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怜陷入了一场梦境。梦中，他是一条刚刚化灵不久的蛟龙，意气风发，为寻求成真龙之法到处闯荡，一日，他循着纯净的灵气误打误撞闯入了一座死山。
山上似乎是被烈火燎过，不生草木，也没有生灵，可山顶灵气旺盛，山脉周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向山顶汇聚。
祝怜猜测，山顶可能有什么灵器宝物吧？于是他就上去了。
刚到山顶，他差点没被闪瞎，刺目的金光笼罩着整个山顶，隐隐可以看出中间是个人形。传承记忆告诉他，这是功德。
这么多功德，山顶这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拯救苍生？
他的到来不遮不掩，满身功德的人却没理他。山顶灵气浓郁，祝怜冒着被闪瞎的风险，那人没有出言驱赶，他索性就在旁边停下，专心致志地修炼。
他修炼起来不顾岁月，有时一闭眼再睁眼，好多个月圆就过去了。不修炼的时候，他会到山中逛一逛，觉着这山太荒芜，他便动手栽种了许多树木花草，其中自然也有他最喜欢的蔷薇。
山顶那人从未与他说过话，他也不去冒昧打扰。不知过了几个春秋，山上栽种的树木都郁郁葱葱，祝怜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引出山里的一股清泉，让它顺着山坡而下，山清水秀，曾经死寂的山上竟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化作原型，黑色的蛟龙绕着山飞了好几圈，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欢喜，又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了山顶。
……那个人，在山顶待了好久了。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好奇和疑惑中，祝怜醒了。
他没有动，睁着眼睛，借着窗柩透进来的光，静静地看着身侧熟睡的以思，他回忆着梦中的情景，忽然意识到——那不是梦，那是他的记忆。
祝怜并非不知道灵族轮回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天生魂魄残缺，没有传承记忆。
因为曾经心中焦躁的缘故，为寻找解决方法，他对记忆这方面涉猎得比较深，自然也知道“魂魄残缺的灵族轮回后没有前世记忆，但也有几率想起来”的事情。
在以思每日的滋养下，他的魂魄也渐渐凝实了。回想起来前世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那座死气沉沉的山，在他种下的树木长大之后，样子和现在的狐灵山不无差别。
而那个满身功德的人……是谁？
封神不仅要有足够的实力和心境，还须有大功德，据祝怜所知，上古的各神零零落落，现下摆在明面上的，只有以思一个。
以思说过，狐灵山是九尾天狐族群的居所，后来九尾天狐只剩她一个，这里就是她的住所了，所以那个人，是她吗？
可祝怜来不及细想，就抵不住翻涌上来的困意，闭上眼睛，又进入了下一场梦境。
蛟龙的求知欲旺盛，他好奇那人的身份，便也不只是修炼和逛山头，有时会折一两支盛放的花放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还会和“他”说说山上的变化。
“这里灵气旺盛，山中草木深，许多生灵都被吸引过来了。”
“山上飞来了好多飞禽，我瞧着那黄鹂还不错，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好听，为这山上添了几分生气。”
“我不过是这次修炼的久了些，那群黄鹂竟然多了好多幼崽！生灵繁衍可真快啊。”
“那些黄鹂死了，此处不见黄泉流过，我只好带它们的魂魄去山外，现在它们已经轮回了。”
“未开灵智的生灵寿命可真短啊……还是化灵后好，可以看见世上好多东西，也算不枉此生。”
这天，祝怜照惯例在一个人絮絮叨叨，他刚刚感叹完“生死无常”，就听见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自那金光中传来，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嗓音还有些沙哑：“……吵死了。”
祝怜的声音一顿，尴尴尬尬地闭了嘴。原来不是“他”，而是“她”啊。
而且就声音听起来，还挺年轻的。
不过祝怜脸皮厚，虽然知晓那是个异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方能够让他在旁边修炼这么久，性情自然也是不错的。
祝怜没过几天，就又开始日常的自言自语了。
“现在山上的花都开了，六月的蔷薇最养眼，山侧有一处我种的都是蔷薇，远远望过去缤纷绚烂，姹紫嫣红，好看极了。”
“开的花引来了许多蝴蝶，不过不能让它们久待，死了我还得带它们魂魄出去，好麻烦的。”
这一次，他的话终于得到了那边的回应：“你……种花了？”
祝怜：“……”
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久的绿化，这人竟然毫不知情。
“是啊，种了好多呢。”
那厢沉默好久，才回道：“此处灵脉受损，生灵不易存活，你倒是有那个闲心。”
祝怜无奈，这人声音听起来挺好听的，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么扎心呢？
算了算了，念在她声音好听，还提供灵力的份上，不和她计较。
祝怜轻咳一声，道：“左右也是无事，种种花草陶冶情操。”
那边又没了声音。
祝怜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那人的回答，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至少他们说上话了，对方也愿意主动和他搭话，说明已经迈出了很大的一步，可喜可贺！
