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主对某个群体的恶意在这时候已经显露无疑。
“前三题都是男的占优势,第四题才轮到女生,现在还让女人杀男的,唐老师,你到底是更恨哪一方啊?”崔语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陆云初就能蒙上答案:“我觉得唐老师比较恨全人类,相对来说最讨厌男的。”
唐舒发出标准的反派笑声,震得人脑子麻麻的。
一道幻影闪现,藏匿半天的人终于舍得露面,和在外面见到的样子并无不同:“谁说我讨厌男的,你们不配,我只是讨厌不公平,我有什么错?”
课外阅读看多了,听到唐舒的语气后,崔语脑子里闪过“病娇”两个字,面部表情复杂了一瞬,继续试探道:“你没错,就是应该公平才对,但这跟障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唐舒看着她,“外面的世界永远都被强权掌控,迟早会走向毁灭,只有我主宰的天地,才是公平的,永恒的公平。”
她伸出手,指着那具潦草的尸身:“看,再权势显赫的大少爷,到了这里也还是要和普通人一样接受死亡,天命眷顾他们,我不会,我给所有人公平公正的求生机会。崔同学,你愿意的话,欢迎你加入。”
崔语差一点就要心动了,但更多的注意力被引去陈棋的尸体上,所以说这个怪物看起来乱糟糟的,其实是被冯琴啃完吐出来又重新组合起来的……
想到这儿,崔语苦着脸摇头婉拒她的提议:“不用了谢谢,我家挺好的。”
陆云初悄悄挪过去用手戳戳林知照的胳膊,小声嘀咕:“她挖你墙角,还是当面,这你都忍得下去?”
林知照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陆云初唇角一勾:“哦,原来我对你这么特别。”
“……”林知照皱皱眉,没想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关系,于是囫囵地归结为陆云初在发疯。
发疯的人抬抬下巴给他看上面的淤青,这可是林知照坑害他的罪证。
毫无愧疚之心的青年顺着他的意看过去:“如果你很闲,就赶快想办法出去。”
他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陆云初偏装作没看见:“是因为我说速战速决?”
林知照:“你想多了。”
陆云初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伤感:“哦,好吧。”
林知照狐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陆云初捏了捏脸,无辜地否认,“没有吧。”
“……别找死。”
“我没有,你胡说。”
“……”
“两位。”唐舒不耐烦的声音忽然穿破虚空刺了进来,正在无意义地争吵的两人不约而同抬眼看过去。
“有什么话不如留到黄泉路上作伴时再聊啊。”
“要下黄泉也是你先。”陆云初轻嗤,他单手持剑而立,有点像在《九幽》演过的那个少年修士,嫉恶如仇,意气风发。
曾经,裴曦就是这样立于朝堂之上,一剑斩奸佞。
只是他越过了皇权,又在自己一步步的筹谋中登上高位,成为世人口中大逆不道的权臣。
林知照一边留意着陆云初和唐舒的对话,一边回忆着不知第几个前世的旧事。他的记忆好似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在某些时刻骤然重聚,拼凑出新的,陌生的画面。
他的记忆太满了,容不下全部的喜怒哀乐,唯独裴曦,分明一寸地都不占,却总是会悄然跃至心头,如何驱赶都无用。
唐舒说,她想要公平。
对于这个问题,林知照不明白应该如何回答,难道要他说,这世上本就无公平可言吗?
有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叫作宿命。
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祂始终存在。
宿命是没有公平之说的。
正如林知照对裴曦天生的恨意,这对裴曦是不公平的。而陆云初能拥有这一世,对旁人是不公平的。
如果公平法则真的存在……
霎那间,现实与此刻开启的无数障中俱是雷声轰鸣,好似在预警什么,所有活物全都在突如其来的心悸中仰望天际。
陆云初呼吸变得急促,下意识捂住心口,不受控制地仰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但与此同时,又好像有另一股无形之力在与沉闷的威压抗衡,且还有更胜一筹的架势。
林知照停下思索,视野内所有NPC和生人都保持着仰视的动作,如同一场古老的、盛大的祭天仪式。
“唐老师,”他一开口,瞬间将所有人都拉回了原本的轨道上,“你说的公平我给不了,但我有另一样东西可以作为补偿送给你们。”
唐舒好像明白他话中的“你们”指代的是谁,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说话也不那么暴躁了:“什么东西?”
