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丛安没想到他打开门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半跪地上吐了大片血的儿子,他瞬间惊恐地朝谢玹方向大步走去,“玹儿!”
他小心将谢玹扶起后,震怒之下,想也没想就要朝楼观鹤推出一掌,“姓楼的小子,安敢伤我玹儿?!”
“谢山主,掌下留情——”
随后赶来的宋山主和宗主一进来就瞧见这一幕,亦是惊叫出声,念及爱徒性命,宋山主动作极快,瞬间挡在楼观鹤身前挡下这一掌,他对着震怒的谢丛安劝道,“谢山主何必这般冲动,眼下前因后果都未问询,怎能如此武断出手?”
可惜他身后的楼观鹤直接道,“是我要杀谢玹。”
谢丛安本来稍微冷静下来的情绪立刻就被他毫不客气的语气激起火星子,他指着楼观鹤的手都颤了起来,对着宋山主讥笑道,“宋山主你可听见了,不是我随便污蔑,这可是你爱徒亲口承认的。”
宋山主也呐呐张了张嘴,自己徒弟亲自拆台,搞得他一时也是左右为难。
他也想不明白,观鹤平素性情孤冷,此次死咬着谢玹不放着实让人不能理解。
只是再怎么想不通他的反常,总归不想让自己的得意门生背上残害同门的罪名,他正犹豫着,视线忽然就被楼观鹤颈侧些微的血迹吸引。
他立刻反应过来,“等等,小鹤你也受伤了?”
楼观鹤低眸,避开他的打量,否认道,“没有。”
他神色十分平静,一点看不出撒谎的迹象。
谢玹在一旁闻言抬头,纳闷这人怎么不把他咬他的事情说出来。
他若是说了,这事儿多半就变成他俩互殴,事情也就扯不清,分不清个对错来。
不过这人不说,谢玹却是要说的,从他发现楼观鹤居然是净莲圣体时他就改了主意,他还是得和楼观鹤先打好关系。
所以他制住了快冲上去的谢从安,“爹,我没事儿。”
谢从安瞪他一眼,“他一心要杀你你还给这家伙说情?”
谢玹讪讪笑了一下,“其实,是我先咬了他的脖子,所以他才把我拍开了。”
“你?你咬了楼观鹤?”谢从安没想到还能听见这茬,他儿子还能给楼观鹤给咬了?
他上下扫了谢玹一眼,摇了摇头。
“你小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我虽说不喜欢他,但楼观鹤那小子早就成了元婴,你怕连靠近都做不到,还能给他咬了?”
不是谢从安有意给谢炫开脱,实在是二者修为相差过大,一个货真价实的元婴,一个靠磕丹药筑基的花架子,只要楼观鹤想,谢玹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又何谈咬呢?
哪怕是谢折衣重生过来,以原身微弱的修为,他目前也是不能轻易近了楼观鹤的身。
当时,当时分明是楼观鹤不知何原因护体灵力停滞了一瞬才叫他瞅准了机会……至于到底怎么回事,谢玹暂时也想不到那么多。
谢从安不相信,但不远处的宋山主听了却信了几分。
他拨开楼观鹤脖子处刻意遮掩落下的长发,一个咬的鲜血淋漓的牙印落在少年修长的颈侧处。
齿痕整整齐齐,咬的很深,毫不留情,再联系方才谢炫说的那番话,一下就知道这牙印的主人是谁。
宋山主,谢从安,掌门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牙印上面,俱是有些讶异,哪怕是宋山主有些猜疑,但他更了解自己的弟子,根本不可能叫谢玹近身,更遣论咬的这么……
必是当时毫无防备。可观鹤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疏忽大意的时候?
楼观鹤没想到谢玹会主动承认,他侧过身看过来一眼,谢玹正巧对上他那双透彻的蓝眸。
谢玹朝他露出一个笑,可楼观鹤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脖子上的伤暴露人前,他的神情亦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宋山主面带忧色,“观鹤,你怎么样?”
楼观鹤垂眸:“我无事,师尊不必担心。”
若是其他人,只是被咬伤而已,宋山主自然不会太担忧,但他是知道楼观鹤的身体的。
净莲圣体,血液堪比极品疗伤圣药,但又由于残缺,导致这具身躯四处破风,血液很难如常人般轻易供足。
随便的伤口流血都会造成身体极大的负担。
但楼观鹤从来都是平静漠然的面容,宋山主也就难以猜测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他仅能从密卷仙册中记载的只言片语窥出其间的折磨。
不过叫宋山主好想一点的就是,楼观鹤受了伤,还是谢玹伤的,那就说明他打伤谢炫也是有理有据,情有可原。
这一波三折的,谢从安也没想到楼观鹤居然还能被他儿子那三脚猫功夫伤着,一下子就理亏了几分。
偏谢玹还在一旁嚷嚷道,“爹,你也知道我一直看不惯楼观鹤这家伙,总算叫我找着机会狠狠咬了回去,差点我就能给他咬下块肉来了,可惜。”
谢从安真恨不得捂住这臭小子的嘴,净说大实话,这个时候就不知道多吐几口血示示弱吗?
