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王的宴会，被投毒？越离与翻译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如果少年所言属实，穆兰因今夜想脱身怕是难了。
翻译使小声对越离道：“公子先别急，这人目的不明，依属下看，他的话未必可信。”
越离拧眉道：“但是涉及公主安危，还是早商议对策为妙。”
少年似乎看出他们的不信任，连忙扯住越离袖角，干脆手脚并用地比划了起来。
一通叽里呱啦后，越离看向翻译使。
翻译使道：“他说，两年前，公子救过他的命。”
越离一愣，旋即低头，端详起面前少年的脸，好一阵，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你。”
他抚了抚少年头顶：“才两年过去，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两年前，羌戎铁骑南下，连破郢朝十八城。宁朝人心惶惶，朝臣争议不休，最终由宁朝皇帝拍板，将淑嫔所出的四皇女穆兰因和亲羌戎，向老汗王求和。
穆兰因嫁得匆忙，和亲的队伍从长安出发，途经重重城关，逐渐远离故土，抵达草原深处的茫茫雪地。
一行人舟车劳顿。
到达羌戎边境时，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天。侍从侍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旁边休息，越离靠在马车边吃干粮。
干粮放得太久，咬起来簌簌掉着碎渣。越离倒是不怎么在意，但穆兰因掀开车帘，递了他一块柔软的豆馅饼。
越离低声道谢，却听旁边传来一阵激烈的呵斥与谩骂。
越离顺着声音望过去，远远瞧见一群人围成一团对着什么东西踢踹不休，他定睛看去，才发现被人围在中央是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那孩子穿着草原人的装束，正被几个宁朝牧民围在一起拳打脚踢，看起来可怜极了。
越离心知不该乱管闲事，但那孩子瘦骨嶙峋，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被打得鼻青脸肿，凄惨极了。
那模样不由让他想起，从前他饿极了的时候溜进膳房偷翻剩菜，回去的路上撞见了赵妃所出的六皇子。
好巧不巧，那天六皇子在御书房向皇帝展示新做的纸鸢，却被皇后以玩物丧志为由暗暗贬损了一通。
赵妃宠冠六宫，六皇子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撂了面子后顿时憋了一肚子火。但对方是皇后，他不敢不敬。
看见越离，他满心火气瞬间有了突破口，当即命人将越离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丢回了辛者库。
越离饿着肚子被打得奄奄一息，每一板子落下时，他都幻想有贵人能从天而降把他救下，但在当时，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住手，他还是个孩子。他犯了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这么打他？”越离带着两个侍从过去与那几个牧民交涉。
牧民本想斥他少管闲事，但他们扫了一眼越离，见他衣着光鲜，容色不凡，看着就不像什么普通人物，便客气道：“贵人有所不知，自从入冬以来，我们的牛羊便经常丢失。后来设了陷阱，才抓到这个羌戎崽子。”
他说完，趴在地上的羌戎少年顿时激动起来，嘶声吼叫了些什么，越离听不懂，就问旁边的翻译使：“他说什么？”
翻译使道：“他说，他没有偷牛羊，他只是太饿了，想到他们这里翻点剩菜吃。”
牧民道：“这崽子的话不能信，自从他来这边以后，我们的牛羊就开始见天儿地丢，不是他还能有谁？”
羌戎少年叽里咕噜了一通，翻译使道：“他说他如果偷了他们的牛羊，就让长生天亲自降罪，罚他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越离闭了闭眼，问牧民道：“你说，自从他来以后，你们的牛羊每天都在丢？”
牧民道：“没错。”
越离道：“那他来多久了？”
另一个牧民道：“我上个月就看见他在羊圈附近鬼鬼祟祟。”
“这么说来，你们起码丢了十头牛羊。”越离问道。
几个牧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没错。”
“那请你们看。”越离指着地上几乎皮包骨的少年：“其他问题暂且忽略，如果真的按你们所说，他偷了十头牛羊，那他又怎么会饿成现在这副模样？”
牧民一时语塞：“这……也许是他把牛羊带回了羌戎人的部落。”
越离道：“你们的牛羊不是一次性丢失，而距离这里最近的羌戎部落，就算不吃不喝也要走上三天。他哪来的时间每天都偷？”
牧民彻底陷入了沉默，越离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如果不把问题从源头解决，牛羊还会丢失，与其在这打一个孩子，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事已至此，牧民纷纷散去。越离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叹息一声，将怀中的豆馅饼递给了他。
少年确实饿得不轻，顿时狼吞虎咽起来，他吃得太急，没几口就噎住了。越离将水壶递给他，少年咕嘟咕嘟喝完水，就拉着越离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
翻译使翻译道：“越公子，他说他会报答你。但我觉得，他怕是打算赖上你。”
越离道：“那你告诉他，我不可能每次都帮他，以后如何是他自己的造化。他若真的要报答，就报答那个坐在马车里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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