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下午五点钟的太阳已经落到半山腰，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阴影，站在树下的男人，自然也有幸沾染了余晖。
树叶的阴影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倒像是特意画上去的。
陈轻舟站在单元楼下的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等着两个姑娘。
他斜靠着树干，手里把玩着泛着银光的打火机，火苗随着他的动作，忽而窜起忽而熄灭，眼神没有焦距地盯着这忽明忽灭的火焰。
忽然，树上落下一片树叶，从他鼻梁滑过，他回过神，看见林千帆从楼里走出来。
她换了一身淡蓝色连衣裙，难得把头发放下，顺滑的披在肩头，步伐轻快地向他跑来，圈圈流动的裙摆宛如石子落入水中的涟漪。
陈轻舟把玩着打火机的手一顿，淡蓝色的火苗就这么静静伫立在氧气充足的空气中。
“再等一会啊，霏霏还没收拾好。”林千帆是怕陈轻舟等急了，提前出来和他说一声。
钢制打火机的壁身热得发烫，陈轻舟手一抖将打火机关上，不自然地收回目光。
“怎么，你们拿个高考成绩单还要换身衣服？”
“嗯～”林千帆拉着音调，小幅度的踱步，最后一屁股坐在花台边缘，“这不，显得正式一点嘛，毕竟是高考成绩，一辈子只有一次。”
林千帆现场现编，她和吕霏霏合谋的事没让陈轻舟知道，她怕这人不答应，只有撒个小谎，说拿高考成绩单，让他顺路陪她们去一下。
陈轻舟看林千帆那飘忽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撒谎，在饭桌上，他碍着黄阿姨在没戳穿两人，都这时候了，这姑娘还在骗他，看来撒谎是为了把他骗去学校。
“哦～”陈轻舟抱着双臂，也不揭穿，静观其变。
“来了，来了，我们快走吧。”
林千帆终于看吕霏霏从单元楼里出来，赶紧起身迎过去，生怕陈轻舟再问她什么问题。
吕霏霏家是正儿八经的三中学区房，出了小区大门，过个红绿灯就是三中大门。
三人步行前往，两姑娘在前面领路，陈轻舟就跟在后面走。
他个外地人，更是阔别高中校园多年，这次难得有机会再进高中，不免多看两眼，弯弯绕绕拐了几条路，最终在一间大门敞开的体育馆前停了下来。
周围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里面音响声说话声闹成一片。
林千帆自知再也瞒不下去，转过头摆出低声下气的模样，对陈轻舟说，“帮个忙呗！”
“怎么，”陈轻舟侧身让开一个走路横冲直撞的男生，“不编了？”
来都来了，陈轻舟也没准备走，不过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得好好加以利用。
吕霏霏看里面热闹，已经耐不住性子，抛弃闺蜜，一头钻进了灯光闪烁，音乐喧天的体育馆。
林千帆看门口人来人往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干脆把陈轻舟拉进体育馆后面的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中。
陈轻舟在长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放在交叠的双腿上，“可以帮，但我有个条件，你得……”
不用说，林千帆也知道他要提什么条件，无非就是让她主动和师兄提出教不了他。
她已经想好办法，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俩打个赌，你赢了，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打赌！又是打赌。”陈轻舟晃悠着腿，轻笑，“行。”
他就不信这姑娘的赌约能比赔款10亿更大。
“赌什么？”
“给我一个月，让我认真教你，如果最后你还想换指导老师，就算你赢，如果你不在想换老师，就算我赢。”林千帆咬字清楚，声音不卑不亢。
陈轻舟低头，轻笑出声，少年人连打赌都不会为自己谋取利益。
“你不觉得这个赌约对你不公平吗，似乎结果只取决于我的心意。”陈轻舟看着站在自己身前，背骨笔挺的姑娘。
