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奥菲莉亚望着渐渐散去阴霾，露出真正月辉的天空，声音带着一丝迷茫的颤抖。
“窃影者图科斯，是真的被灵魂知者打败了吗？远古的众神之战，也是如此惨烈吗？”
大主教马库斯缓缓摇头，白色的须发在微风中拂动，“很遗憾，孩子。无论邪神还是正神，想要将祂们的本质从这世间彻底抹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祂们自身选择了消亡。图科斯那条藏身阴影的臭虫，只是被重创了在此地的显化，祂的本源退回了无尽阴影重苟延残喘。”
“只要这世间还有嫉妒之心滋生，祂便能从中汲取力量，仍然会卷土重来。”
真相往往比想象更为残酷，也更令人无力。
奥菲莉亚顿了顿，又问：“影响着联邦，甚至能扭曲太阳与月亮光辉的邪神，仅仅只有图科斯吗？您究竟预知了怎样的未来？”
“五神源于人类最伟大的理想，未来会毁于人类最卑劣的**。”大主教仰望着天空叹道，“这就是我所窥见的。**是一切灾难的源头，也是滋养邪神的温床。”
另一边，芬恩急匆匆地跑到昏迷的艾拉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拉尔夫怀中接过，用自己的外袍将她紧紧裹住。
埃莉诺搀扶着几乎脱力的伊丽莎白，老约翰则忙着检查霍克警长腿上的伤势。
奥菲莉亚独自站在微凉的夜风中，嗅着雨后气息，脸上是无法掩饰的迷茫。
“所以，我们究竟能做些什么呢？”她知道，那些被**吞噬、陷入永恒沉睡的人们，再也无法醒来了。希望似乎刚刚燃起，就被更庞大的阴影所笼罩。
大主教望着她，似乎也被这股情绪触动了，他的嘴唇微动，轻声道：“孩子，问问你自己的心。你们是为什么踏上这趟旅途的？又是为什么甘愿冒险，来这片被诅咒的矿区找我这个老头子？答案的本身，就是你此刻该去做的事。”
“因为圣大教堂还有人等着我们重现太阳的光辉，和托尔冯德的庇护……”奥菲莉亚喃喃地说着。
依靠艾拉信仰的那位外神，真的是拯救联邦的途径吗？那位外神，又为什么帮助他们？
大主教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众人跟上，“先跟我来吧，孩子们。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们的最终目标，依旧是神弃之地。”
窃影者图科斯的败退，似乎让笼罩在联邦的黑暗气息减缓了不少。那轮真正的、散发着清辉的月亮，正努力地穿透残余的阴霾，将微弱但纯净的光芒洒向这片土地。
众人跟随大主教，回到了那座空无一人的矿区修道院。院内依旧死寂，但令人窒息的邪恶压迫感已减轻许多。
大主教马库斯径直走到礼拜堂前，向着秩序之神托尔冯德的神像，虔诚地低下头，进行了一次漫长而沉默的祷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开始解释这场灾难的源头。
“正如窃影者图科斯这种卑劣的存在，还有六位。祂们一直觊觎并试图控制联邦这片丰饶的大陆，因此我们被侵蚀的感受最为直接和强烈。但迎接这场浩劫的，远不止联邦。其余四国也各自面临着源于不同**的邪神威胁。不可动摇的是，灾难的起源源于人们的**……**滋养了无数邪神，因此祂们才能够建立锚点，一步步蚕食人类的意志。”
“代表嫉妒的窃影者，被灵魂知者这位外神所吸引，才选择在联邦的大陆上现身。而其他存在，本源仍盘踞在神弃之地中。你们若想让联邦重归平静，让托尔冯德的光辉重新普照，就必须深入其中，对抗其余六位。”
“我们？”老约翰忍不住提高音量，“为什么不是你，老家伙！我们连净化之力都不被允许学习，现在你却指望我们这群人应对那些连名字都带着亵渎的邪神？难道你真觉得，光靠那位外神，就能帮助我们抹杀所有邪神吗？”
一直沉默着处理伤势的霍克警长，此时也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抱歉，打扰……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主神托尔冯德，祂才应该是这场战斗的主力不是吗？为何在这场灾难中，祂似乎抛弃了我们？”
