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辞是被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喂”了一声。
“醒了吗?”
颜辞眼睛睁大了几分,看了眼手机屏幕,起床气上来了,语气并不好:“您一大早扰人清梦,有何贵干?”
赵青禾的笑声传进话筒,有病似的:“今天天气清爽,出来散个步吗?”
颜辞打了个哈欠,看了眼窗帘缝里透出来的光,拢了拢被子,准备挂断电话。
赵青禾下一句话紧接着出来:“顺便给你看看初稿,还有那封信……”
颜辞终于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半。
她睡意全无,皮笑肉不笑:“您可真是会挑时间。”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寸光阴一寸金,老祖宗的道理咱们这些小辈得听听。”赵青禾闲闲的声音传出来,周边掺杂着摊贩叫卖声,像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颜辞抻了抻懒腰,无精打采:“你在哪?”
“永福街。”为数不多还算热闹的老街区,生活气息十足,赵青禾大概是像遛鸟大爷一样在那串街走巷,偶尔听他来一句:“大爷,又来赶早?”
莫名觉得好笑。
颜辞说:“我去哪找你?”
“东西放在罗德园了,我在昨天分开的那个路口等你。”赵青禾说完,又问:“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一份。”
“等我到了,都冷了吧。”
“不会,你说。”
“那就牛叔的油条和醇和的豆浆吧。”颜辞循着记忆报了个经典组合。
大早上被赵青禾吊起了胃口,颜辞再也没什么赖床的心思,一路顺着晨风驱车到罗德园。
“叮铃铃——”清脆的铁铃声响起,车轱辘在磨得光滑的石板路上滚动,发出吱噶吱嘎的声响,赵青禾一身白衬衫,迎着熹光悠悠而来,在离她一米的地方刹车。
“呐,早饭。”
对方将透明塑料袋举到她面前,里面薄薄的油纸袋已经被油脂渗透出透明的斑点。恰此时,对面学校响起滋滋的上课铃,颜辞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稚嫩而朴实的初中时代。
实在是赵青禾这副学生打扮太具有欺骗性了。
颜辞回神,接过吃的:“谢谢。”
豆浆和油条都是温热的。
从永富街回到这里,他用了不到十分钟。
赵青禾勾唇,推车走到她旁边:“往这边。”
颜辞跟着他,七拐八弯,突然发现眼前的地方有点眼熟。
“这是?”
“我家。”
19岁那年,楚凉带她来的,是赵青禾……或者说,赵青珞的家。
“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劲,赵青禾问。
颜辞甩去那点物是人非的怅然感,重新打量着这个整洁的小院。
相比起隔壁人去楼空的冷清,这里显得跟外有生活气息一些。庭院里干干净净,看得出来落叶常有人打扫,石桌上摆了一壶茶,还冒着热气。
她有些惊讶:“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毕业后就搬回来了,不过也不是天天都在,毕竟这边里市中心远,有时候也不太方便。”
赵青禾给她倒了一杯茶,轻声问:“喝得惯吗?”
入口有些苦,伴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涩口感。
颜辞皱着眉:“这是决明子?”
赵青禾微笑点头,又给她斟满:“亲手种的,纯天然。”
“怎么味道怪怪的?”
赵青禾自信得意的表情一顿,咳了一声,说得轻描淡写:“炒的时候火候掌握得不太精准,晒的时候发了霉,不过放心,只是口感差了点,喝不死人。”
刚说完,颜辞吞了一口茶水,一口气不上不下。
“你就这么招待我?”
“这不显得有诚意吗?”赵青禾心虚,放下茶壶,正巧阳光偏了一寸,照到他手上,颜辞被对方手表的反光晃到眼睛。
他抬手挡了挡,问:“要不要进去坐?”
颜辞起身,有点好奇:“可以参观一下吗?”
“随意。”
经过阳台时,可以看见几排盆栽,有菊花、月季,还有些叫不出来名字的,长得亭亭俏丽,看得出来被打理得很好。
花旁边有个菜圃,郁郁葱葱长了几茬韭菜,虽然长得好,却拥挤得像片小草堆。
“怎么不吃?都长老了。”颜辞可惜道。
赵青禾无奈一笑:“吃不完,而且不爱吃。”
“不爱吃还种?”
“我姥姥生前种的,她老强迫我吃。”赵青禾笑着说完,蹲下身,轻车熟路地拔了几株横生的野草,丢到旁边的空地里。
“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差不多,反正也没人愿意回来了,这里拆了比留着值钱。”
颜辞叹了一口气:“也是,早晚会拆。”
“舍不得?”赵青禾看向她,眼里带着微弱得恰到好处的探究,像是在发出与她交换故事的信号。
不过,要让他失望了,在这里,颜辞没什么故事。
只是一些乏善可陈、充斥怨怼和遗憾的记忆。
突然想到什么,颜辞才记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那封信呢?”
赵青禾这才想起了似的,慢吞吞往屋里走:“我去给你拿。”
“你不会偷看了吧?”颜辞歪着脑袋,看他的反应。
赵青禾没躲,直直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看了又怎么样?反正是十几年前没人要的东西。”
颜辞问:“那你说写了什么?”
