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地牢里,腥臭和潮湿的霉味搅成一团,沉沉的闷在胸口。
没有龙元之力护体的奴隶蜷缩进堆满稻草的墙角里,又饿又冷。好在他瘦小,可以用稻草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算着日子今天要抽签了。
没一会儿,他听见铿锵有力的锣鼓声从上头的登云台传来。
昏暗瘦窄的地下长廊里几颗烛火跳动,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金属碰撞声,还有奴隶俯首虔诚的一句句“驮主”......
越来越靠近临时关押他的奴隶牢笼。
碰——
牢门从外面被打开,驮主冲着蜷缩在墙角的奴隶喊道:“滚起来,到你了。”
萤石灯笼的阴冷蓝光照进牢房,奴隶浑身僵麻,撑起身体从稻草里爬出,匍匐到驮主脚边跪好。
他低着头将双手捧起,举过头顶,手腕上翻,露出腕上刻着的奴隶印记。
驮主接过身后奴隶递来的通红烙铁,眼都不眨的按在奴隶的手心,钻心的高温让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失控地想缩回,却又被残存的理智死死钉在原地,只剩下手腕在剧烈地颤·抖。
灼烧的烙铁并没有烧穿奴隶的手,甚至没有一丝皮焦肉烂的迹象。
反而有一股力量顺着奴隶的手心缓缓流入全身经脉,解开了奴印压制的龙元之力,让他浑身沸腾,再感受不到饥饿寒冷。
驮主看奴隶跪半天没反应,狠狠踢了他一脚,“哑巴了?”
他立马心领神会,忍痛咬牙开口,尽力压住声音里地颤动:“多谢驮主赐恩。”
驮主什么都没说,转身出门,他在最后面跟着。
刚出牢门,就扫见隔壁牢房的老头扒在牢门的小窗上,跟个怨鬼似的盯着他。
老头看清是他后,破口大骂道:“是你害死他!低贱的霏奴,还我乖孙儿!你就是、瘟神!灾星!”
奴隶停下来,斜眸撇了老头一眼。
那老矮子,脚踩石头才能勉强够到牢门上的窗子,被奴隶的眼神吓到,咚的一声跌倒在地。老头跌倒后,浑白长乱的头发垂在脸前。
只是被吓到就无法控制的灵力外泄。在那臭烘烘的头发下,亮起一双极易辨认的红眼赤瞳,一只低等的白兔精罢了。
奴隶喉结滚动,不用想肯定是驮主的安排,故意把这个老不死的驮纳安排在他的牢房旁边。好激怒他犯错,扣他积分,让他失去抽签资格。
但很可惜,这些话他都听无数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早就没什么感觉了。更何况,除了抽签,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还以为那老兔精被吓腿软站不起来,不敢再骂,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更大声的咒骂。
“你抽不中红签,永远抽不中!你不配!你永生永世都会是最低贱的霏奴!”老兔神叨叨的握着一块玉佩,驼着背跪坐在狭小的牢笼中间。
奴隶觉得这老兔子精就是找死,骂他就算了,还敢咒他抽不中红签?
