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停板的红光，凝固在屏幕上，像一摊新鲜的血。数字不再跳动，持仓市值稳稳定格在六位数。不到二十分钟，九千五百一十二元的浮盈。对于前世在泥泞中挣扎、为几十块加班费疲于奔命的陈凡而言，这近乎点石成金的魔术。
但他脸上寻不到半分暴发户的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了然，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早在他的算计之中。系统赋予的洞察，叠加重生的先知，若连这第一桶金都捞不稳，才是真正的笑话。
他关掉交易软件，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毫无波澜的眼眸。
“凡…凡哥……”赵强终于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挣脱，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你刚才……赚了…快一万块？”
那数字对他而言冲击力过大，以至于暂时压过了对陈凡“发疯”的恐惧。他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凑到陈凡桌边，眼神里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敬畏的困惑。
陈凡没回答，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温度，也没有分享喜悦的意愿，只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赵强被这眼神一刺，瞬间噤声，所有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更加深重的茫然。他感觉自己和陈凡之间，仿佛一夜之间隔起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玻璃墙。
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那部破旧的诺基亚，而是来自他新买的一部千元智能机——上午去校外营业厅顺便购置的，只为了交易软件运行更流畅。诺基亚则被当作备用机塞进了口袋。
新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一个备注为“李经理”的人。是华信证券营业部的客户经理，方才开户成功后主动来电联系，语气热情得近乎谄媚。显然，他那全仓杀入、精准涨停的操作，尽管金额不算巨大，但在时间点和决断力上，已然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李经理的消息无非是些恭维话，询问是否需要开通融资融券权限，提供专业咨询服务等。
陈凡扫了一眼，指尖划过，直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这些噪音，于他无益。
起身，将新手机揣进兜里。他需要出去一趟。并非庆祝，而是践行计划中的下一步。那本《初级投资洞察》技能书带来的敏锐直觉，仍在脑海中持续低鸣，指引着下一个更明确、更庞大的目标。但在那之前，需要补充些“弹药”。十万本金，太少了。即便加上今日盈利，也远远不够撬动他记忆中的那几个庞然大物。
目标：银河广场。本市最顶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之一。
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并非商品，而是一个“信息节点”，一个能验证他某些推断，并可能带来意外收获的地点。
更重要的是，那里是沐颜最常流连忘返的“猎场”。前世，他无数次像个卑微的随从，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对橱窗里那些他倾尽所有也无法触碰的华美商品露出渴望的眼神，而后将那份渴望转化为压在他脊梁上的沉重负担。
念头及此，陈凡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再见一面？也好。
……
银河广场。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穹顶璀璨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与咖啡混合的奢靡气息。衣着光鲜的男女步履从容，柜姐们妆容精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却像精密雷达，快速扫描着每一位顾客的穿着、配饰，评估着他们的购买力。
陈凡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T恤和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走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所过之处，收获了不少或好奇或轻蔑的打量。但他浑然不觉，步履平稳，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的店铺招牌，像是在执行一项军事任务。
最终，他在一家门面设计极简，却透着一种不动声色傲慢的钟表店前停下脚步。百达翡丽。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店外不远处的廊柱旁，目光似乎落在橱窗内那些闪耀着金属与皮革光泽的艺术品上，实则眼神放空，注意力完全沉浸在脑海中对未来碎片信息的梳理与《初级投资洞察》带来的感应交织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就在他几乎捕捉到那丝关键灵感的刹那，一个即便在嘈杂环境中也显得格外刺耳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和一丝被冒犯般的质问，骤然在他身后响起：
“陈凡？！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太熟悉了。刻入骨髓的熟悉，也刻入骨髓的厌恶。
陈凡缓缓抬眼，从橱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那个身影。
沐颜。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条剪裁得体的香奈儿连衣裙，新款LV手袋挎在臂弯，脸上妆容完美，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玷污了领地般的恼怒。她身边，果然跟着那个前世就如影随形的闺蜜，孙璐。孙璐也正用一种打量蟑螂般的嫌恶眼神看过来。
陈凡没有立刻转身。他甚至借着玻璃反光，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
沐颜见他竟敢无视自己，怒火瞬间压过了惊愕，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几步冲到他面前，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我问你话呢！你跟踪我？陈凡，你恶不恶心？昨天发疯说分手，今天就玩这种死缠烂打的把戏？我告诉你，没用！”
