁尘思索片刻:“既然他们想转移销毁,我们不如......因势利导,让他们自己把东西‘送’出来。”

“何意?”

“声东击西。”怀郁尘缓缓道,“蓬侍卫轻功卓绝,可于他们转移途中制造意外,趁乱取走部分核心账册。同时,陆元可暗中盯着荣昌号当家,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存放建材的仓库。”

“好计策。”姜以霖当即准允,“逸飞,你与陆元配合,依计行事。务必小心,拿到账册找到仓库即可,不必恋战。”

“是!”蓬逸飞与陆元齐声应道。

“不过......”蓬逸飞正欲迈步时,又对着怀郁尘咧嘴一笑,“怀公子,你其实可以直接唤我名字,老是这么客气,我怪不好意思的。”

“嗯?”怀郁尘似是不解,视线转向姜以霖。

“蓬修说得是,”姜以霖笑道,“无需跟这小子客气。”

“嘿嘿,公子以后叫我逸飞或唤表字都成!”

怀郁尘敛眸:“好。”

是夜,潼州城一片寂静,唯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偶尔响起。

刺史府后门,几辆罩着黑布的马车悄然驶出,在一队家丁模样的护卫下,朝着城东方向而去。行至一处狭窄巷道,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有两伙醉汉当街斗殴,堵住了去路。

护卫头目皱眉,正要派人驱散,忽觉头顶瓦片轻响。他警觉抬头,却只见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不好!”头目心知中计,急忙查看马车,却发现其中一辆马车上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已被撬开,里面几本关键的账册不翼而飞!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元潜入了城北一座守卫森严的建材仓库。凭借蓬逸飞白日摸清的布防和换岗规律,他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潜入库内。只见库中堆满了尚未使用的青石木料,他仔细查验,发现这些石料颜色泛白、质地疏松,木料也多是被虫蛀过的朽木,与堤坝设计要求相去甚远。他取了几块碎石和木屑装进油纸,随后悄然离去。

子时刚过,蓬逸飞和陆元先后回到小院。

蓬逸飞将几本账册呈上:“殿下,得手了!这帮孙子,账做得可真够黑的!”

陆元则将带回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并汇报了仓库情况:“仓库守备森严,远超寻常货栈,但内中所储,确为大量劣质建材,与决口处残留一致。”

姜以霖拿起账册,就着跳跃的烛光快速翻阅。账册记录清晰,虽用了些隐语,但结合抱朴轩之前的情报,不难看出其中的猫腻:虚报了近四成的役工人数,克扣了近一半的工程款项,这些钱大多流入荣昌号和几个名为“营造费”、“捐输”的模糊账户。从工部到潼州刺史府,再到荣昌号,利益链条已然隐约可见。

怀郁尘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姜以霖翻阅账册的沙沙声,以及他逐渐加重的呼吸。他感受到了姜以霖压抑的怒火。

“殿下,”怀郁尘轻声提醒,“账册虽重要,但还需人证。那位被推出来顶罪的都水监丞赵明常,或许知道更多内情。”

姜以霖合上账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焰:“不错。朱伦想弃车保帅,周兴想推责,这赵明常未必甘心就戮。”他看向蓬逸飞,“逸飞,可能查到赵明常被关押在何处?”

蓬逸飞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不过是潼州大牢,我这就去探探路!”

“小心。”姜以霖再次叮嘱。

后半夜,姜以霖毫无睡意,坐在灯下反复翻阅那几本账册。待出门找茶盅时,却见怀郁尘倚栏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觉得我这太子无能,连治下官员如此蠹害百姓,都未能及早察觉?”姜以霖开口打破宁静,语调里带着一丝疲惫与自嘲。

怀郁尘循声回头,微微怔愣,没想到姜以霖会有此一问。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殿下何必妄自菲薄。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信息阻隔,政令执行层层衰减,加之有人处心积虑,刻意蒙蔽,纵是明君亦难洞察秋毫。如今殿下亲临此地,追索真相,便是给了百姓一个希望。”

他的声音平和而清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真挚。

姜以霖望向那道朦胧的身影。月光勾勒出怀郁尘清瘦的轮廓,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感受到不同于初见那日的试探与疏离,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理解与......安慰。

“希望......”姜以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他走到怀郁尘身旁,将那几块劣质碎石放在他手边,“摸摸看,这便是他们用来修筑关乎数万民生堤坝的东西。”

怀郁尘伸出手,冰凉的触感传来,带着河泥的湿气,还有一种廉价的、一捏即碎的感觉。他细细地摩挲着,仿佛能通过这些石块,触及到那些被贪墨的银钱,那些被挪用的劳力,那些在洪水中挣扎却湮灭的生命,以及......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决心。

他轻轻放下石块,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却精准地锁住了姜以霖的眼睛。

怀郁尘语气坚定:“所以,更不能放过他们。”

姜以霖凝视着他,在那双清澈如水到好似能倒映人心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种与自己共振的同频。

“是。”姜以霖的声音低沉有力,清晰可闻,“绝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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