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坐在回廊下,捧着一碟果子吃得正香。她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水果,但是好吃,这几天日日都吃。
初春,杏花树的枝头上不少花苞绽放,阵阵香气袭来。贺若从那里绕过来,往室内瞧了眼。“他走了?”
她吐着果皮应了一声“嗯”
莫舆提着大刀道:“今日四部在天玉山下行祭祀大典,热闹得很,小姐可去看看?”
华歆摇头,只仰头问:“你什么时候上场比赛我去看。”
莫舆道:“尚不清楚,要大典以后抽签来定。”
华歆点头:“那等定好了时日我就去。”
瞧着她眼下的两团乌青,贺若不也勉强,叮嘱道:“叫人弄些吃的来,吃完再好好睡一觉。”
华歆虽点头应着,待他们走后,却没有叫人送吃的来。只搁下盘子,伸个懒腰又回到床榻睡觉去。
等她醒来,园子里静悄悄的,想来大家都去看庆典了。
她无所事事,便出门,在街边的铺子里要了两块饼子一碗汤饭,大口大口吃着。
铺子门前有不少人围坐着,晒着太阳说着闲话,偶尔有半大的孩子穿进跑出。
只听他们道:“今年比往年更热闹。”
“那可不,咱们关外四部很久没有聚在一起祭祀天神娘娘了。”
年轻的铺老板插话道:“印象里这可是最热闹的一次。”这几天的生意比往年都要好。
旁边一位年长老人道:“你们这些娃娃们哪知道什么是热闹,柯奇太子在的时候才是真的热闹。”
一旁的人哄堂大笑道:“您又开始讲古了,总是编些闻所未闻的故事来说。”
长者面色一正:“谁在编故事?”
大家觉得他年长,便不想同他争论,左不过不理就是。话锋一转,又扯上旁的了。
说着说着,山脉脚下激昂的号角声响起,众人纷纷起身都去瞧热闹。长者叹口气,步履蹒跚地背着手加入人群。
华歆拍拍手,也跟着去凑热闹。
远远地朝瞧见那高高搭起的祭台,扎着不少五颜六色的纱布。
乌桓部的摄政王手持酒杯,敬奉天神道:“天神娘娘在上,今日我关外四部又重新聚在一起,为天神娘娘献上最虔诚的祈祷与祝福。”
“天神娘娘!”
“天神娘娘!
“天神娘娘!”
三呼过后,摄政王将酒洒向大地,台上诸人也纷纷将酒洒下祭祀。
接着,摄政王将从旁边的侍卫手中接过长箭,手心一拉,破空而出的箭矢朝山脉而去,远处有火焰亮起。
“天神娘娘显灵了,风调雨顺,部族昌盛,只要我们四部一心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的。”
“四部一心,四部一心。”
部民们跟着欢呼,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华歆只觉得耳朵疼,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山脉下的一处小山包上,有耍枪的声音传来,铿锵有力。
起初华歆以为又是祭祀,毕竟这样的声音在庆典中并不罕见。仔细凝视过去时,只觉得有银龙在空中飞舞。
那枪法精妙绝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人正专心致志地练枪,直到他察觉有人在一旁注视,收了枪,警惕道:“什么人?”
华歆忙解释道:“我刚从庆典那边过来,太吵了,就走到了这里,无意冒犯。”
那人哼了声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不爱看他们乌桓部的庆典,没想到还有人也是如此。”他阴沉着脸,拿着枪转身走开。
等莫舆回来,兴冲冲地告诉她,抽到了明日场。 次日,华歆起了个大早。
赛场上倒比昨日庆典还要热闹些,各部齐聚一堂。
檀渊的族人着一身红色,宛如火焰般。墨雪着白色,在春日里倒显得清新脱俗。夫余部青色,乌桓部黑色。
如此着装,隔得远的部民倒是好分辨。
洛晴王妃身边坐着一个妇人,笑意盈盈拉着奚婵的手道:“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可人疼,给我做儿媳妇可好?”