林知照轻声回答:“报应。”
此话一出,唐舒脸上的几分困惑陷入凝滞,随着整个时空一起被按下了暂停键。
现实与障的所有天地之中,唯有林知照一人脱离静止。
青年双手结印,数以万计的灵蝶自他体内涌出,于一切途经活物身上飞掠而过,或带走什么,或留下什么。
随着灵蝶离体,林知照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世人善恶的界限并不分明,报应也许会落在每个人身上。
林知照扯着唇冷冷地笑了一下,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做出这种举动。
怜悯也好,悲愤也罢,这些人类应有的情绪都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在障中会因得知障主生平而产生不同的情绪,因为他用了人族的躯体。
他和裴曦一样,即使学会了心狠,也终究还是人族,无法摆脱世俗的七情六欲。
“知照!”
面前忽然笼上一片黑影,林知照看着站在面前的陆云初,胸前的图腾张牙舞爪地企图攀附到肩头。
陆云初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想伸手又怕无意间伤到人:“知照,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透亮的灵蝶穿过陆云初的身体,穿过障与现实相连的黑色境域,飞向远方。
“你到底……为什么会活着?”
灵力仍在源源不断地流转,林知照终于展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陆云初摇摇头,眉头紧锁,根本顾不上思考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有丝毫头绪的问题:“你到底在干什么?灵蝶不是会消耗你的灵力吗?你说的报应又是什么意思?”
林知照笑容阴冷,全然不见素日的温和:“人身上有一样无形的东西,生死,气运,疾病,灾祸……全都与之息息相关,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命。所谓报应,也为命所掌控。我只是调整了你们人族的命,就像亡魂去到地狱,要以生平事迹行奖惩,了断此生缘孽,方可进入新的轮回。”
陆云初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明白灵蝶对林知照的重要性,因此即使自己处境艰难,也尽力为林知照的安危费尽脑力。
“不,你撒谎,灵蝶没有回来,你绝不只是让它们出去改什么命这么简单!”
“真聪明,不愧是苍云山的学生。”
林知照的神魂和意识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却仍置于平衡中保持几分清醒。
“大型障可遇不可求,我强行夺了一半的障力,以灵蝶化阴灵,游荡人间,予之罪判权责,送行恶之人得其报应。裴曦,如此,对是不对?”
既然这个世界没有轮回,他便亲自送判官降世,去了结人间不公。
陆云初双目充血,竭力抵抗着天道压制,声音都在颤抖:“知照,别这样,林安,你能不能先管管你自己!”
咒印已成,林知照身上衣物都被血色浸染,他猛地攥住陆云初的脖子,对方眉心的符文瞬间浮现又隐匿。
林知照笑了两声,说出的话颠三倒四:“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这个世界重启了多少次吗?你知道我后悔过多少次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杀了你吗!也许我那时执意要挽救这个位面才是大错特错,我该听祂的意见,任由你们自取灭亡,你们全都该死……”
陆云初呼吸艰难,费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搭上他的手腕,喉间努力挤出几个字来:“我不在乎。”
他意识浑浊地想,他本就自私自利自负自大,他才不在乎什么世界毁不毁灭,人类存不存亡,他只想随心所欲地活一次。
图腾疯狂生长爬至脸庞,将林知照衬得更添几分妖冶。
他痴痴望着陆云初憋红的脸,眸光闪烁,良久终于开了口:“我在乎。”
紧接着,陆云初被他一把甩到地上,一手摸着被掐到青紫的脖子,咳得脸更红了。
“陆云初,你是在可怜我吗?”
林知照垂眼看着半握的手,低声问道。
陆云初的回答并不算俗套。
他说:“是。”
林知照低笑,语气微冷:“管好你自己吧。”
陆云初坐在地上揉着脖子,没有要站起来的打算:“可怜这个词,其实也没什么贬义,我知道,你不会曲解我的意思。”
曼珠沙华的枝蔓一点点上爬,林知照在他面前蹲下,以一种熟悉的口吻哂笑道:“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陆云初不假思索地回答。
“幼稚。”
陆云初仰头看着他:“你可怜卑鄙的人类,你也成熟不到哪儿去。”
林知照抿了下唇,似是笑了一下,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
到底是担忧更多些,陆云初试探着喊了声他的名字,不料林知照忽然卸去了强撑着的那口气,整个人径直砸向地上的陆云初。
“林安!”陆云初敞开双臂怀住他,顾不上酸疼的腿,率先去查看双目紧闭的林知照。
万籁俱寂之下,他后知后觉自己又喊了这个名字,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身上人的侧颈,怄气似的小声说了句:“扯平了。”
陆云初抬头环顾四周,世界仍处在静止中。
他有些不可自拔地想,如果这一刻是永恒,好像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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