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老爷,要知道,在场论官职论爵位,属灌婴和钟离昩最高了,也就陈贺四个人敢上去制住他们了。赵令徽要是再不来,他们恐怕也要遭殃。
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都去做自己的事情。”赵令徽扫了一眼惶恐的将士们,“不必害怕,今日之事,我只追究有罪者,不会连累旁人,你们去吧,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将士们担心的就是被连坐,得了赵令徽这句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浑身轻松地去训练了。
众人渐渐散去,空地上只剩下了那六个人和孔聚。
赵令徽今日在帐中处理军务,孔聚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说钟离昩和灌婴打起来了。据说只是因为几句口角,原本没什么大事,但钟离昩先动了手,闹着闹着,就打了起来,还不可开交了。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陈贺王离几个人都要压不住他们,眼下韩信和曹参不在军中,只有赵令徽能治的了他们。
赵令徽一听,也顾不上旁的了,丢下笔就跟着孔聚往这边走。心里把这两个东西骂了几百遍,韩信刚走,他们就给她闹事,合着是觉得她好欺负是吗?
灌婴跟钟离昩注意到了赵令徽,他们先安静了几息,接着又开始剧烈挣扎,弄的陈贺几个人险些压不住。
赵令徽一个眼刀过去,灌婴登时定住了,不敢再造次,钟离昩则直接无视了。
“王离,你们四个,把他们两个给带到我帐子里去。”赵令徽有条不紊地吩咐,“孔聚,你去带将士们训练。”
王离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他们捆了。
赵令徽转身,大步朝自己营帐走去。
她先前就担心,从项羽那跑过来的以钟离昩为首的将军们和以灌婴为首的,会不会闹矛盾。从楚军来的将军们,心底里看不起汉军原本的,汉军原本的将军们,也不服他们初来乍到就有了官职地位。
于是他们分成了两派,互相看不顺眼,闹起来是早晚的事情。
罢了,闹起来也好,矛盾早晚要解决的。
身后还不断传来“呜呜”声,昭示着身后人的不满,赵令徽猛然转身,目漏凶意。
两个人霎时静止了。后面的一路上,两人一直安安静静地被压着,大气不敢出。
钟离昩虽然不把这位司马放在眼里,但多少也有点畏惧。毕竟他干过把自己灌上蒙汗药绑走的事,谁知道他一怒之下还会干出什么来。
进了营帐,赵令徽屏退旁人。
赵令徽笑意盈盈,亲手给他们两个人松了绑。
灌婴不明所以,惊恐地看着赵令徽。
钟离昩活动下胳膊,冷哼一声 ,斜眼瞧着赵令徽,两个大鼻孔往外冒热气。
赵令徽笑着后退了两步,歪头,负手看他们:“打呀,怎么不打了?”
灌婴登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令徽,后者笑的和煦温柔。
灌婴再傻,也看得出来,司马的笑意没有到眼底——司马这是真的生气了。
灌婴刚想说什么,迎面钟离昩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钟离昩用了十成的力气,打的灌婴眼前一阵黑,身子顺势往后趔趄了两步。
本来灌婴还在纠结要不要真的打,但钟离昩这一拳给他打的理智尽失,想也不想,他一拳对着钟离昩冲过去。
钟离昩堪堪躲开,还没来得及庆幸,嘴上挨了一拳,似乎牙被打歪了 ,他嘴里有了血腥味。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扑上前,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揪作一团。
赵令徽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甚至提前为他们腾了地方,将碍事的物件都挪到了一边。
两个人从营帐东头滚到营帐西头。灌婴占上风,把钟离昩按在身下捶打。钟离昩占上风,把灌婴死死踹在脚下。
尽管赵令徽为他们挪了地方,但他们扭打的时候,不免带下来一些东西,摔在地上碎了。其中,包括赵令徽很喜欢的几个耳杯。
看到耳杯跌在地上,碎作几瓣,赵令徽脸寒了一霎,很快就恢复如常。
其实,这几个耳杯单单摔在地上,是不必碎的,坏就坏在钟离昩一脚踹了上去顺脚给踩碎了。
很快,赵令徽就没心情关心耳杯了,放在案几上的一对玉琢小犬,摇摇欲坠,就要跟耳杯一个下场了。
赵令徽眼疾手快,一把捞过那对小犬,揣在怀里,劫后余生般抚着胸口,接着目光又扫到已然掉出案几半边的昭明镜。
