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人影晃动。
颜辞一眼看过去，看见吧台前一身黑色吊带长裙的背影，修长的波浪遮住大片白皙的脊背，腰身收窄，如柳枝般随音乐轻晃。
颜辞走上前，在她旁边坐下，要了杯酒。
“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再忙见你也抽得出空啊，这不是怕你伤心得吃不下饭吗？”
“正经人谁约在酒吧吃饭？”
何晓一脸酒色财气：“就近嘛，方便，况且这里骂人也方便。”
她正色：“说吧，你跟楚凉怎么回事？”
何晓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结婚的人。
“我想离婚。”
何晓将被子摔在桌面上，怒问：“他真对不起你了？”
“就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颜辞摇摇头，慢悠悠说着：“前两天在医院，他们好像要亲上了，但是被我一不小心打断了。”
“这你能忍？”
“情难自抑，我忍不忍也没用啊。”
何晓轻嗤：“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颜辞以前是什么样子？
她说：楚凉，我要你以后眼里、心里全是我。
颜辞想起来，苦笑：“年少轻狂。”
“有个人告诉我，换一条路，也许更美。”酒吧里喧闹的声音让她的声音变得很安全，颜辞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有些怅然：“我怎么就走到别人的路上煞风景去了呢？”
何晓被她的话逗笑了：“你竟然会说这种话，我以为你要在楚凉这条路上走到黑呢。”
杯子里的酒几乎见底，颜辞深呼一口气说：“也有人喜欢我啊，干嘛要硬挤在在别人的故事里当配角？”
“这是烈酒姑奶奶！少喝点。”眼见颜辞眼神开始迷蒙，何晓把她的杯子拿开，立马试探问：“谁喜欢你？”
颜辞脑海里空白几秒，才慢慢浮现一个名字：“赵青禾。”
何晓一顿：“他和赵青珞什么关系？”
“姐弟。”
“这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知道。”
“你答应他了吗？”
颜辞依旧摇头。
“为什么不答应。”
喝酒的动作停住，颜辞神色茫然：“就是觉得……很陌生，很陌生，你懂吗？”
颜辞活了二十几年，所有对爱情的憧憬与心动都给了楚凉。
习惯了丘陵沟壑，乍然看见新的风景，难免不适应。
彩灯摇晃的歌厅里，把人的表情藏在混乱的打光下，何晓看不清好友神色，只觉得她喷薄出来的气息都比别人淡几分。
“你知道地球的面积有多大吗？”
“什么？”
何晓退出百度页面，一本正经道：“5.1亿平方千米。你知道每个人的活动面积是多大吗？退一步来讲，海市够大吧？就算你从小土生土长对海市的每一寸角落了然于胸，其实你了解的也不过是地球的千万分之一，除此之外几乎全然陌生。可是人不会因此而停住脚步，从马车到轮船、飞机，每一步都是从陌生到熟悉探索出来的。所以，颜颜，不要因为陌生而把自己困在尺寸之间，多去探索，说不定结果也不赖呢？”
也许是究酒精和音乐的作用，颜辞的反应有些迟钝。
“是我把自己困住了吗？”她喃喃说着，像是在问自己。
“你说什么？”何晓没听清。
颜辞眨眼，慢悠悠把杯子里剩余的酒往对方的酒杯里倒。
何晓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你糟蹋我的酒干什么？”
颜辞微笑凑到她耳旁：“新来的小哥很帅，让他给你新调一杯吧。”
何晓轻咳两声，所有凝重的情绪被对方三两句弄没了。
“帮你要个微信？”颜辞调笑。
小哥朝这边看过来，眼角一颗泪痣，搭配一身禁欲黑色西装，显得性感魅惑。
四目相对，小哥勾唇一笑，礼貌点头致意。
“哦。”颜辞视线在两人间来回跳转，恍然悟了似的，慢吞吞拖着长长的尾调说着：“看来已经有微信了。”
何晓被她说得终于有点愧疚，弯眼解释：“虽然来这里跟他有关系，但主要原因还是离你那近，你别多想。”
鬼知道颜辞怎么这么敏锐，她甚至都没发现他来了。
“当然不会，你约我一个酒量一般的人来酒吧吃饭绝对只是来关心我。”颜辞笑眯眯。
何晓张口就来：“你能这样想简直太好了。”
酒吧声音大，颜辞凑到何晓耳边喊，也不怕被听见：“什么时候换的？”
“这话说的，多容易误会！刚认识没多久。”
“这样啊。”颜辞点头，忽地起身，走到英俊小哥面前，笑着说了几句话又回来，小哥的视线便望过来，与何晓对上。
“你说什么了？”何晓问。
“我说，今天是我朋友生日，但我临时有事必须要走，希望他待会儿帮我调一杯酒送给她。”
颜辞说完，拿起包，错身前附在对方耳边，声音含笑：“不打扰你们了。”
“宝贝，你可太懂事了。”何晓皮笑肉不笑，“虽然我怀疑是你自己想溜了。”
颜辞拍拍她的肩，笑得温柔：“别想太多，人要惜福。”
说完，走得干脆利落。
回到家里，没见到楚凉。
颜辞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醒酒。
……
大学时期，颜辞去实验室找父亲，经常见到楚凉。
一个是父亲的学生，一个是导师的女儿，两人关系也称得上是朋友。
她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夜里，她有事去找父亲，回来时楚凉顺路载她，一起回学校。
走到那辆酷炫的摩托车旁边，楚凉拿出一件薄外套给她：“我女朋友的，夜里风大，不介意的话你先披着。”
“她会介意吗？”
楚凉不在意一笑：“她不会。”
话里是对两人之间的绝对信任。
那个季节，还不到穿外套的时候，只是夜里风吹得太狠才会有些凉意。
赵青珞身材高挑，骨架大气，这件衣服很明显是专门为赵青珞准备的。
楚凉和赵青珞，都是各自系里的话题人物，他们的事情也常常被当作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时学校里有个共识，蹲在赵青珞身边不用半天就能找到楚凉。
楚凉自己也开玩笑说：“找我啊？问阿珞呗。”
与他一向在外的形象不同，恋爱中的他似乎无比体贴细致。
颜辞常常看见楚凉站在女寝楼下那棵梧桐树下，插兜等人。
很难想象在旁人眼里骄傲张扬的大少爷，这样规规矩矩地等赵青珞一等就是几年。
颜辞接过外套，想到舍友对他们的评价：狼狗碰到御姐，秒变贴心奶狗的故事。
颜辞很早就知道楚凉是个温柔的人，只是第一次知道他的温柔在另一个人身上用得淋漓尽致。
楚凉的摩托车后座平坦，一路上开得平稳，颜辞的手垂在腰间，连他的外套都没碰，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到了学校，碰到他的那些朋友送赵青珞回学校，她穿着骑装，像是刚比完赛。
“这是颜教授的女儿，颜辞，她正好去实验室送东西，正好路过送她一起回来。”
楚凉解释得清清楚楚，没让颜辞有一丝难堪。
赵青珞笑得爽朗，确实如楚凉所说毫不介意。
颜辞却生出莫名的羞愧，掩饰心虚，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没有坐过楚凉的后座。
楚凉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
即使到现在，颜辞依旧不后悔喜欢楚凉，依旧记得那个惊艳她青春的少年。
她唯一后悔的是一时冲动选择了他。
年少的喜欢，可以是惊鸿一瞥，可以是烟花短绽，唯独不该强留。
否则，时光滤镜碎去，便只剩难堪。
好在滤镜坍塌之前，她还可以转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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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该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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