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书脚踏在书房内墨玉色透亮冰冷的地砖上，如七月小暑瞬间进入寒冬腊月般，黑檀木打造的家具，让整个书房充斥着深邃神秘之感，庄重冰冷。
萧景安听见脚步声的靠近，不等对方行礼，声色冰冷：“近年来工部提炼产出的硫磺，分销到各大药房的竟然比供给到兵器制作坊的多出了不止数倍。”
“回王爷，供给到兵器制作坊的硫磺都是照着他们给的单子，按需提供的，而近三年来分销到药房的量大，确实是因为百姓需求呀。”
陆尚书虽然紧张，但好在降统领找他拿登记着硫磺产量的账册时，他留心调查一番，现在王爷盘问起来也能应答自如。
起初陆尚书看着账册里硫磺的产量大的惊人，又全是供销到药房的，他不禁吓得一身冷汗。
可知道了是因为柑淮县有蛇灾，那些硫磺百姓都拿来防毒蛇了，便就没那么害怕了，可王爷单独找他，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陆尚书说完抬眸往上面瞥了一眼，见王爷还在仔细盯着账册看，他便继续解释道：“近三年，京城西郊的丰泰山上有蛇群，在丰泰山山脚下，柑淮县的百姓受毒蛇迫害，每年被毒蛇咬伤死于蛇毒的高达百人。”
萧景安抬头看向陆尚书，目光冰冷，打断道：“这些本王知道，现在本王只想问，出了这么件大事，你们也不管不问的么！”
陆尚书脸上僵硬，他堂堂尚书，平日里要管的事情多如牛毛，军器局里的事情历年来都是一季度一汇报，无大事不上报的，而且生产硫磺此事更小，卓松临又有心隐瞒他哪能知道呀。
再说那蛇灾的事情，陈知县又刻意隐瞒只和卓松临说，连户部尚书都不知道此事。
况且百姓的事情一向都是归户部管的，关系权限错综复杂的，他虽是工部尚书哪能为了百姓家里闹蛇这件小事就去户部那说，贸然插手，这不是在教人做事吗？
“王爷息怒，我了解过情况了，军器局的干办官卓松临当年确实去过柑淮县和知县上丰泰山调查，毒蛇几乎十步遇一条，也只好……”
“还在巧言善辩！”萧景安猛地把书卷砸到陆尚书脚下。
陆尚书连忙跪下，不敢再分辨，“王爷恕罪，微臣监管不力，微臣失职，请王爷降罪。”
见王爷勃然大怒，他也不敢再狡辩推卸责任，这件事情他认下了，顶多就是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王爷如此大动肝火只是为了这件小事吗，他来时打听过了，下令加产硫磺的当事人卓松临还告假，天天在府里夜宴笙呢。
他从未得罪过王爷，王爷为何如此针对他？
萧景安只是试探他一番，现在看来他还没有知道内情，在没查清之前还不宜将事情闹大会打草惊蛇。
“罢了，此事暂且论陆尚书个失职不查之罪，事情没有全部查清分好罪责之前，切不可传扬一丝半点出去，若是走漏了风声，那此事陆尚书便得悉数担下。”
路舟有些庆幸，失职不查也不是什么大罪，“微臣明白，谢王爷宽恕。”
萧景安刚刚入京之时，庆功宴在即，为保宫宴安全举办，所有火药一案全部精力都放在预防上，并未展开实质性的调查。
宫宴结束后，萧景安派人大量人员到京城的各大药房调查硫磺的购买记录账册，从账册上看，没有人大量购买硫磺。
随后又命人到军器局调查，这才发现其中猫腻，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乌桓族人制作的火药是用晟朝官府提取的硫磺制作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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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欢这段时间几乎每天出门，穿着男装带着枯鸿剑到京城每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逛，只为找出王骗子的踪迹。
到了七月初，她已逛遍了京城大大小小人多热闹的场所，没找到王骗子的踪迹和一丝可疑之处，他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沈世欢心急如焚，也曾料想王骗子会不会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故地行骗，所以她就连郡主遇到王骗子的那两个地方，上元节时的御街、地下鬼市和之前的异宝行她都去找过好几遍。
现在她们逛着的是玉真观，都是些上香祈福，模样虔诚的人，没一个人有可疑之处，看来今日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眼看着时间已过去了半个多月了，她心乱如麻，难受得紧。
难不成王骗子金盘洗手退隐江湖了？如果这样的话她还怎么找？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她正垂头丧气地从玉真观后山往回走。
“……小姐，是在寻什么人吗？”东喜见自家小姐眉头紧锁，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冬喜和小七他们那天只是在狱刑司外面，并不知道自家小姐是因为立下了军令状才能出来的，以为是首辅许家的公子进去把他们救出来的。
