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何必这般自谦,本宫读过你的一些文章,是个才思敏捷的,所以今日本宫想知道探花郎对今日之题将会如何作答?”
昭华公主的问话几乎是在场众人心中所想,从一开始陈默涯中举,关于他做的文章就已经大街小巷地传颂。
可是有些东西一旦风头正盛,杂七杂八的物件便会以这东西的名头出现,如此一来京都流传有关陈默涯的作品,便真假参半,文章造诣也忽低忽高。
若今日能现场瞧着探花作诗,亲眼所见也是一桩幸事。
听闻昭华公主问话,陈默涯微微颔首,随后便转向了堂中那幅《凌霜傲雪》。他拧眉不过片刻,随后便缓缓开口:
“雪中梅,人之骨。那下官便以《梅骨》一诗献丑了。”
“香魂寒梅独风骨,傲雪凌霜岂同流。欲把清来与浊散,唯愿花开沐九州。”
话音落下那刻,如同一缕清风带着些许的芬芳,以一种不同的姿态闯入众人心中。没有前面作诗者的急功近利,也没有太过安逸的田园之情,反而是警醒自身,为国为民的忠贞之情。
那一瞬间窸窣说话声响充盈整个堂内,所有人纷纷赞叹:“探花郎好风骨,好气魄,无时不思忠君之事,为民之心。”
当诗篇传至外界,连百姓都赞不绝口。
终于在所有话音落下之际,夫子也不知应不应当点评时,便静静看着昭华。
此刻昭华再度来到窗边,她眸子微垂瞧着台下人的发冠:“独风骨,岂同流,探花郎说得容易,做起来可甚为艰难。清与浊自古一家,有清之处,浊必依附。还唯愿花开沐九州,你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为君为民,臣下无悔。”
陈默涯的话掷地有声,那一刻昭华默然。
良久,昭华才抿了抿唇道:“这话金声玉振、铿锵有力,可是探花郎低着头却让这气势也消减了不少。为何不敢抬头面向本宫?”
“臣下牢记君臣之别,不敢冒犯公主天颜。”陈默涯低垂着头,限制视线的模样,着实变得有些拘谨。
这话一出让昭华觉得趣味十足,她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缓声调笑道:“可你刚刚不是看了吗?”
“公主有命不得不从。”
“哦!这般听话,那你抬头,将你刚刚所说复述一遍。”
话音落下之际,陈默涯立即抬头对上了昭华的眸子,就见纯真浅笑尚挂在昭华的脸上,如同雍容华贵的牡丹绽放出最美的模样,那一瞬间他呼吸微滞,这美貌的冲击仿佛比之前更胜。
陈默涯略带恍惚地站在原地,眉眼深深凝望着昭华。他的眼神透着清澈的单纯,面上全是欣赏之意,一时竟忘记了昭华让他重复的那句话。
当下堂中寂静无比,所有人紧张十足,生怕陈默涯此举冒犯昭华,以致罪责加身。正待有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之时,昭华轻笑一声缓解了场上的紧张气氛。
“不是说当今的探花郎,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不少嘛?如今瞧来传言有误啊!只能说,诗是好诗,这人嘛!却是个呆的。”昭华的情绪丝毫不掩,其话意更是说给在场之人,眼前的探花郎她颇为欣赏,这人她想护着。
才刚刚入朝为官,又被昭华美貌迷了眼的陈默涯,此刻思考不得这么复杂的东西。只是在昭华话音落下之后,他提取到了最为关键的话,那就是公主夸他诗做得不错。
一时间陈默涯根本掩饰不住情绪,反而略带羞赧地嘴角翘起,如傲雪寒梅含苞待放屹立寒风之中。
昭华公主见此,眉眼之中多了几许柔和,似是调笑又似嗔怪:“真是个呆子。”
直到陈默涯退下之后,为首的夫子第一次将诗词摘录,而后郑重地收到了一侧。
终于可以邀请下一个寒门子弟时,何岑亦直接抢了一个学子的名额,站在了最前方。
何岑亦这一次不复在寒门子弟休息处的模样,反而正了正衣冠后,施施然来到陈默涯之前所在之地。
明明也是个白面书生,五官端正,可偏偏做出来的姿态却像个十足的伪君子。看得出他想要学习谦谦君子,知礼守节,可有陈默涯珠玉在前,何岑亦反而衬得像是东施效颦。
刚刚如折子戏般的初见开场,让姚琦梦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何岑亦出现之后,她当真觉得有几分倒胃口。
不过知晓这次何岑亦主要目的是昭华公主,她也放心了不少。
“昭华公主,小生这厢有礼了。”
