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归低头对刘沛贞说：“你的魂魄残损，鬼门不会收容你，我现在没办法修补你的魂魄，但是可以用黄纸将伤口糊起来以假乱真，让鬼差看不出来，你是愿意立刻赶赴鬼门，还是让我先收你入封魂罐，等找到修补魂魄的材料再放你去鬼门报道？”
刘沛贞问：“找修补材料要多久？”
柳上归如实告诉她：“不知道，我还没给鬼魂修补过，也许很快，也许永远找不到。”
刘沛贞做鬼太久，实在不愿意等了，便说：“我想立刻过鬼门。”
柳上归点点头，告诉她厉害关系：“先说好，残魂转世是无法拥有健康体魄的，况且你业障缠身，情况更加不好说,你可想好了？”
刘沛贞坚定地点头，望着洋洋洒洒的山雨，眼里满是落寞，“当鬼当腻了，这无尽的长生着实没意思，哪怕是趟刀山油锅我也无所谓了，若是来生能做这林间的飞鸟虫鱼，朝生夕死，也比现在快活。”
她扭头对萧鹤行说：“我做六百年的鬼是因为被迫，萧鹤行，你存在那么久不觉得无趣吗？”
柳上归闻言看向萧鹤行，说实话，他担心这句话让萧鹤行伤心，毕竟萧鹤行也是一直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萧鹤行转身望着他的脸，微微笑道：“我觉得很有意思。”
柳上归心脏突突一跳，耳根都烫了起来。萧鹤行说得不明不白的，但话里的意思很暧昧，有种撩人的意味。
刘沛贞哂笑，也不跪着了，瘫坐在地上，“你别自欺欺人了，那个叫阿柿的孩子早就不知道转世几次了，你存不存在对人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鬼说话尽往人家心窝扎刀子，柳上归听不下去，打断她：“若是不用我糊伤口，你就多说一点，省得以后说不出来。”
刘沛贞一噎，赶紧赔着笑脸求他：“不说了不说了，麻烦你了。”
萧鹤行看着他的侧脸，感觉心口有股暖流划过。
柳上归从背包里取出黄表纸，一张张贴到刘沛贞的前胸后背，用符箓给她加固后，她的魂魄看起来完好无缺。他又用朱砂墨在她的额心画了一道符，叮嘱道：“去到鬼门一定要正面对着鬼差，这个符能混淆他的视感，进去后别让其他人撞到你，也不要淋雨湿水，否则你当场就被鬼差撕了喂地魂犬。”
“多谢！”刘沛贞跪拜叩谢他。
他摆摆手，取出三炷香点燃插在地上，青烟穿过雨幕飘向远方。萧鹤行替他打着伞，一并将香也挡了。
“业障化为金符篆，沾衣忘尘归九冥。”柳上归抬手结印，低声念起咒语。刘沛贞身上窜出层层黑雾，绕着她盘桓三圈后全部化作符箓黏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身影渐渐消散，空气里只余下一声淡淡的“谢谢”。
从此以后，这山壁间再也不会传出哭声。
山风卷了起来，青烟又淡又细，由原本的上升变成了下沉。其中一根香燃到一半忽然灭了，柳上归说：“她这一去估计不太顺利。”
萧鹤行看了一眼香，问：“你为什么这么帮她？”
柳上归仰头：“要不是你把人家困了六百年，人家也不用受这么多苦，我是在帮你弥补。”
两人躲在一把伞下，四目相对，呼吸交错，心跳怦然。萧鹤行目光深邃，情不自禁握住他捏着黄表纸的手，低声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困她六百年？”
萧鹤行心想，要是他任由自己牵着，就告诉他实情；若是他不肯，就不说。
黄表纸掉在地上，立马被雨水打湿。他抽回自己的手，错开目光：“为了阿柿，他是谁？”
“一个故人，我找了很久的故人。”萧鹤行心里有些失落，他决定不说了。
香终于燃尽，一个白色的光点飘飘荡荡在柳上归面前跳跃，上回度化孙釉祥也是这么一个光点。他忍不住伸手去接，光点犹豫了一下，落在他的掌心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萧鹤行紧张地握住他的手，想把光点弄出来。他不解，“你干嘛？”
“谁让你乱碰的？”萧鹤行有些生气，上回孙釉祥度化后的光点进了他的身体，他觉得神魂巨震，调息了好久才缓过来，“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感受了一下，到处好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倒是萧鹤行紧张得眉毛都拧在一起了。
“我没事，放心吧。”柳上归重新拿了几张黄纸点燃，看着它们成为灰烬，“回去吧。”