眼看着钟离昩的身体就要压上去,赵令徽顾不得旁的,连滚带爬地上前给夺进怀里。
经过这几番心惊肉跳,赵令徽嘴角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她怀疑,这两个不是有怨,是跟她有怨,专门报复她来了。
下一瞬,赵令徽瞳孔骤缩——灌婴给她把竹简压散了。
赵令徽都要有几分确定,灌婴是有意为之的了。因为那册竹简是她新修的,给灌婴几个人读书识字用的册子。
前些日子,她和曹参一合计,觉得总让这几位将军大字不识一个也不好,两人就此拍板,要他们在日常训练外,要读书认字。
首当其冲的,就是灌婴和钟离昩。
赵令徽扯了下嘴角,兀自倒茶饮下,平缓着心中的躁郁之气。
两个人从天亮打到日落西山,赵令徽茶都换了好几壶,他们才堪堪有了停意,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看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是不想打了,是打不动了。
打眼看去,两个人都十分狼狈。尤其是灌婴,头发都散乱在肩上,脸上几道血痕无比狼狈,衣衫被扯地要衣不蔽体了,活像个叫花子。
“打完了?”赵令徽仰头饮尽最后一盏茶,淡淡扫向他们。
钟离昩只是喘气,不说话。
灌婴喘了几口气,再看赵令徽似笑非笑的面庞,没由来感到一阵恶寒。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灌婴想咧出一个笑,但稍微一扯,腮帮子就一阵阵地疼,动也动不得。
“没打完的话,那就继续打,你们最好是,分出个胜负,打死谁也好。到时候,我就跟大将军,跟大王说,你们俩还没打赵国,就自己内斗,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打死了,一个伤了废了不中用啦。以后的史书上,就说汉军不攻自破,自己打自己,打死啦。”赵令徽撂下茶盏,说着大声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回荡在营帐里。
灌婴怎么听,都觉得阴森森的。
钟离昩就是再迟钝,此时也听出来了话都不对劲,似乎是在……挖苦他。他反驳不出来,憋在嘴里,下不去上不来,脸霎时憋地通红。
赵令徽走上前,蹲下来,满脸心疼地给灌婴拍去身上尘土:“看看,看看,这好好的汉子,怎么打成这样子,我家嫂嫂若是见了,可不是要心疼嘛。”
灌婴羞窘地僵在原地,埋下脸不敢看赵令徽。
赵令徽拍拍他的肩膀:“兄长如此英武盖世,何必低头呢?哎呀呀,兄长这多大本事,多厉害哇。出去让赵**队见了,一问,灌将军,为何不战而伤啊。兄长你如何答?”
灌婴把头沉地更低,恨不能把自己埋起来。
赵令徽才不让他有这个逃避的机会,掐着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嘴角一点点低下去:“兄长答,是自伤耳呢,还是,和军中弟兄互伤耳呢?”
灌婴想讪笑,由于剧痛,最终挤出来了一个很诡异的表情。不像是笑,倒像是哭。
“兄弟……兄弟,令徽小兄弟……哥哥我知错了,就……就饶了我哥哥我这一会吧。”灌婴呲牙咧嘴地道。
“咦,兄长这话说的过了,兄长怎么会有错呢,兄长都是对的呀。兄长就应当见义勇为,谁不服你,就应该二话不说一拳上去。这样,咱们呢,也干脆别连什么兵打什么天下了,干脆你把项羽叫出了,打一架,定输赢,定天下,这不得了嘛。”
“不不不,司马我错了,我错了司马,司马该怎么罚我都忍,我真的错了。”灌婴再听不出好赖话也听得出来赵令徽话中的讽刺之意,记得直摆手。
赵令徽收回掐他脸的手:“灌将军,真错了?”
灌婴点头如捣蒜。
“认错?”
“认错。”
“认罪?”
“认罪。”
“认罚?”
“认罚。”
“错在何处?”
灌婴又支吾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赵令徽毫不留情地起身,冷笑:“看来,灌将军是没有错的罢,是我错了。”
“属下错了!错在不该当着众将士的面动手,错在不该跟钟离将军起矛盾,不该呈一时意气,错在不该在陈贺他们拦我之后还不服,更不该在司马寻我们之后还继续动手。”
灌婴每说一句,头就低一分。
冷静之后想想,为了几句话,的确是丢人。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赵令徽猝然转身,神色凌厉,“军法规定,当众斗殴,杖六十,不听上命,杖七十,伤同伴,杖七十,共两百杖,为不伤你性命,每日杖四十,分五天领完,当众行刑,要其它将士前来观刑,灌婴,你可服罪?”
灌婴爬起来跪地端端正正:“末将领罚,谢司马!”
“去吧。”
灌婴出去不久,赵令徽也跟着出去了,紧接着外面就传来有规律的,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