这个问题，或许是在场众人最深的疑问。
大主教马库斯望向他，最终，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信徒难以接受的惊人真相。
“秩序之神托尔冯德，源自法雅弥斯对秩序与结构的渴望。当人类文明发展到足以自行认识建立秩序时，祂便会像法雅弥斯一样完成使命，逐渐消亡。主神，是无法永远庇护我们这些信徒的。”
“那么其他主神……”埃莉诺忍不住轻声追问。
大主教沉重点头，用悲切的语调说：“是的，孩子。丰饶女神罗斯亚，源自法雅弥斯对生命与成长的向往。当罗斯亚帝国的生命炼金术发展到足以触及创造生命的禁忌时，祂也一样会消亡。五神是法雅弥斯意志的延伸，意志早该随着生命的逝去消亡。”
“所以，这场斗争，从始至终都是属于我们人类自身的争斗。主神们的力量不如往昔，祂们的神力早已变得稀薄。”
作为托尔冯德最虔诚的信徒之一，奥菲莉亚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座冰冷无言的神像，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老伙计，你为何从不透露……”老约翰罕见地没说出那句口头禅，被这颠覆性的真相深深震撼。
大主教转身，对着托尔冯德的神像再次行礼，“我不过是主神意志的卑微使者与传递者。不在必要的时刻，我不能轻易洞悉并透露主神最终的指引。”
他说完，又对昏迷的艾拉再次行礼，“感谢您的力量，在此刻伸出援手，帮助我们对抗这场灾难。”
“神弃之地，除了邪神，究竟有什么……”伊丽莎白强忍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问出了关键。她需要更多信息。
大主教悉心解释：“神弃之地有你们要寻找的答案，也有来自其他国度，同样肩负着使命的伙伴。你们并非孤身一人，只要踏上那条旅途，冥冥之中自会得到指引。这或许是主神们的力量彻底消散前，所能给予我们最后的援助。”
“老伙计，难道你不和我们同去？”老约翰眉头紧皱，他可不想再一个人当保姆了。
大主教挑眉道：“老伙计，联邦还需要有人留下。至于对抗其他邪神的力量与方法，就藏在你们各自的心中，藏在你们的旅途之中。”
就在这时，躺在芬恩怀里的艾拉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随即悠悠转醒。
她虚弱地睁开眼，声音沙哑地发问：“大主教，对抗其他邪神所需的品质，具体都是什么呢？”
既然对抗嫉妒所需的品质是知足，那么其他六位邪神，也必然存在与之截然相反的美德作为武器。
大主教似乎才想起这件事，“哦……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代表傲慢的真理之主，塞拉伊诺斯，其力量源于扭曲的自我认知与对众神的藐视。所需的品质是谦卑。这并非自我贬低，而是清晰地认知到自身的局限性，对浩瀚的未知保持着敬畏之心。”
随后，他总结出其余几个邪神对应的品质。
对抗暴怒所需的品质是宽容。并非懦弱的忍让，而是历经痛苦后依然选择的理智，是宁静的力量。
对抗懒惰所需的品质是希望。即使在最深的绝望中，仍然相信希望和前进的可能，是生命的韧性。
对抗贪婪所需的品质是分享。分享是贪婪的绝对反面，这是联结的智慧。
对抗暴食所需的品质是节制。对**的管理有足够的清晰认知，是自律的界限。
对抗**所需的品质是尊重。对边界和本质的敬畏，尊重自己与他人的身体、情感和意志的完整性。
谦卑、宽容、希望、分享、节制、尊重，一行人却有些云里雾里。
这些词语听起来，不过是每个人从小被教导的、最普通不过的道德品质罢了。
问题是，为什么大主教如此笃定，他们这群人肩负着这些品德最纯粹的力量？能对抗灭世的邪神？
霍克警长怔愣片刻，没有继续搭话，默默地用找到的干净布条，更仔细地缠绕着受伤的脚踝。
七位邪神，承蒙艾拉和那位外神的奋战，侥幸击退了嫉妒。他们一行有八人，作为地位最普通、能力最平凡的他，职责本应是保护与协助。可回想起来，他甚至连这点事都做得力不从心。