忍无可忍。
他猛地靠近牢房,双手“砰”地一声拍在门上。
吓得老头腿也不软了,立马闪到牢房最边缘,与他拉开足够远的距离。整个人都躲在乱发下,只有那双红眼睛还在偷偷看他。
他低声威胁道:“我不仅会弄死小兔子,再乱说,下一个就轮到你。”
他闻见一股兔骚味儿。
老兔精被吓尿了。
浑身乱抖,跟疯病发作一般,脑袋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身体紧贴墙壁。只敢小声嘟囔:“你会害死所有人……灾难的开始……给龙域带来不幸,你必须死……”
驮主的催促声从前面传来。
他只得暂且记下这笔账,最好祈祷别在斗兽场上碰见他,要不然指定让这只老兔子尝尝他的拳头。
驮主带着一行人来到地牢中心的“点卯场”——类圆形的空地,有六个出口,通向不同的牢房区域。
这里比牢房的长廊亮堂宽敞多了。
点卯场正中站着一位身着袈裟的年轻僧人,面前是张长木桌,桌上平行摆放着三根长竹签。
驮主走到桌子旁,明亮的烛火映在他的新衣上,火彩般交辉闪耀的玄青色龙鳞布料衬得僧人的红金袈裟朴素得过分。
驮主与僧人互相行礼后,面无表情的说道:“都到齐了,辛苦大师劳碌。”
奴隶营每个季度都会进行积分排名,积分前三的奴隶,才有资格抽签。
桌上的三根签,一红二黑。
按照积分排位,奴隶们轮流抽签,他积分最高,自然要第一个抽。
第一个抽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会被前面的人抽走仅有一根的红签。
他伸出手掌,僧人将红油涂抹在他手上,涂好后将手按在抽签单子上,就可以抽签了。
烛火晃在竹签上,却令他感到头晕目眩。这儿的烛火油中混了动物油脂,虽然更亮,但燃烧时会散发难闻的奶腥气,他闻了想吐。
“磨蹭什么,赶紧抽!” 驮主催促道。
没有犹豫的资格,他拿起中间的那根签,翻了过来。
透过烛光,他看清了签上刻着的[黑]字。
啧,又没抽中。
今天是他第99次抽出黑签,情理之中,意料之内,无惊无喜,毫无意外。
奴隶将抽过的签丢在一旁的地上,桌上只剩两支签,一红一黑。
他又一次替别人排除了错误选项,这便是第一个抽的坏处。
大师看见他抽出黑签后,说了句“阿弥陀否”,在奴隶登记册上写着[霏奴143]后面划了一道,表示没有抽中。
没抽中红签的奴隶,可以享受一天的自由休息。
他不想出去,却也不想回原来的牢房,路过老兔精,平白再受一顿骂。挑了一间宽敞且稻草丰厚的空牢房,一头扎进稻草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酝酿睡意。
抽签这种东西,纯凭运气,而他最缺的就是运气。
下次抽签又要再等三个月,希望到时候,昂刹不要回来才好......
“你不会还在幻想摆脱这里吧?”
驮主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声音阴恻恻地像是附了魔。
牢房的萤石被点亮。
他霎时睁眼,正对上驮主那张阴翳的脸,轻蔑至极的俯视着他,手里拿着红线缠着的上等木纸。
整个奴隶营最不想和驮主打交道,若不是驮主掌管解锁奴印,他现在已经把驮主一脚踹出门了。
他扫了一眼门外,发现驮主身后没跟其他人,他更是懒得装恭敬,躺在厚草垛上动都没动。甚至没有对驮主的话做任何回应,又闭上了眼睛。
“城主颁布的新法令中,有一条和奴隶脱籍有关.....”
不等驮主说完,他就睁开眼坐了起来。
“你不识字,我给你念。”,驮主缓缓展开手中木纸,“【红签抽取,以百次为限】,是[那人]亲自请城主颁布的,针对你。”
驮主看见霏奴脸上逐渐拧在一起的眉头,嘴角轻微勾起,“抽中红签,就会被城防军强制征召,摆脱奴籍,重获自由。而你,失败了99次,如今只剩一次机会,你还认为自己能走出奴隶营?死了这条心吧。”
临走前,驮主附身用卷好的木纸敲了敲他宕机的大脑,冷笑道:“你很清楚,新法令的颁布意味着昂刹大人要回来,到时候你就死定了。”
他知道驮主找他肯定没什么好消息,但没想到是这么坏的消息。
25年前,他惹了[那人],捅下天大篓子。奴隶营老大昂刹为了保下奴隶营,只能替[那人]去京都做脏事。
当年昂刹走时对他说“好好待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之类的话。
一想到昂刹在京都要低三下四,低眉顺眼,低人一等……反正就是,不能再趾高气昂地当老大,该多恨他?
还有,看驮主那个唯昂刹命是从的狗腿子,一天到晚针对他的态度,也不难推测昂刹要亲自收拾他地决心。
所以这些年他才疯狂抽签,想摆脱奴隶营。
现在只剩也一次机会,可他这破运气,到底怎么才能抽中红签呢?
