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御书房内。
所有的宫灯都早已被点亮,烛火灼灼跳动着,将整个御书房照得亮如白昼。
萧明庭正站在书桌前,骨节修长的手指上握着毛笔,低垂着视线全神贯注地在宣纸上作画。
黑色的墨迹在洁白的纸上晕开,随着一笔一划的勾画,一个妙龄少女的轮廓便从模糊到清晰,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正在旁边小心地帮着研磨的德公公偷偷地觑了一眼,又很快敛下视线。
他心里着实有点吃惊,他这位一心只有江山社稷的陛下,什么时候竟然会对女子上心了?
而且他在脑子里翻遍了所有记忆,也不曾记得哪家府上的小姐千金是长这模样的?
萧明庭回忆着白日里遇到的少女的模样,下笔间如有神,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这幅画。
然后他把手上的毛笔往砚台一丢,缓缓地直起身,目光依旧落在画上的少女身上。
“德全,你可认识画上的姑娘?”萧明庭像是随口一问。
被喊到名字,德公公只觉得自己的所有神经都绷紧了。
他像是这才敢抬眼小心地往画上看了一眼,然后又很快收回视线,一副不敢多瞧的样子。
“这……”他有些迟疑地回话道,“回陛下,这位姑娘天姿国色,想必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奴才哪会见过?”
萧明庭声音淡淡的,“那就是不认识。”
“奴才愚钝。”德公公连忙躬身告罪。
萧明庭摆了摆手,他的黑眸微微眯起,眸光深了几分,深邃的视线依旧一寸寸地勾勒着少女的眉眼轮廓。
自登基后,他的后宫长久虚置,无论百官三催四请恳请选秀,他也没有多加理会过。
他从小就在尔虞我诈的阴谋里摸爬滚打地成长起来,骨子里就对谁都保持着一份警惕。
更何况是在睡梦里最容易松懈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想象有枕边人在侧的情形。
这么一想,萧明庭的眼底立刻浮上了一丝探究之色。
如此合他心意的女子,刚出现在他眼前时,又正恰到好处地被他所救,世上真的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吗?
“霜刃。”他抬头,突然对着仿佛空无一人的横梁上唤了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浑身上下甚至脸上都被黑衣包裹的男人骤然出现在了御书房里。
“你去查一下这名女子的身份。”萧明庭的指节敲了敲桌案,语气淡淡地道,“明晚上朕要有答复。”
“是!”霜刃应道。
*
“阿嚏。”
另一边的沉杳,突然捂着唇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近来天气变热,你衣裳穿的单薄了些,才受了凉?”
原本正借着明亮的烛火,在桌案上奋笔疾书的沈云岫放下了手上的毛笔,转过头关心道。
她白日里用玉簪束起的长发此时披散下来,柔和了她的眉眼,又没有刻意化妆,因此即便此时身上依旧着男装,也能依稀看出她的女子身份。
沉杳眨了眨眼睛,很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摇摇头,“我明明衣裳穿挺多的。”
“那便是还不够多。”沈云岫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女明明还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从小谢沉杳就是个娇气爱哭的性子,也不知谢家家道中落后,她又不会照顾自己,在遇到自己前一个人到底吃了多少苦。
“那我以后多穿点。”沉杳的眼尾下垂,唇瓣微抿了抿,“但是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新娘子得漂漂亮亮的,我想少穿一点。”
“嗯,都应你。”沈云岫轻笑着说,又认真道,“不过在明天前,杳杳,我想再最后问你一遍,你……”
“你再问我一百遍,我也要说,我是真心愿意为你掩护的。”沉杳撅着嘴打断她的话。
这样的问题沈云岫已经问过自己很多遍了,尤其是越靠近成亲的日子,她就似乎越担心未来会耽误自己,总想后悔现下的决定。
“反正以后我嫁给别人,也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良配,但我知道云岫姐姐肯定不会对我不好的。”
沉杳眉眼弯弯的,本来就漂亮的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更加明亮澄澈。
“好。”沈云岫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以后这家里,就都是你说了算。”
但同时她也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有机会绝对不会让沉杳就这么被她耽误一辈子的。
虽然明天就要出嫁了,但其实婚礼办得并不大。毕竟无论是沈家,还是谢家,都已经家道中落,现在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因此,婚前夫妻双方得有三天不见面的规矩,她们也没守,明天的婚礼她也只是准备邀请熟人参加就好。
沈云岫这辈子只想在朝堂上闯出个名堂,光耀沈氏的门楣,她这辈子都只想都以男装示人才好。
她对自己的婚礼不上心,更何况也只是假成亲,但这样简陋的婚礼总归还是委屈了作为新娘子的沉杳。
“当然是我说了算。”沉杳故意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却还是软软的,“我以后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是,状元夫人。”沈云岫眼中俱是笑意。
*
四月十九,是沈云岫托算命先生推算的黄道吉日,宜嫁娶。
沉杳早早地被丫鬟唤醒,穿上大红色的嫁衣,又是一番梳洗打扮、敷粉描眉,继而在头上盖上了喜帕。
再是到吉时,被搀扶着坐上花轿,一路敲锣打鼓地,绕着街巷走了一圈,就又回到了状元府邸前。
由于宴请的宾客较少,婚礼流程也不算繁复,很简单地在前厅拜完天地,她就被迷迷糊糊地送进了洞房里。
沉杳的手上攥着红色的鸳鸯帕,安静地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喜床上,眼前是大红色的喜帕,几乎遮住了她的视线。