宋山主听了这番话皮笑肉不笑地望过来,“谢山主,你看,我就叫你先问个清楚,若不是我拦的及时,你岂不是就冤枉了观鹤?”
没等谢从安回答,他直接向掌门问道,“宗主以为如何?”
宗主本来还在纠结这件事怎么处理,一看两边的人都动手了,两边都理亏,心头松了口气,又开始端水。
“也是我没考虑清楚,观鹤和谢玹两人本来就不对付还叫他二人待在一块,年轻气盛的难免忍不住出手,既然现在两个人都受了伤,就先回去修养吧,处罚的事日后再说。两位山主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自然是不如何,还能怎么办?谁叫自家的弟子都不省心,都占不着理。
还是先把人带回去把伤养好才是硬道理。
-
莲山终年积雪,白雪覆峰,门下弟子贵精不贵多,是故少了些人气,多了分寂静。
宋山主回到莲山主殿后,他终于忍不住问,“观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他了解楼观鹤,正因为了解,才知道最近时日他有多反常。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回应,宋山主忽然察觉身后人气息不对,他陡然转身,迎面就见楼观鹤嘴角缓缓流出一道血迹,身子也似不稳,朝前一倾。
宋山主急忙把人扶好,“观鹤,你这是怎么了?”
他顺势搭上他的心脉,用灵力一探,就发现少年体内经脉错乱,灵息似尖刺朝五脏六腑穿透,完全是一团糟。
“这,这是……圣体反噬?”
宋山主对这个情况并不陌生,但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楼观鹤这么严重的情况了。
是净莲圣体的反噬,一旦情绪波动过大,则会五脏六腑剧烈疼痛,经脉俱损。
楼观鹤幼时修为不高,性情也未有现在这般心如止水时,便偶有发作,每一次都是一场酷刑,等到后来修太上忘情心法,修为上来后,倒几乎不曾发作了。
如今,如今时隔多年,居然再次发作,且看这作乱的灵息,想必是情绪极为激烈。
少年面上是平静如水,若不是这翻涌如潮的灵息,宋听雪也很难想象自己这弟子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他用灵力将少年紊乱的内息调理一番后,待楼观鹤稍稍转好之后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楼观鹤咳了一下,他低头,白玉冠下乌发如水流动落在肩头,衬得他面色白皙如玉,他沉默了一会儿。
殿内安静良久,才听他道,“师尊,你相信吗?我一见到谢玹,就想杀了他。”
宋山主诧异抬头,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他问,“是因为你以为谢玹是罗刹?”
谢玹与楼观鹤平日几乎没有接触,宋山主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出乎意料又意外理所当然的,楼观鹤否认,“不是因为罗刹,我想杀他,没有理由。”
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杀意?宋山主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别说是宋山主,就是谢折衣在这里也想不到会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被个疯子盯上,谢折衣一直以为楼观鹤是因为发现他不是原装货才死咬着不放。
可楼观鹤,确确实实,只是因为,他看见谢折衣的第一眼,就控制不住的杀意涌上心头,心烦意乱,想叫这个人彻彻底底消失在眼前。
在天元阁中,他坐在书案前,谢玹离他极远,他自然也不欲搭理他,在他刻意的忽视下,他勉强忍住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燥意。
直到谢玹今日,本来神色散漫随意地捏着毛笔很是敷衍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这也是谢玹三个月里的常态,整个人很是懒散随便,书随便翻翻,测卷也是随便写写,更多时候少年总是支着下巴望着东南方向出神。
但楼观鹤今日第一次见少年脸上露出那副神情,瞳孔微怔,一向漫不经心的表情收起,转而极为深沉,细看却可窥出几分惧意,像是看见了极度叫其惊惧的事情。
后来楼观鹤夺了那书案上的纸卷,虽烧的只剩一角,但上面正好是两个字。
不是楼观鹤对谢炫说的名字“谢玹”,而是——
“渎神”。
端端正正,一笔一划,能看得出写字的人在写这两个字时的认真。
没有前因后果的两字,烧的残缺不堪的纸,谢玹一瞬间戾气外露的表情,一瞬间都叫楼观鹤心神没由来的震动,从未有过的烦躁,圣体反噬来得急促,全身都在痛,但楼观鹤反而在疼痛中冷静了几分。
那种躁动,心烦意乱的,分不清是杀意还是其他。
但这种感觉太难掌握,所以此刻,楼观鹤面无表情,对着仍疑虑看他的宋山主道,“师尊,所以,别再让我见到谢玹,如果不想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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