她的声音尖锐，引得周围几个路人侧目。
孙璐也抱着胳膊走上前，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颜颜，某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他这种穷酸该来的吗？怕是连这里最便宜的一杯咖啡都喝不起吧？”
陈凡终于转过身，正面看向沐颜。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从沐颜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滑到她臂弯的包，再回到她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爱慕，没有卑微，没有痛苦，甚至没有明显的恨意，只有一种纯粹的、打量陌生物品般的冷漠。
这种眼神，比任何恶毒的语言更让沐颜感到不适和…一丝莫名的心慌。她准备好的所有羞辱和斥责，突然被这眼神冻在了喉咙里。
“跟踪你？”陈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沐小姐，你的想象力，还是一如既往的贫乏。”
他顿了顿，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毫不掩饰的嘲弄：“银河广场，是你家开的？”
沐颜被噎得一怔，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你！”
“我来这里，”陈凡打断她，目光甚至懒得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转而看向那家百达翡丽的店铺，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办点事。至于你……”
他的视线重新扫过她，这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否定，如同评估一件瑕疵品。
“挡着我光了。”
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五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沐颜的脸上。
不是愤怒的咆哮，不是委屈的控诉，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居高临下的无视和嫌弃。仿佛她沐颜，这个曾经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此刻连站在他旁边，都是一种碍眼的存在。
沐颜的脸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煞白，随即又因极致的羞辱涌上骇人的潮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她从来都看不起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
“陈凡！你混蛋！”她尖声叫道，声音因激动而撕裂，引来了更多的目光，“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一个连给我买瓶水都要犹豫半天的穷鬼！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来这里办事？你办什么事？捡垃圾吗？！”
孙璐也赶紧附和：“颜颜，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降低身份！我看他就是故意来恶心你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不少人认出了沐颜这位校内颇有名气的“女神”，看向陈凡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鄙夷和看热闹的兴味。
陈凡却像是完全屏蔽了这些噪音。他甚至微微侧过身，目光越过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沐颜，望向她身后的某个点，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挑。
他的无视，彻底点燃了沐颜最后的理智。她几乎要失控地冲上去抓挠陈凡的脸。
然而，就在这一刻——
一个穿着钟表店经理制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快步从百达翡丽店内走出。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陈凡身上，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却又不失恭敬的微笑，微微欠身：
“先生，您预约的腕表资料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方便进店详谈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静默咒，瞬间掐断了沐颜所有的尖叫和孙璐的帮腔。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震惊的、疑惑的、难以置信的——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凡身上。
百达翡丽的经理……亲自出来迎接？还说什么…预约？腕表资料？
沐颜脸上的愤怒和羞辱瞬间凝固，像是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只剩下一种茫然的、无法理解的震惊。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对她而言高不可攀、甚至不敢轻易踏入的品牌门店经理，对着她刚刚还在肆意辱骂的“穷鬼”陈凡，露出那种她只在那些真正富豪身上才见过的恭敬态度。
陈凡甚至没有看那经理一眼，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沐颜脸上，看着她那副滑稽的、碎裂般的表情，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看来，”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确实挡着我光了。”
说完，他不再多看面如死灰、僵立原地的沐颜半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在那位经理的微微侧身引路下，步伐平稳地踏入了那间象征着顶级奢华与地位的钟表店。
玻璃门无声地合拢，将外面所有的震惊、羞辱、窃窃私语以及沐颜那张彻底失去血色的脸，彻底隔绝。
店内灯光柔和，环境静谧，仿佛另一个世界。
经理的态度愈发恭敬：“先生，这边请。”
陈凡微微颔首，目光却掠过那些闪耀的橱窗，落在角落休息区一个安静坐着看杂志的身影上。
楚菲菲？
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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