大主教马库斯似乎看穿了众人的迷惘与怀疑，没有用宏大的预言激励，反而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拄着法杖，缓缓走到霍克警长身旁，轻轻地坐了下来，与他平视。
“孩子，我曾在瓦肯堡的圣大教堂看过你的身影。作为埃德加·布伦特警督的下属，在他手下做事，一定很不容易吧？”
霍克警长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不，我自己也做得不够好。”
他想起了布伦特警督的目中无人和贵族做派，也想起来自己初到瓦肯堡时，曾有过随波逐流的念头。在第一次接触费舍尔家的案子时，他那略带轻视的态度，此刻想来尤为难堪。
大主教凝视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他们或是因为血脉赋予的责任，或是因为挚爱亲朋的逝去与沉睡，而被命运推动着踏上了这趟旅途。唯独只有你，埃德温·霍克，最为不同。这本不是你的职责所在，也不是你能力必须触及的领域，而你却选择勇敢地跟随而来。老约翰，只是一位领路人。”
“所以，告诉我，支撑你来到这片绝望之地的，究竟是什么？”
一旁的老约翰听到这番话，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的主神啊，感谢您的眷顾！这种事本来就该交给这些年轻人去闯！”
霍克警长怔住了，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母亲摸索着为他整理衣领的手，还有早已去世的父亲老霍克。
老霍克是小镇上德高望重的老警长，一直教导他，无论案件多么扑朔迷离，世道多么艰难，只要心中还存有希望，坚信正义与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卷入费舍尔家的案件？起初或许是因为目的，后来是同情与愧疚……但更深层的，或许是因为在绝望中，他们曾将他视为唯一的希望。
而他自己，也一直渴望能成为父亲那样，带给他人希望的人。
大主教没有逼迫他说出心中所想，只是看着他眼中逐渐清晰起来的光芒，微微颔首。
随即，他口中再次念诵起简短的治愈祷文，柔和的白光闪过，霍克警长脚踝的伤口彻底消失。
“孩子们，踏上这条救赎之路的人选，从来不是神祇在命运之书上既定的名字。只是这一天总会到来，而最终能并肩走到这里，面对真相仍未退缩的你们，便是此刻最合适的勇士。神弃之地并不可怖，可怖的从来都只是人们内心失控的**，以及放弃希望的本身。”
艾拉忍不住感叹：“是不是只要活到一百岁，就能像您一样学习这么多？连亚当神父似乎也只会一些净化系的祷文。”
大主教马库斯看向她，“在主神的力量彻底消逝之前，或许是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过是比你们多听了些岁月的低语罢了。”
说完，他起身从陈旧的主教袍内衬里，取出了一本边缘磨损严重的古老笔记，将它放在了奥菲莉亚的手中。然后转向伊丽莎白，以一位主教对王储最崇高的礼节，深深行了一礼。
“伊丽莎白·布伦瑞克殿下，愿您能带着联邦最忠诚的骑士、最坚韧的部下，以及这些心怀希望的守护者们，成功穿越黑暗，拯救这片土地上残存的生灵。愿主神最后的微光，能庇佑您的征程。”
伊丽莎白神情动容，紧紧握住手中的藤蔓权杖，以同样郑重的姿态回礼：“感谢您的指引与信任，马库斯主教。布伦瑞克家族，必将履行职责到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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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关于主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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