因为过于激动，祝怜连续六个多月都没有修炼，只每天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的见闻，有时候他也会收获那人的几句嘲讽，还颠颠地乐得不行。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见到了会来这座山的另一位灵。
周身萦绕着祥瑞之气，纤尘不染的白袍，还有那来自强大灵族的威压……赫然是白泽。
白衣青年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语气温和：“没想到这次来你竟没有修炼，认识一下吧，我是白泽。”
祝怜惊了。
白泽可是自世界形成之初就存在的瑞兽，天地间唯此一个，其地位自然无法估量，可是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座山上，而且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虽然惊讶，他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前辈您好，我是祝怜。”
白泽似乎很欣赏祝怜，道：“可是有修炼上的问题？我或许可以为你解答。”
祝怜推辞：“多谢前辈，暂时没有。”
白泽也不强求，“若是日后有了，可以来苍泽山找我。你福泽深厚，日后定有机会化为真龙。”
得了白泽的钦定，祝怜也很知趣，拱手道：“多谢前辈美言，晚辈还需去看看花的情况，先行一步。”
“嗯。”
祝怜还未走下山顶，就听那素来冷淡的女声又开了嘲讽，声音比平时冷了好几个度：“你又来做什么？”
“我……”白泽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就被金光中的那人不耐烦地打断了：“白泽，你若是来劝我的，大可以直接回去了。”
只听得白泽无奈叹了声：“以思，快四百年了，你……”
后面的话，下了山顶的祝怜就听不到了。
……原来她叫以思吗？
祝怜想，还挺好听的。
不过，四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只化灵了三百年的祝小龙有些疑惑，他的传承记忆里面没有关于四百年前的事情，直觉告诉他，以思满身的功德和枯坐山顶的原因一定和那事有关。
心中想着事，再美丽的花景也入不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泽从山顶上下来，找到了伫立在花海中央沉思的祝怜。
见到有人来，祝怜转身，恭敬道：“前辈。”
白泽望了望四周的景色，忽而笑道：“你将狐灵山打理得很好，我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从前呢。”
祝怜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从前？”
白泽点了点头，目光中似有怀念：“是啊，从前……”
他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祝怜想了想，还是自己寻了个话题：“那，前辈，我还可以在这里待着吗？”
刚说完，祝怜就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询问家长是否可以留宿的孩子，默默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白泽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有惜花之心。”
祝怜不知道怎么接，“……啊，这个，我只是单纯喜欢它们盛开的样子……”
闻言，白泽似笑非笑地看着祝怜，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她很喜欢你，你且多在这里陪陪她吧。”
她是谁，不言而喻。
可是说她喜欢他，祝怜就想起每次以思那一针见血的嘲讽，实在是不敢苟同。
但他还是行礼道：“谢谢前辈。”
“不必谢我，你该谢的是她，”白泽转身迈步朝山下走去，声音远远地飘来，“若是她自己不愿意，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祝怜在原地懵了半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搞了这么久绿化，她其实是知道的啊！
忽然好欣慰是怎么回事？
祝怜一个激动，顺手折了一枝花。
“……这个白泽，真是爱多管闲事。”有清冷的女声自身后传来，祝怜下意识转身，却愣住了。
在花海的尽头，有一位银发狐耳的少女，她面容姣好，宽大的外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看起来有些颓废。身上隐隐浮动着金色的功德光，显然是想办法收敛的。
少女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湛蓝色的眸子少了点生气，见他看过来，很是冷漠地说了一句：“你好，我是以思。”
修文捉虫。
曾经的白泽：修炼有问题可以来问问我。
后来的白泽：欺负一下祝怜，因为以思为他逆天改命受天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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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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