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孙牧所料百官对于迁都的构想没有什么异议,最近,迁都地流程也基本拟定,再过个三个月他们就可以出发回到建邺了。
他收到白瑕和康成寄来的信知道建邺一切都好,他就放心了。不过,康成写的信不仅越来越短,且只有一些政务之事,再无其他,明明之前都会唠些家常,现在是完全没有了,实在是让孙牧有些伤心。好在白瑕还是那么懂他,总会说一些他爱听的无关紧要的零碎小事。
他知道林观澜就是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总会逗得白瑕大笑;而且白瑕发现,她那个看似不通人情的师弟怀悟最近或许开窍了一些;最近,她也夜观天象发现一切无事,她也安心了一些;白瑕信里撒娇道,希望孙牧和孙平早点回来陪她,但也要妥善地回来,她想他了。
每次读完白瑕的信孙牧总是可以欢喜一整天,不管做什么事都充满干劲。
其实,有时候孙牧回顾自己做的一些事他会害怕,可孙牧知道白瑕永远不会抛弃他,这种时候他会对着天空感叹,感谢上天把白瑕带到了他身边,他才能一直坚持下去。
如今理想的进度在五年内就已过半,他愈加相信他们一行人可以实现南北统一的愿望。
最近,孙平的生母阚夫人身体愈发糟糕,孙平也只能在府上照顾母亲,根本没有时间来帮助孙牧,他告诉孙牧他有预感阚夫人撑不到三个月后去建邺,他也明白母亲本来就不打算离开长络,她要和孙平的大哥孙安葬在长络,好一出母子情深。
从小到大,阚夫人在两兄弟中总会偏爱孙安多一些。小时候,两个人同时摔倒阚夫人只会扶孙安起来,孙平只有旁边的丫鬟和小厮搀扶;分发糕点时,也是先给哥哥孙安;明明孙安没有孙平聪明,骑射武艺、琴棋书画样样不如孙平,可阚夫人只会抱抱孙安,安慰他家大业大不需要孙安努力,孙平不懂为什么都是阚夫人的孩子,却有那么明显的偏爱。
原来,该死的孙安分明不是孙家的孩子,他是阚夫人和初恋生下来的孩子,这不就是野种。阚夫人不过是被孙老爷政治联姻得来的,因为他喜欢阚夫人也就接受了孙安,甚至和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基本没人知道孙安的真实生世。
还是某一次孙安自己发现了端倪告诉了孙平,他的傻哥哥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他就这么一不小心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他就是要报复母亲和哥哥,哪怕代价是他在孙家也会被连坐。
没关系,起码孙牧会一直和他站在一起。
后来,他和孙牧一起杀光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们的孙家人,他一辈子最痛快的时候就是看见那群孙家人死在他的剑下之时。
闯进孙安的房间时,那个蠢货竟然还欣喜地看着他,告诉他现在有人在杀人,让他快跑,这个傻子还有空关心他,明明他才怕是自身难保了。
他死死的掐住孙安的脖子,他想只要孙安死了,阚夫人就只是他一个人的母亲了,就只能对他这么一个孩子好。
孙安在孙平的手里断了气,享年十六岁。
孙平抱着怀里的哥哥,他感觉到孙安这个傻子甚至违抗了本能,没有挣扎一次,任由孙平杀了他。孙平在想,孙安瞪大的眼里在想什么呢?他会原谅我吗?下一世吧!他会等着孙安来找他算这笔帐。
孙牧终于找到孙平,望着在孙平怀里脸色发紫的孙安,他明白了一切。他一直知道孙平怨恨孙安得到了阚夫人的偏爱,但是他还是没想到孙平会亲手杀了孙安,他沉默了,就这么停在孙安房门口不知如何应对。
白瑕后一步赶来,看向这个场景她迅速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把孙平从地上拎起来,剧烈地摇晃起了孙平,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孙平你给我醒醒,你既然这么做,就别让阚夫人知道,她够可怜了,一个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你一辈子代孙安尽孝,替他活着。木已成舟;你这个怪物,你为什么杀他?“
白瑕抱着孙平痛哭,她不懂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怕,为一己私欲甚至不惜谋杀自己的兄弟,她这会儿她太痛苦,她已看见了这场人间炼狱,这就是他们的报应。孙牧说他杀的这些人罪有应得,那他们呢?他们就这么剥夺了这些人的性命,更是罪无可恕。