“不记得了。”赵青禾偏过头,步伐走快了些,“你自己看吧。”
“记得把稿子也带下来。”颜辞没跟着他上楼,眼睛在客厅的书柜上转了一圈:“我可以看看你的书吗?”
“随意。”
得到主人的允许,颜辞立在整齐的书墙下,随手拿出一本书翻了翻。
扉页很干净,连签名也没有。
里面也干干净净,没有作任何注解。
颜辞想到上次向他借的书,大概是还没看完就借给了她,才会在里面找到他的书签。
那些书签估计都被他重新归整在一处。
颜辞正要停手,忽而视线被一本熟悉的杂志吸引。
封面是几年前的旧刊,那时候很火的文艺杂志,颜辞曾经在那里刊载了几篇文章。
她翻开书页,意外地发现一封陈旧的书稿,书稿下方正好是她的文章。
好几年前的手写稿,赵青禾的字比如今看着规矩许多,笔锋青涩。
这笔触很熟悉。
颜辞在脑海里隐隐比对出了答案,却又有点不敢置信。
竟然是他吗?
颜辞思索的头绪一顿,眼睛落在手稿的落款上:一度清河。
“在看什么?”
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颜辞抬头,感叹一笑:“没想到你就是‘一度清河’。”
赵青禾视线在她扬起的杂志封面上停留片刻,对于马甲被撞破这件事没有任何补救,轻笑:“彼此彼此,凉言写意。”
这下轮到颜辞惊讶了:“你怎么会知道?”
“想知道的时候,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赵青禾卖了个关子,迈着轻巧的步伐下楼。
“什么蛛丝马迹?”
“我曾经在你注册笔名的网站公司里工作,无意中见过你的实名信息。”他凑近,抽走她手里的手稿,语气撩拨:“你说,这算是巧合,还是缘分呢?”
颜辞想到早些时候青春期写的一些疼痛文学,脸上一燥,手一推背对着她,语气哀莫:“得,咱彼此放过吧。”
玲姐的电话此时打进来。
“小颜,刚得到消息,源流科技今天有一个跟内部合作商的产品体验会,你一会儿来公司,跟影清一块去吧。”
“好的玲姐。”
电话结束,颜辞心平气和吸了一口气。
赵青禾猜测:“要走?”
“加班了。”颜辞甩甩头,把头发扎起来,朝他伸手:“东西给我吧。”
几张折了几折的A4纸叠一起,放在她手上,是他的稿件。
颜辞眼眸闪了闪,问:“还有吗?”
“没了。”赵青禾低声回应。
颜辞没追问信封,笑了笑:“那我走了,谢谢你的茶和早饭。”
“我送你。”
两人并肩出来,仍旧走到那个红绿灯路口。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那封泛黄的信封,被赵青禾紧紧攥在手里,掩藏在衣服口袋之下。
赵青禾或许不打算再给她。
颜辞也没想好,要不要探究下去。
……
回到公司,除了几个值班的,几乎没人。
“颜辞,你怎么来了?大周六的,也加班?”
“不加班,来看你啊?”颜辞笑侃:“你这是卡在哪里了?”
“还不是专访的事!咱们热火朝天地做了一系列准备,结果一问楚凉还没答应接受采访呢!我真是被气死了,现在什么都做好了,跟我说还没约到人!”
“那你们现在是有什么预备方案?”
“换人呗。”
“有合适的人选吗?”
对方凑过来,小声道:“影清不是有个在源流科技做营销总监的舅舅吗?现在全指望着她了。”
颜辞点头:“也是个办法,虽然比不上直接采访楚凉,但总体上还是能跟上热度。”
“你可别说了,影清现在在我们部门指手画脚,别提多张扬,连采访的稿子都得经过她的审核,可气的是她什么也不做,提的问题跟坨屎一样,最后她的名字还要放在总策划一栏,这不是妥妥抢功劳吗?”
同事气得吹鼻子瞪眼,十几度的天气愣是被她弄出了三伏天的火燥氛围。
颜辞想了想,提了个建议:“其实,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源流科技的技术总监陈晨。”
“这不是更难吗?陈晨可神秘了。”
“他其实挺好说话的,就是有点低调,你们想打动他,用情怀会事半功倍。”
颜辞说得认真,同事半信半疑:“死马当活马医,我去试试。”
“加油!”敷衍鼓励一声,颜辞问:“影清在公司吗?”
“不在,她老早就去源流科技的产品体验会了,见人就说,恨不得全公司欢送她……”
“我先走了。”没等同事说完,颜辞转身离开。
她给影清打了个电话,很快被拒接。
叮咚——影清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位置-尘芯科技园]
[我已经到了,你自己过来吧]
颜辞见怪不怪,依着地址打车过去。
会场门口有人拦着,没有邀请不让进。
影清的电话没人接通,颜辞站在门口和验票人员面面相觑。
“这位女士,没有邀请凭证的话,请移步到侧门等候。”
颜辞微微一笑,视线在进进出出的人身上徘徊,突然眼神一定。
情投意河,冷门CP上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物是人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