······
路园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为着柳上归二十岁的生辰，宴五湖宾客，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按照以前的规格，有观礼、前宴和正宴三个环节。前宴是由宾客自由逛园子，各个园子都摆有糕点茶果，赏花逗鸟，听琴观戏；正宴用第二第三进园子来摆宴，五点准时开宴。
下午三点，客人都到齐了。九知道长作为青云观的观主，亲自为柳上归受长生玉牌。接过玉牌，意味着以后他能够沟通阴阳两界，引渡鬼魂。在场的内部人士都知道，他体质特殊，直到现在才接手柳家的度灵大业，而柳家将来能否重回巅峰，要看他今后的本事了。
大家各怀心思，有人希望他是个废物，从此路园一蹶不振，有人则希望他能使柳家东山再起，打破如今的局面。
柳上归忍着自己的不喜，又穿得西装革履，打扮的像个精英人士，受礼之后与自己不熟的宾客交谈。有位穿着唐装的老者过来与他说话，先是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否定他今天的没有拿出主人家的气场，接着又以长辈的名义敲打他一番，要他努力上进，别给柳家丢脸。
他走后，柳上归找谭虎查了这个人，原来也不过是柳家鼎盛时连桌都上不了的小角色，如今柳家式微，小人物觉得自己风头无两，想以上位者的姿态来踩一脚。
元卜很气，这满院子的宾客就没几个是真心来祝贺的，那三五个坐在一角怕是也在谈论柳家曾经风光，如今咋样咋样。
柳上归与这些人没有任何交情，也不想跟他们有交情，人心复杂，聚了这一回不会再有下回，路园的门槛也不是他们想踩就踩的。他站在小楼上望着园子里热闹的场景，问萧鹤行：“来了这么多捉鬼世家，你敢不敢在他们面前现身？”
萧鹤行靠在窗前瞟了一眼下面，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他们身上味儿太大了，没兴趣。”
柳上归笑得肩膀发抖，好一会儿才止住，扬下巴指向假山旁一位嗓门最大，梳着大背头的老头，“我想让你帮我会会他，行吗？”
萧鹤行睨着他，“难得见你求我办事，他是什么人，用我出手？”
柳上归一手握拳抵着唇，怪不好意思地酝酿着说辞：“我爸的死对头，当初我爸出事的时候他从中出了一份力，后来他还想谋夺路园的产业，过于猖狂，没让你伤他，吓一吓就行了。”
萧鹤行越看那老头越不顺眼，不过他得为自己谋点福利，“帮你吓他，我有什么好处？”
柳上归说：“你我这交情，还要什么好处？”
他打算白用人家。萧鹤行委屈脸：“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自愿做的算一码事，你求我做的可不一样。”
柳上归想了想，说：“我前段时间学了一道糕点，要不做给你尝尝？”
“成交，我可不喜欢太甜的。”萧鹤行是个容易满足的男人，得了他的承诺，当即凭空消失了。
柳上归喊来元卜，让他带老头去一个人少的园子。
“不是我夸耀，前段时间青瑶江的黑水若是没有我出力也没那么容易解决，”梳着大背头的老头叫章平，也算散修一界的老人了，有点本事在身，为人高调，“青云观的道士也就那样，没有我们这些人帮忙，就那个九知道长也未必能维持那个阵多久。”
章平正拄着手杖跟人吹嘘，元卜走过去低声说：“章先生，我家先生请您到菊园水榭。”
章平看了看元卜，认出他是柳上归的小跟班，朝旁边的朋友扬了扬眉毛，示意人家看看，柳家的主人都得低下脸来特意招待他。旁边的人陪着笑脸说：“章老先生，您快去吧，我们就没有这个荣幸让小柳先生亲自招待了。”
章平心里得意，面上还拿乔：“去菊园干什么，这个季节菊花都枯萎了，没花可赏了。”
元卜是个头脑机灵的，听出他在暗示老大安排不妥当，接话道：“章先生可听过一句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枯萎的菊花有自身的傲骨，跟先生您才配啊。”
曵：看了不收藏评论，我要当众耍流氓啦→_→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难得见你求我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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