烛台上的红烛安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哔啵”的声响。
“恭喜宿主,你现在也算是嫁给女主,是她名正言顺迎娶进门的媳妇了。”系统04调侃道。
沉杳沉思了下,“那女主福气还挺好,算上剧情线后期,她也算是在古代实现一夫一妻制了。”
系统04在她脑海里笑成了一团。
不过等了其实也没多久,就听到有好几道明显的脚步声从门外传过来,一直到自己面前的地方。
继而是一道不着调的打趣声音,“要我说,不知道弟妹到底是有多么貌美?才让你小子这么迫不及待,才刚高中状元,就急着娶进门,今儿个我可得看看。”
“元兄,慎言。”
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清朗干净的嗓音,仿佛山上的泉水缓缓流淌而过,是沈云岫的声音。
沉杳低垂着视线,透过喜帕下方的空隙,她可以看到有三双纯黑色的皂靴,只是材质不一。
其中有一双看着格外奢华,锦缎的靴面,上面还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鸟纹。
元复举看着眼前穿着一袭大红色喜袍,玉冠束发,明明是怒目瞪着自己,眉眼间却更显清隽灵动的好友。
他悄悄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为何显得气虚起来。
“是我的错,我嘴巴贱。”元复举很快回过神,就立刻熟练地作揖讨饶,“希望夕岚和弟妹不要在意。”
沈云岫叹了一口气,她跟元复举相熟,自是知道他没有什么恶意,但他有时候委实是口无遮拦了些。
“你少说些吧。”她摇了摇头。
同样跟着元复举过来闹洞房的萧明庭倒是都一直安静着,没怎么说话。
他天生性子冷,平日里最是厌烦一些喧嚣热闹的场面,自然也不喜凑什么热闹。
若不是沈云岫既是他非常看重的臣子,还是他私下里相交甚笃的好友,再加上元复举这个跳脱的性子不停地撺掇,他根本都懒得过来掺和。
“沈大人,可以掀盖头了。”站得稍远些的媒婆小声提醒道。
眼前的这些人可都是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对于她这样的斗升小民,平日里碰见一位都要吓死了,她心里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多说话。
沈云岫接过媒婆递过来的喜秤,虽然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但她的面色一直都很沉稳。
直到把眼前的喜帕掀开,她顿觉得眼前一亮。
她早知晓沉杳生得花容月貌,但原来她换上嫁衣,竟然能美得这般让人挪不开眼。即便是同为女子,也忍不住被她的美貌所深深惊艳。
“夫君。”
眼前的喜帕被掀开,沉杳也微微抬了抬眸,眼底秋水盈盈,咬着唇轻声唤道。
元复举也看了一眼,在心里感慨了下果然是绝色佳人。
但看好友一副被迷得不行的样子,他又突然很别扭地心里感觉有点不高兴。
站得稍后的萧明庭正双手抱胸站在原地,见新娘的喜帕被掀开,他也抬了抬眼,随意地瞥过来了一眼。
明亮的烛火下,盖头下的新娘子确是漂亮得惊人,黑发雪肤,眉若远黛,鲜红的唇色娇艳欲滴,仿佛画中走出的绝色美人。
尤其是少女鼻尖上的一粒褐色小痣,映着光线,更衬得她有几分楚楚动人,扣人心魄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整个人都下意识地怔住。
是她?怎么会是她!
萧明庭直白的目光牢牢地锁定着眼前的少女,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一时间似乎被什么堵得不上来气,连心脏都跟着一阵阵发疼。
过分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沉杳有些不安地攥紧了小手。
她这才把眼神从沈云岫身上移开,有些怯怯地往另一边的方向看过去。
萧明庭似乎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火,从小就必须学会在皇宫里看别人眼色,他本来就很擅长控制情绪。
在被在场的另外两人察觉到什么前,他的黑眸微敛,俊脸上又恢复成了原本没有一丝波动的样子。
“杳杳,还没有给你介绍。”
沈云岫没有察觉到两人间的氛围,看沉杳抬着眼睛看人,以为她是好奇,便温声道,“这两位是我的至交好友。”
媒婆她们都已经下去了,这个房间里便只有他们几人,因此沈云岫介绍得很具体,“这位是元复举,是元太傅府上公子。这位是……景曜公子,是当今圣上。”
她的声音顿了顿,萧明庭,字景曜,在外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他们一般都是称他的字。
沉杳愣愣地看着沈云岫,转而又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此刻正站在她旁边的萧明庭。
……是昨天救了她的人。
她仿佛被针扎一般连忙垂下了眼睛,饱满的红唇被贝齿轻轻咬住,就准备起身行礼。
萧明庭扯了下唇,“不用多礼。”
“没关系,我们私下里不用这么拘谨。”沈云岫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介绍道,“这是我新过门的妻子,谢沉杳。”
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两道视线不着痕迹地飘过来,轻轻落在了她放在少女肩膀上的手上。
注意到沉杳似乎害羞得紧,沈云岫抬起头,开始赶客道,“好了,接下去时间也不早了,两位兄长是否可以把洞房夜单独留给在下?”
感觉鼻尖上的小痣比眼睛下的泪痣,好像看着更有感觉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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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君臣文里的状元夫人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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