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颜辞低头看他手上拎着的盒子:“是什么蛋糕?”
“舒芙蕾。”
包装盒上的牌子是颜辞常吃的,但是离这里很远,且只做线下,若非提前预订,基本排不到。
早就安排好的吗?
还是凑巧?
颜辞垂眸,随意嗯了一声,没有问其他。
电梯门上的倒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轮廓,电梯上行平稳缓慢,楚凉的声音也平缓如常,听不出情绪:“我以为你今天会来。”
颜辞反应了几秒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今天的发布会。
“有其他事情耽搁了,再说了公司这么多人,也不一定就是我去。”
“有两张请帖,其中一张是为你留的。”
按理说,以颜辞的专业及在公司的资历,这张额外的请帖给她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影清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很大程度上是大家以为这张多出来的入场券是因为影清有个在源流科技高层任职的舅舅。
颜辞苦笑一声:“阴差阳错没去成,不过我的同事也很专业,你可以放心。”
“不是想合作吗,为什么不亲自争取一下?”
“现在你们可是香饽饽,想跟你们合作恐怕得争得头破血流吧。”颜辞打趣说。
“如果是你,绝对有优先权”楚凉弯唇,用着半真半假的语气说:“这次,我会仔细看你的策划书。”
楚凉这个人,看起来玩世不恭、捉摸不透,但有一点,他其实不怎么爱开玩笑。
尤其是在公事与私事上,界限分得很清楚。颜辞诧异的是他竟能堂而皇之地把给她“开后门”的事情讲出来,像个色令智昏的庸君。
“楚凉,我不需要任何特权,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也会做好我的事,如果可以再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承诺,就更好了。”颜辞说完,电梯门此刻正好打开。
“好。”
楚凉低声回应,随后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头,高挑的身形笼罩着,护她走出电梯。
他的动作极有分寸,手掌克制地虚掩在她后肩,没有再进一寸的想法。
颜辞知道,楚凉在示好,也在试探,只要她稍微向他靠拢,他就会将她紧紧搂住,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下意识地,颜辞向前走了一大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动作连贯地输入密码,开门而入,玄关处,她对着门外的身影伸手:“蛋糕给我吧,有点饿了。”
楚凉看着颜辞毫无动容的模样,甚至怀疑她会在他把蛋糕递过去的瞬间将他拒之门外。
尽管这个猜测既小心眼又可笑,但楚凉还是一脚踏进玄关后,才将蛋糕递给她。
酥香绵密的蛋糕入口即化,味蕾上绽放的甜蜜滋味让颜辞的神情变得悠然而满足,她唇上沾了细碎的奶油沫。
“好吃吗?”楚凉声音暗哑,喉结滚动,眼神在烧灼。
他想吻她。
颜辞有所感知,动作一顿,有着细微戒备。
她抽纸擦了擦嘴边的残屑,微笑抬头:“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
颜辞能看穿楚凉,楚凉也能看穿她。
很轻一声笑,楚凉敛眉起身:“吃多了腻,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厨房里,楚凉目光沉郁,在水果刀的切面停顿几秒,面上没什么情绪。
刀片在果肉里来回两次,声音起落有致,苹果切得匀称漂亮。
楚凉的手继承了他的所有优点,绝佳的骨相与皮相,是那种仅仅露出几根手指便能让人脸红心跳的美。
骨节如玉的手托着一瓣苹果,去核的动作慢条斯理,只是突然之间,刀锋毫无预兆一转,好看的手便破了相,便染了血。
“嘶——”
厨房里的人倒吸一口气,伴随着刀落在砧板的声音。
颜辞听到动静,起身查看:“怎么了?”
刀口划得很大,鲜红的血争相涌出,颜辞吓了一跳。
没多想,她抽了纸巾,急忙将手指上的伤口裹一层,按住止血。
“愣着干嘛,摁住,我去给你拿药。”
楚凉另一只手接过来,颜辞立即放开手,冲到客厅翻出了药箱。
伤口的痛感,还没有她刚才手心相贴的触感强烈。
楚凉有些病态地想。
颜辞动作轻柔,消毒、抹药、缠纱布,她的眉头一直皱着。
她对痛,总是有很强的共情能力,仿佛感同身受。
“你笑什么?”颜辞抬头瞥他一眼。
楚凉才发现自己在笑,他没怎么掩饰,唇角依旧挂着,语气却有些可怜:“有点痛。”
肯定不止一点痛。
颜辞好笑又无奈:“切个水果而已,怎么还会这么不小心。”
“真没良心,那都是给你切的啊。”
楚凉抬起下巴轻点示意,颜辞才发现他出来的时候还顺便把切好的水果端了出来。
确实切得漂亮。
颜辞笑说:“楚少爷的手金贵,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别人来吧。”
刚吃了香腻的奶油,苹果清甜诱人,颜辞接连吃了几块。
楚凉伤了手,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着。
真奇怪,明明没有任何不同,可就是觉得跟刚才不一样。像是终于打破了一层讨厌的屏障,慢慢有了新鲜的空气进来。
楚凉视线移到被包扎地完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想。
很自然地,颜辞挑了一块果肉,递到楚凉嘴边。
两人皆是一愣。
这种惯性行为,过于暧昧,过于亲昵,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相处过了。
几息之间,楚凉伸手握住眼前就要退却的手,低头咬住了牙签上的苹果。
颜辞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吃水果。
“我的手不金贵,对于颜辞来说,是免费的。”
楚凉语调慢悠悠,似真似假地说着无伤大雅的情话。
颜辞笑笑,没放在心上:“那真是荣幸。”
她没抬头,注意力被微信信息吸引。
赵青禾发来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封泛黄的信,上面大写着三个字“感谢信”。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颜辞连忙打开包,翻找片刻,只找到一封“道歉信”。
楚凉被她的动作吸引,视线在信纸上停留:“这是什么?”
