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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不知道张潮生这个名字的。”
寸土寸金的港岛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张潮生”这三个字,在孩童眼里是厉害的大英雄、有名的风云人物,在上流人士的眼里,他就是个高高在上的权贵象征,早就像刻在钢板上的字,被深深钉进了许多人的脑海。
孩子们天真烂漫,大人们西装革履,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他们艳羡、渴慕,嫉妒在身体里悄悄发芽,憎恨、厌恶,到最后也不过说出几句恭维的话。
宛如猎豹分食羚羊,渴望成为最后的强者,殊不知从高处看,和群蚁在地上爬行一样渺小无能。
当然,这句话是夸张的说法,不知是谁有意宣扬他的往事,将他穷小子逆袭首富的传奇故事公之于众。
他对这些东西向来不屑一顾,他喜欢说点别人不知道的,想知道的。
他参加过很多宴会,不是为了结交新识、也不是为了商谈工作,他喜欢淡然地坐在某个灰暗的角落,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放低姿态和那些人谈论,在对方正上头的时候抬手看看腕表,随即微笑着说道:“十点了,抱歉,我老婆给我设的门禁到了。”
他身材精瘦,算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每当他站起身,总会有很多男孩儿女孩儿们凑过来上下打量,他目光不移,仿佛从未注意到过。
他三十多岁,比年轻时还要成熟,那帮十七八岁的孩子们最喜欢他,因为即使他上了年纪,也风度翩翩,不像那种油腻男,完全没有老了的感觉。大多数的时候,他们只敢远远的看上那么一眼。
“我该回家了。”他说道,因长时间下垂而青筋凸起的手提着他的西装外套,低着头洒下一片阴影,手指上带着那枚婚戒熠熠生辉。
于是他们又有人说,张潮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一定不错。
所以他们最喜欢听张潮生讲他的妻子。
这样冷漠的面孔,没人见过他真正笑着的时候,只有提起袁非凡,才多了那么一抹真心。
“我老婆呢,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他轻轻碾动手中的酒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会悄悄躲在窗帘后面等我回家,我看他四处张望的眼睛像天空上飞翔的海燕,许是在念我,许是在向往自由。
我问他你喜欢吗?我小时候最喜欢海燕。
他会把最喜欢的蛋糕第一口送到我的嘴里,明明是我哄他生气的东西,却总是让我先品尝。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蛋糕的第一口最甜,吃到的人最幸运。
他还会故意把饭菜做的难吃,然后静待我全盘吃光,以此来证明我很爱他,像个孩子。但大多数的时候,是我来下厨,他和孩子们都比较喜欢我做的,知安和我说,“舌想尾聚酸”,难为他,话都说不明白。
虽然我老婆经常说他做饭有些难吃,不过在我看来,只比我的厨艺差了那么一点点。
我老婆爱好有很多,从小的说起,他喜欢吃晓晓爱吃的零食,但是知安就不太喜欢,他生的孩子,还是最像他。
我经常去超市为他购物,有一次我不小心买错口味,他不喜欢,还是很高兴的吃了。我不愿意我老婆受委屈,从那之后,我格外小心。
他喜欢看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往往恨海情天、苦大情深,来来往往纠缠几辈子,最终为对方丧命才轮回转世修成正果。如果爱情多些伤感就可以越来越深,我不介意为袁非凡赴汤蹈火,让我轮回几世也没有关系。
我把他关起来,已经有四年。
对外,我和别人说他不喜欢出门,害羞,对内,我告诉他你已是一个死去的人。
没有人会在意你,心疼你的只有我。
我想一时不停的占有他,他像哄晓晓和知安一样,每每我发病,他都会将我揽过来抚摸我的头颅。
我和他说,我们的爱是用刀刻的,我给他写的情书刻在石头上,不疼,就不能在一起。
其实我不喜欢看这样的电影,我喜欢纯真的恋爱,尤其一眼定情深的戏码,我百看不腻,和他相处久了,我也隐隐地忍不住期待,我也可以和他天长地久。
世上没有一往情深,海誓山盟是最大的谎话,我和我老婆,要的是爱恨纠缠,这样才能保证新鲜感。痛并快乐,这样才有意思。
他很好骗,我说什么他都会相信,软趴趴的窝进我的怀里,说:“好……”
这是他可爱的时候,有时候他活泼,容易跟我生气,需要我时常去哄,他气不过,就嚷嚷着要和我离婚。
每当这时候,我最害怕。
他给足了我治疗愈合的时间,陪着我治病,从来没说过我是个精神病,相反,他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觉得他很傻。
我买下他年少最喜欢的跑车,他被迫变卖的柯尼塞格jesko也在其中,他的喜好我一一知晓,我在等他重新坐上车的机会。
只是这条路我们似乎还要走很久很久。
他渐渐淡化了自己的一切,他的外在,他的性格,努力去学习着扮演人妻这一角色,我不是他的第一任丈夫,他却是我的第一任妻子。
我仍然记得他飙车时被风掀起的衣角,黑色的外皮里面是鲜艳的红色,我时常想或许他也没变,不想展示给我罢了,可是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呢?