奚婵脸色青白,讪笑两声,脱开手随意寒暄两句便跑开了。
洛晴王妃只赔笑道:“这么大了还是不太懂规矩,王妃不要介意。”
“说哪里话,你们能来就是给足了我和我儿面子,说什么介意不介意,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日子本来就难熬。说来你我倒是同病相怜,都是老王爷去世得早,留下这点血脉。若不是为着这个,我早随了老王去。”
洛晴王妃道:“乌桓部有如今的局面,都是王妃的功劳。”
那王妃听了,喜上眉梢,微微谦逊道:“这都是你们照顾着。”
两人交谈间,各自坐落。
莫舆哼了声,“这种话也就她说得出来,礼义廉耻也不顾了。”
那边,贺若面色平平,坐在席位上一言不发,倒是白岳同摄政王有说有笑在聊着什么。
奚婵远远看着,担忧道:“想当年城乌部可是墨雪国的属地,他们乌桓选这么个地方比试,摆明就是给贺若哥哥难堪。”
华歆惊诧道:“难怪。”
难怪贺若对这里十分熟悉。
奚婵眉头紧锁:“跟他们坐在一起,贺若哥哥心里一定憋屈死了。”
华歆隐约想起阿爹曾经讲述过几个部落之间的恩怨,道:“我曾经听我阿爹提起过一些......”
奚婵打断她道:“你们西奉朝的人只会歪曲乱说,当年的事知道什么?他们乌桓部趁火打劫,抢占了城乌,连带着人质都抢了去。墨雪这才迁都,贺若哥哥吃了许多苦。”
“什么人质?”华歆好奇道。
奚婵反问:“你不知道吗?自然是你们西奉朝的皇子王孙了。”
莫舆:“这些陈年往事我们小姐不知道正常,也不是人人都知道。”
奚婵哼了声,转头看向赛场。
最先比试的是射箭,比武台上,各族的勇士们手持弓箭,气势如虹,拉满的箭矢如流星般射出。
远处,浓烟滚滚,一阵气势磅礴的策马声传来。
看架势仿佛是什么大人物过来。
这些天常常会碰到颇有身份地位的人赶来赴会。
不久,摄政王便接到传话,他行色匆匆起身恭迎。众人也跟着起身,目光齐刷刷投过去。
烟尘中,一辆华盖马车缓缓驶来。
车上,下来一位黑色锦衣刺绣长袍的男子。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宝石,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摄政王上前,与他交谈几句,随后两人一同走过来。
莫舆蹙眉:“他怎的会来?”
奚婵好奇道:“他是谁?怎么摄政王亲自去迎接?”
转眼,人已经到了跟前,识得他的人纷纷行礼:“不知都护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约挥手道:“乌桓部的庆典,我岂能错过,顺便也让我的人下场和大家切磋一下武艺之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沈都护的人要下场比试?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们关外平时与西奉朝难免有摩擦,只因惧怕沈约,根本不敢冒犯。
但是在赛场上,就不用顾忌那么多,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摄政王道:“大都护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快入座。”
“不急。”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华歆身上。
接着迈着步子往人群里走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华歆呼吸急促。想转身逃跑,偏偏双腿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沉重得迈不开。
沈约的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弦上。她整个心提到嗓子眼里,蹭蹭乱撞。
直到沈约定定站在她身前,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犹如初见他一般,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沈约静静注视着她,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日光落在他漆黑冷凝的眉眼上,他神色寡淡道:“在外面玩了这么久,心都要野了。”
她稍抬眼睑,愣怔地说不出话来。
她想过无数次和沈约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有一次是今日这样突兀的。
沈约继续靠近,直到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他嗓音晦涩道:“我想你了。”
“我......”她看着沈约的眼睛,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众人疑惑时,沈约握住她的手回身道:“不好意思各位,方才处理些家事,她是我夫人!”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奚婵更是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
入夜,大帐里灯火通明。华歆拿着面巾心不在焉地擦了把脸,又将面巾清洗干净搭在架子上。她偏头朝大帐外望去,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沈约还没有回来,她忐忑不安地来到床沿边坐下。
没多久,大帐外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目光跟沈约对了个正着,慌乱地低下头。
沈约脱了外衣,又叫外面的人打水进来洗漱一番,这才走到床沿的另一端坐下。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灯火跳跃的噼啪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沈约打破沉默,轻声道:“为什么不回我的书信?”
华歆低头看着脚上趿拉着的绣鞋,闪着眸子道:“掉到炭火里烧掉了,我没有看到。”
沈约怔了一瞬,随即心底如释重负了些,原来她没看到。他目光不动,看着她半边映着橙光的脸,
“你不想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华歆依旧垂着眸,低沉着嗓音道:“我不是有意出走的,我那时受了伤,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是不告而别。
沈约望着她,伸出手,指尖在她脸上轻轻划过。捧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嗓音沙哑:“从你走后,我每晚都睡不着。”
下巴被他指尖上的薄茧摩挲地有些痒,她不敢动。
沈约凑近,手心移到华歆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抵着她的额头。另一只手顺着她的手背往上,直到触到那个残留的疤痕,手心一滞,也变凉了。“还疼吗?”
华歆能感觉他的呼吸,却又不敢抬头看他,只摇头。
“几个月不见,你对我生疏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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