颜辞摇头:“不知道。”
她重新拿起手机,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是不小心夹在资料里的]
[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去拿]
……
等了一会儿,消息沉寂,没有回复。
颜辞皱眉盯着屏幕。
楚凉看着她,扯起笑问:“跟谁聊天,这么专注?”
颜辞说:“赵青禾。”
“你们……有联系?”
“我是他的责任编辑。”
“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颜辞有些懊恼:“今天上午去找他催稿,不小心把东西落在他那里了。”
“你今天是因为他才没来得及去发布会?”
颜辞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只好解释:“倒也不全是,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只能说不凑巧。”
想到什么,颜辞问他:“你对赵青禾了解多吗?”
赵青禾是赵青珞的弟弟,楚凉和赵青珞又有着剪不断的关系,这个问题问得很自然,如果颜辞不是他的妻子的话。
可是她好像忘了这层身份。
楚凉望着她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发现里面全是对另一个人直白而强烈的好奇。
有一瞬间,他觉得颜辞在他眼前,却离他很远。
她借着他,寻找别人的影子。这个想法刚出来,楚凉最先觉得荒谬。
他干笑一声,话里带了情绪:“我怎么知道?不怎么接触。”
颜辞没察觉他的情绪,而是将目光转到那封信上,犹豫片刻,才打开。
楚凉眸色一暗,走到阳台,打火机明明灭灭,烟条在手上转了一圈,完好无损。
阳台的风吹得人愈发冰冷,楚凉折了烟,回到颜辞身边。
颜辞端坐在毛毯垫子上,神色怔然,楚凉的视线落在颜辞手里的信上,时间在纸上悄然晕染出折旧的痕迹,使内容看起来悠远且厚重。
楚凉轻声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颜辞回神,重重舒了一口气。
昔日的身影与如今重叠,时间上的极度拉缩让人恍惚。颜辞看着楚凉,发觉他竟是唯一可能懂得她此刻感受的人。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得。”
原本是没有印象的,但是听颜辞描述多了,不知不觉,本来遗忘的细节也变得深刻,沧海遗珠般,原本黯淡的记忆开始独特起来。
“那你记不记得,那时候还有一个人?”
楚凉思索片刻,问:“那个小男孩?”
颜辞惊喜点头:“是他!我当时是为了救他才被后面的人追着跑,可是关键时刻,他甩开我自己逃走了,我当时很难过,还哭了,你记不记得?”
楚凉轻笑,若有所指:“你当时难过,貌似不止这个原因吧?”
颜辞微囧,没料到他竟然记得这么多。
“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你猜是谁写的?”
稍微提示,楚凉便反应过来:“那个男生?”
颜辞连点头:“没想到,他竟然给我写了道歉信,可惜我转学太快,这么久才收到。”
那种被时光掩埋的温暖延迟涌上心头的感觉,她同楚凉分享,以为他也会懂。
楚凉却并没有那种感觉,相反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萦绕在心头。
原本独属于两个人的记忆,突然闯进了第三个人。
这种极度的不适,让楚凉惊觉,他对颜辞的占有欲比他以为的要强烈。
他嗤笑,把信从颜辞手上抽出,神色淡淡:“怯懦者迟来的补救,有什么好看的。”
颜辞没被他的态度影响,另一封感谢信还在赵青禾手里。
她好奇,道歉和感谢明明可以合成一封,不知道为什么要分开写两封。
颜辞拿起手机,赵青禾依旧沉寂,没有一条回复。
她重新把信拿回手上,磨搓着信封上的字迹,将生出来的一点疑惑藏在心里。
炙热的气息从身后拥过来时,颜辞身体一颤,没有防备。
楚凉在向她索吻。
他动作轻缓,湿热的唇轻点在她的脖颈间,声声微喘,不显急切,带着从容的诱惑。
颜辞耐不住,身体前倾,避开他的呼吸。
微妙的偏移,却很容易表达抗拒的意思。
楚凉果然没再动,却僵硬梗在身后,也没有退。
平静的局面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打破,颜辞反应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很晚了。”她平静说。
言外之意,他该走了。
这些日子相安无事,两人刻意避开,分居两处,颜辞以为这是今后的常态。
“太晚了,”楚凉哑声说:“手受伤,开不了车。”
以颜辞的视角来看,楚凉的伤包扎好了,开个车绰绰有余,更何况楚少爷何时在意过这点小伤小痛。
但楚凉都这么说了,她再讲就有点不近人情。
颜辞起身:“我去收拾客房。”
手被牵住,她动作一顿,低头看坐在沙发上的人。
楚凉抬头,细碎的黑发在眉眼处留下一片阴影,暖黄的灯光让他的眼睛呈现出琥珀般的光泽,他轻轻一笑,像开玩笑输了般求饶。
“颜辞,给个台阶吧。”
语气涩然,妥协又无赖。
可是颜辞发现,她不想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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