现在每天都跟着小姐出门，见她每到一个地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左顾右盼地都是盯着人看的，观察了几日，觉得小姐并非像是来玩的……更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们早就察觉出她的异常了，只是小姐不说他们也不好问。
“嗯……现在还不能说。”沈世欢心情不好，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只能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回答了，免得他们刨根问底。
此事艰难，就让她一个人煎熬着就好，万一最后……真的找不到，她就自己偷偷去狱刑司，免得他们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到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地要去救她，白白断送性命。
冬喜一向最听小姐的话，东喜想小姐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了。
……如果秋意在的话或许会问上一句，说帮小姐想想办法什么的，可自己不够聪明，就别问东问西地惹小姐心烦了，默默跟在小姐身边就好。
沈世欢焦虑地摆弄着枯鸿剑上的剑穗，思来想去，开口问道“小七，你之前是不是说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小七顺着她的话就马上在脑海里检索一遍没有去过的地方，“对，百戏园还没有去。”
沈世欢之前听小七提起过，百戏园一直都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但那是白家的产业，王骗子恐怕不会去那的吧？江湖骗子最怕招惹上有官府背景的人。
而且她一想到白伊伊那个飞扬跋扈尖酸刻薄的模样……何况她的家人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单凭他们能有办法与右相结成亲家这一点。
这世道商贾地位最低，在池州母亲作为池州首富叶家独女，外祖父愿以富可敌国的家产作为母亲的嫁妆，想让母亲嫁给池州知县的儿子，可知县大人照样不乐意，还扬言母亲做妾也高攀不上他们林家的门楣。
这事害的叶家遭人耻笑好长一段时间，幸亏当时池州总兵都尉欧阳正，欧阳伯伯不仅和外祖父关系要好，还很欣赏当时只是在边军里做军医的父亲。
欧阳伯伯就给沈叶两家牵线搭桥，让父亲入赘到叶家，才让叶家人不再是池州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笑柄。
白家只是比她们家好上一点点而已，在江南富庶之地从商比起他们在池州边境苦寒之地从商富有一些，而白伊伊的姑姑却能嫁给当朝丞相做正妻。
“那我们明天就去百戏园。”她思考了一会说到。
东喜和小七点头说：“好。”
甭管她白伊伊有多不友善多难对付，我们去那里也不是去招惹她的。
沈世欢故作神秘地说道：“百戏园里有一只母老虎，可凶了，明天我们可得小心一点。”
冬喜一脸惊恐，她一向是最胆小的，在灵山竹院时，不管小姐去那里都是秋意陪着去的，她只敢待在院里，“啊？京城的戏园子里也有凶猛的野兽吗？”
小七回答她：“有的冬喜姐姐，但是只有在内场里面才有，而且必须是达官显贵和世家子弟才有资格选野兽互搏，其他人只能下赌注。”
小七说完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小姐，需要有玉牌才能进百戏园的内场里，没有的话只能在外场。”
沈世欢疑惑，“什么是内场，什么是外场？”
小七想了一会回答道：“内场比较漂亮，有小二和侍女，在内场看戏有美食点心酒水等，有些典雅的曲子，也有些野蛮的比如买野兽奴隶互搏，开庄子下赌注等，外场的都是些露天戏台子，普通百姓去看到，不用钱。”
“那怎么才能拿到玉牌？定然是内场和外场都得去看看的。”沈世欢觉得王骗子最有可能在外场，但也说不准王骗子那么费尽心机的赚钱，因为有什么爱好呢？比如说赌博？
小七见小姐真的很想去的样子，可自己能力有限又拿不到玉牌，“那明天我们去外面蹲着，然后我去偷一个给小姐。”
沈世欢听了赶紧纠正小七这个不好的想法，“小七你现在不是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就不用为了这种小事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他们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都不会将道德礼法放在眼里的，若是被他们抓到，被打得一身伤或者失去性命……”
“总之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若是别人不惹上门来，我们能避就避，你知道了吗？”她像一幅教小孩讲道理的样子看着小七等他回答。
小七听到认真，如果是为了小姐，他很愿意冒这个险，但小姐不希望他做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做的，他乖乖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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