如同折子戏里的开场白让姚琦梦拿茶杯的手忍不住僵在空中,这句小生让本来已经忘记不悔兄存在的她记忆复苏,即便这次对象是昭华公主,可她依然觉得好丢脸。
不过也很庆幸,好在有玉贺忱帮衬,谣言传出的时候她全程地隐身。
只是这话一出,不单单是姚琦梦,感觉整个权贵之地都静谧不已,原本还有略带些许声响的房间,此刻已然落针可闻。
“咳咳。”公主轻咳的声音骤然传出,显然也是被这故意做作的模样惊吓到了。“今日是诗会,公子还是先应对当下考题,莫要提及其他不相关的事情。”
话音一落,姚琦梦着实是没忍住,直接笑了起来。她没想到饶是昭华公主这样的人,遇到这样恶心人的东西也会手足无措。
听闻此语,何岑亦脸色一僵,随后快速地清清嗓子,又复最初的骄傲模样开口:“今日以梅花为题,我带来的诗名亦叫《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何岑亦背诵起来当真是声情并茂,声音抑扬顿挫更是恰到好处。
这诗的确是诗会上极为亮眼的存在,极为朴素的用词,却意境深远,是极为上乘的作品。
只可惜所有人在何岑亦开口的那刻眼神骤变,瞧着诗会初起时发下的诗集,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唯有寒门子弟处不知其详,看向何岑亦的眼神都充满了敬意。
“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偷诗吗?郡国公可一向最厌恶这弄虚作假的事情。”
隔壁的厢房中隐隐传来愤怒的声响,让姚琦梦的唇不自觉地弯了弯。这秋后的蚂蚱离被冻死,还剩几个时辰了。
饶是再不喜诗词的人,不会翻阅这本诗集的人,也总能看到诗集封面处有何岑亦所朗诵的那首诗,旁边写着作者:王安石。
是以全场十分寂静,等到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反而不像对陈默涯一首终时的赞许,而是一种议论,一种诧异之中略带贬义的探讨。
“何秀才这诗倒是来得奇,也不知何秀才为何会自觉身处恶劣环境。要知晓当日入狱可是秀才你罪有应得。而且坚守自己主张,不知何秀才有何主张要坚守呢?是偷窃还是祸水东引,若是此两种,何秀才莫非是对我朝律法的不认同?”
为首的夫子看着姚琦梦所赠与的诗集封面,深思熟虑一番后,才以何岑亦所读诗词中蕴含的意义出发提问。他想要证实一下究竟是何岑亦窃诗,还是这诗集印错,这诗的作者的的确确是何岑亦。
然而原著作者只是负责让何岑亦背诵古诗,好好地装上一装,并未描写他对诗中所蕴含的意义了解多少。
故先生一问,当时就让何岑亦呆愣在了远处,他的眼神中闪过些许茫然,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为何刚刚陈默涯作答之时并未询问其中含义。
“何公子?”夫子等待的时间略久,脸上难免闪过些许不耐,眼神之中多了些不平常的意味,以至于他再次开口,秀才二字已经更换成了公子。“莫不是公子答不出?”
“此次诗会不是作诗吗?怎么还提这种问题?”何岑亦心中不满,反问出口。
夫子也不加以解释,只是抬头看了看各位权贵们的眼色。
【既然不觉得丢人,不如再来一首!】玉贺忱的心声突然响起,似乎是玉贺忱那处同夫子使了眼色。
因为姚琦梦听到心声后,便见夫子那边如同得了命令。只见夫子将手中的纸笔放在一处,反而将那诗集摆放在桌面的正中间,直接翻阅到了目录一页。
“那好,既然何公子刚刚那话答不出,老朽也就不难为公子了。公子刚刚所咏诗词堪称精品,所以老朽还想再听一首,不知公子可否再做一首?”
“这有何难。”听到恭维的话语,何岑亦一扫之前的阴霾,自信十足地接着说了下去。“那你们可听好了,我这第二首,名叫《墨梅》。”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目录上《墨梅》——王冕那一栏。夫子似乎没有想到眼前人会那般大胆,当着所有权贵的面连窃两首诗。不过他心中还隐隐抱有一丝怀疑,或许这名字只是重了而已。
只可惜……
“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良久的寂静,只听得风声飘过,留下莫名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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