完全没有头绪,脑袋像打结的毛线,他决定去后山的柳树河散散心。
从地牢到后山,走弯曲不直、七拐八扭的群蚁巷最快。
他边走边想,很快便走到小巷深处,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能翻墙直接到河边了。
倏地,从左前方的巷口冒出个衣衫不整的赌徒混混,直冲冲的向他扑过来,胳膊死死抱上他的腿,嘴里还不停喊救命。
光顾着想抽签的事,完全没想到这个混混会向他这个奴隶营头号凶残的霏奴求救?
混混似是中邪了,整个人像坨烂泥巴一样粘在他腿上,甩也甩不下去。
“英雄救我!他们要打死我,要出人命了!”
英雄?眼睛瞎了吗?
奴隶刻意翻动手腕,把藏在胳膊上的铁环抖到腕子上,露出刻着“霏奴143”的铁环。可那混混整张脸都埋在他腿上,哪里能看见。
奴隶一手狠狠揪住那人地头发往后扽,另一只手放在那人眼前。
往常只要看见这个编号的人,都会连滚带爬的跑开,没有例外。
毕竟就像那个老兔精说的,他是瘟神,是灾星,别人避他都来不及,哪会这么紧贴着他。
混混眨巴着眼睛努力识别铁环上的数字,但却并未如他意料般松开手,而是泪眼通红的抬头打量他。
奴隶觉得混混应该是被他的奴隶编号吓傻了。
混混短暂愣了一下,嘴突然变成圆球状,眼神清明,激动喊道:
“是你!你是那个……我们见过,在,在登云台,我在二楼,还记得吗?”
混混头发散乱,衣服大敞,脸上有很明显的乌青,胸口露出的地方也有红痕。被他揪着头发,被迫仰脸,呲着牙冲着嘿嘿傻笑。
还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跟一个奴隶攀关系,这人不会是傻子吧?
他垂眸看着腿上的“挂件”,荒谬感爬上脊背。
首先,登云台不允许他这种最低等的奴隶进入。其次,如果非要说在登云台见过他,也只能是……见过他下斗兽场?
这个混混是赌徒?
一个登云台的赌徒,期待供他娱乐赏玩的野兽去救他的命,实在是滑稽可笑。
他可不是什么善良且爱管闲事的救世主。相反,即便有人死在巷子里,他也只会目不斜视,径直走过。
刚想抬脚踹开他,忽地看见混混脖颈侧边的一颗红痣。
等等!他好像真的见过这人。
奴隶仔细看了看混混的脸,若是忽略脸上的淤青和灰土的话,倒算的上是一张很漂亮的脸。
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是那个可恶人类——达拓珀!
“你想起来了吧?”达拓珀瞬间看透他的想法,抱着他的腿,挤眉弄眼的推荐自己,“你救我,我可以帮你抽签!你知道我是,那个,赌神!没我赌不赢的局,抽签这种小事,对我来说很轻松。”
还真是他!
不提那天的事还好,一提起来他就气,要不是因为达拓珀害他在斗兽场分神,会被驮主抓住机会,给他关水牢俩月?
毫不留情的抬脚给达拓珀踹了出去,达拓珀被踹到墙脚,捂着肚子,疼的直不起腰。
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半个弧度,说了一句“活该。” ,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径直离开。
几个赌场乞头正好也到了,绕开他过去抓被他踹到墙脚起不来的达拓珀。
壮硕的乞头殴打着达拓珀,他甚至听的清拳脚的声音。
啧,真是可惜了那张脸。那么好看,不知道抗不抗揍?
算了,想他干嘛?现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抽到红签。
刚拐到下个巷子,一道声音像破空的利箭,朝他呼啸冲来。
“——风、应、溯!”
达拓珀似乎用尽所有力气,都喊破音了。
残破的三个字,穿透了厚重的墙体,犹如千金重钉顺砸进奴隶脊椎,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怎么可能?
达拓珀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风应溯]是他偷偷给自己取的名字,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达拓珀怎么可能知道?!
风应溯猛地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折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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