孙平回抱住白瑕,他太害怕了,他只能从活着的人身上吸取一些温暖,他听见了白瑕的心跳声,还好是活人,有温度,有心跳。
关于那天之后的记忆,他全忘记了。
阚夫人比孙平想象的坚强,她平静地接受了孙安已死的事,并且烧毁了一切有关孙安的物品,不准任何人谈起这个人和他的名字,就好像孙安从来没有来过。孙平想也许母亲根本谁也不爱,他还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爱杀了自己的哥哥,他们一家当真荒谬。
如今,阚夫人就快死了,孙平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在床上痛苦哀嚎的模样,他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一旁,一个充满阴影的角落,那些丫鬟来来往往地伺候着、宽慰着阚夫人,他竟然想笑出来,这个女人还是比她的儿子命好,死的时候有那么多人伺候,他送这个女人最后一程也算对得起孙安一些了。
突然,阚夫人猛得坐起了身,一下子房间里所有人包括孙平都被吓到了,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都走,我要安之陪我就行。“
对,安之是孙平的字,平之是孙安的字,他们兄弟两个就在阚夫人这种互为参照的恶趣味中长大,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孙平遣散了所有房间里的人,接过医生给的药,端着药碗站在原地,直到外面的丫鬟关上了房门,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阚夫人床前坐下,随便把药扔进阚夫人床下的缝隙,他看阚夫人这模样吃药也没什么用了。
“安之,你怎么可以杀了你哥哥,他只是一个傻子,甚至连亲爹都没有的孩子,你怎么对他下得去手啊!你就那么恨他吗?他是你哥哥啊!”
孙平感叹阚夫人虽命人烧掉了孙安的所有东西,唯独坚持叫孙平的字,而不再唤他的名字,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用这种方式一直提醒着他杀了孙安这件事。
“母亲你弄错因果,真正杀了平之的人是你,我不过是你经年累月打磨出来的刀,捅向平之的人是你;是你的偏心杀了他。
孙平攥住阚夫人的手,他借着力摇晃着这个虚弱的女人,他就是要折磨这个让他变成怪物的人。
“是了,是了。我的儿啊!是娘害了你们,平儿,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哥。娘只是觉得你哥不是孙武亲生的,他可怜又是个傻子。我便更加关心他,而忽略了你。都是我种下的恶果,哈哈。“
一大口发紫的鲜血从阚夫人嘴里流下,弥留之际她看见了年少时心爱的男孩,望见迫不得已嫁给孙武的自己,看见她可怜可爱的安儿,最后,看到得是独身一人的平儿。
阚夫人的葬礼办得相当奢华,孙平甚至求到了孙牧赐予阚夫人以定国夫人的名号下葬,流水席连办了七天,给普通百姓布粥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孙平还是如阚夫人所愿把她和孙安葬在了一起。
他想他们母子三人的故事终于完结了,只他一人去建邺开始新的生活了,至于长络,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
离开长络的那天,孙平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会和孙牧、孙安偷偷跑上街游玩,他们三个在孙家不受宠的孩子,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是彼此的依靠。
阚夫人没有那么喜欢他,可是孙牧和孙安一直是最偏心他,他们所有的月钱几乎都给他买他喜欢的东西。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被嫉妒吞噬了良心,他也不知道。
他突然好恨自己,如果自己没有杀了哥哥,现在去建邺的路上,应该有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傻子陪着他,和他说一些无聊奇怪的话,他永远都失去了一份最纯粹的爱。
孙平坐在轿子里放声大哭,他好久没有大哭过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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