我记得他坦荡的姿态就够了。
站在喧嚣扰攘的人群,沸腾的喊叫声不绝于耳,袁非凡此时正穿了一件红内里夹克,时不时被风撩起,露出红色的边缘,在一身黑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人缘好、长得帅,招小姑娘喜欢,一群女生为他欢呼雀跃。
他笑着地接过一旁人递过来的水,张潮生在角落里窥探他嘴角的湿润。
天空高远,夜幕望不到尽头,他亮闪闪的耳环像夜空中的星星。
张潮生抬起手臂,腕口隐隐约约有一处纹身,他将它举起在袁非凡身侧,人群被他用摄像头打上了模糊,只剩下中间一处亮色。
和袁非凡脖颈的纹身拼凑在了一起。
“哇塞,小弟弟很帅嘛!”大学室友在旁边忍不住叫嚷,打断了他肮脏的思绪,“雪地幽灵诶我去……有钱人就是爽!”
对方的声音很大,引来无数人侧目,张潮生轻皱眉头,那受万星捧月的月亮就好像有感应了一般,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他的眼眸就好像锁定了张潮生似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眼里有嘲讽的意味,也有天真的笑意。
他用唇语说了两个字,张潮生不禁失笑。
“装货。”
他想到上午袁非凡苦苦哀求他和自己出去玩的场景。
“知道了。”少年趴在桌子上,传来稚嫩的声音。
十七岁的袁非凡,此时风光无限,大好年华。
“我今晚一定写作业,你满意了吗?”声音异常幽怨,张潮生没办法,他不会说话,很多事都自己憋着,看袁非凡生气了,索性也不说话了。
“最好是。”张潮生对他一向话很少,此时僵硬的站在他身边,他更加来气。
“你今天会和我一起出去吃烧烤吗?”袁非凡抬起头,十分期待的说道。
“晚上约好了同学去天文台。”
“那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吗?”袁非凡又兴致勃勃的问他,他和张潮生说话的时候喜欢看向他的眼眸,那里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力一样,陷进去就无法脱身。
“明天有课,很忙。”
张潮生脾气总是这样坏,他喜欢袁非凡不假,可这时候的他还憋着坏心思。
“那下周吧,下周我们去河边,或者一起去吃饭。”少年听起来声音些许萎靡。
张潮生接着摇头,这次不同的是没有解释原因。
“为什么啊!”他忽的坐不住了。
“我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事身上。”对方一脸认真。
“跟我出去是浪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潮生微微皱眉。
袁非凡拎起一旁的校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少年挺拔的身形逆光而行,只留下一句:“爱几把吃不吃。”
当晚,张潮生看见他飙车去了。
他失笑。
“我□□爸张潮生…你看我以后给你插一回试试!”袁非凡细长的手指抓住了被子,另外一只习惯性地去摸张潮生的手。
他也不生气,把袁非凡搂过来亲了两口,又放回被子里。
“你的身体很软,再给我生一个,我们就成为幸福的一家五口了……”张潮生不加遮掩,听得袁非凡想抽他一巴掌。
可惜不舍得。
袁非凡嘛,当年还没家道中落的时候也曾当过富贵人家,独生子,出生那年家里老爷子一看这孩子样貌非凡,找来算命的师傅说他以后运气会不错,于是他拍手一定,非凡这名就这么来了。
果真人如其名,脾气傲的不行,狂得就没有不摆架子的时候。
“我讨厌孩子,以后别跟我提了。”
张潮生轻笑一声,亲吻他锁骨的纹身,将没能脱出口的话咽进心里。
你什么都信我,单单孩子这一方面,你处处提防。
“慢一点,太快了……”
张潮生又带着湿汗的脸去亲吻他的嘴唇,袁非凡含含糊糊道:“你吃唐僧肉了?”
“…什么意思?”袁非凡经常说张潮生很老,现在他每天起床要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变没变成袁非凡讨厌的样子。
“老不死的。”袁非凡狠狠踹了他一下,张潮生顿时笑起来,“我还能硬到八十岁。”
希望到时候你不会穷驴技穷。袁非凡心里暗戳戳地想到。
事后,袁非凡在那里切蛋糕。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啦。”张潮生仔细地去临摹他的脸,堪比修复文物的技术人员眼神还要仔细,恨不得将他的每一处刻在脑海。
“最后一次。”
“把蛋糕吃了。”这意味着袁非凡原谅他了。
他在张潮生身上闻到了烟味。
袁非凡自从消费降级之后就再没有抽过一根好烟,结婚之后他烟瘾也没那么大,也就不抽了,现在一闻到烟味就能想起当年的风花雪月,和张潮生,和梁名远。
一个是第一个男友,一个是第一个老公。
张潮生要恨死对方。
袁非凡从未要求过他不许抽烟,但他在察觉到袁非凡不喜欢家里出现烟味的时候就再也没抽过。
他生来就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受不得丁点委屈,任何人做让他不顺心的事他都会反咬一口,也就只有张潮生,可以让他耐得下心,放下脸面成天到晚追着人家屁股跑。
这点毛病改不了,事到如今也懒得改,他就是喜欢张潮生。
吸引这个灾难造成了爱,违背又引来了无妄之灾。
他和张潮生走到这步,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毕竟爱情是个很难缠的东西,任凭你怎样反抗,都逃离不了命运织成的这张牢固的网。如果有一天可以天降暴雨,将过去冲刷,或许他们还可以旧情复燃。
十五岁到如今的二十七岁,十二年的艰难苦恨,早以积重难返。
张潮生看着眼前苦思冥想的人,不忍心打扰,袁非凡心里想的,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卧室里的最后一盏灯熄灭,我们又各怀鬼胎地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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