“对，我就是赌你的心意，我赌你一个月后一定会折服于我的能力。”
女孩眼神笃定，眼里全是对自己的自信，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陈轻舟移开眼，垂眸看着林千帆在草地上投下的影子，仿佛和周围这些笔直生长的青杉树的影子融为一体。
他缓缓开口，“我赌！”
这明摆着对他有益无害的赌约，如何不敢赌。
但陈轻舟却并不是因为其中的利害关系而赌，似是被女孩的少年心性影响，他也生出了点意气用事，没经思考便接受赌约。
“真的吗！？”
林千帆刚刚还一本正经，听了这话立马展开笑颜。
她俯看着陈轻舟，突然觉得两人这姿势，陈轻舟坐着她站着，有一种被班主任提着耳朵拉去办公室教训的感觉。
林千帆走了两步，在陈轻舟旁边坐下，以保持两人平等的地位。
“不过，你今晚到底要我帮你什么？”
陈轻舟扭头看她，他也经历过高中时代，不就一个毕业舞会吗，能有什么需要他帮忙。
“你就等……”林千帆刚准备解释，又突然停下，歪着头仔细辨认，“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陈轻舟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
林千帆从小练武，耳朵本身就比别人好使，她头往树林茂密的那边伸，对陈轻舟说，“就在那边，嗯、嗯、啊、啊的，你仔细听听。”
“你别碰那！”
突然一声女生没有压低声音的娇、喘声传来，在空旷安静的树林里特别明显。
这次说话声陈轻舟清晰无误地听见了，瞬间明白那边树林里在做什么，立刻噤声，偏偏身边这个姑娘搞不清楚状况，指着那边大声说，“你听……”
“唔～”
陈轻舟“耳疾手快”，放在长椅上的手绕过林千帆的肩头，一把捂住她的嘴。
林千帆被他搂着，摔在他怀里，不甘地扭动。
“别动，小身点。”陈轻舟贴近她耳朵轻声说。
“嗯、嗯啊、啊”的喘息声更大了。
林千帆大概也明白树林深处有人在做些不宜打扰的事，这次无比老实地点头。
陈轻舟看她倒在自己怀里，安静眨巴眼睛点头的模样倒是乖得很，无声笑了笑，扶着她从长椅上站起来，两人一起悄悄退出树林。
——
舞会灯光音响已经调好，主持人上台讲话，毕业班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进场。
林千帆偷偷摸摸低头进入，陈轻舟不想跟他们高中生一起闹腾，干脆在门外等，让林千帆有事喊他。
三中毕业生舞会是历年传统，但今年全权交给了学生会办理，没有那些“老杆子”教导主任参与，组织得格外新鲜，毕业班的学生参与的积极性也更高。
主持人是林千帆他们（8）班的班花曲荷，在聚光灯下，梳着高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袭白裙优雅又大方。
说起来这人和陈轻舟还是老乡，林千帆找到吕霏霏在她身边站定，朝门外看了看，想陈轻舟不进来真是亏了，说不定两人认识，还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场。
“怎么样？”吕霏霏抽空给了她一个眼神。
“搞定。”林千帆比个OK的手势。
曲荷在台上宣布晚会的最后一个流程，也是最令全体毕业生同学激动的流程，她特意捏着播音嗓的声音传来，“下面我们将用灯光选出今晚的开场舞女主，请各位在位置上不要走动。”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喧闹起来。
“怎么回事？”吕霏霏转头问林千帆，“不是选出开场舞男女主吗，怎么变成女主呢？”
“不知道啊。”林千帆一头雾水。
其他的毕业生同样不解，叽叽喳喳讨论，有的甚至直接发问，“不是开场舞男女主吗，怎么今年变成女主呢？”
面对群情激愤，曲荷并不慌乱，微微一笑，解释，“因为今年不是教导主任他们那一套老掉牙的‘包办婚姻’，而是我们年轻人的‘自由恋爱’。”
这样的解释既合理又俏皮，大家来参加舞会心情也很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阵，没有再多追问，就轻易接受了。
接着全场的灯光暗淡，只有一盏追光灯随意流动。
吕霏霏捏着林千帆的手，手心泛起点汗意，她小声的问，“千帆，你紧不紧张。”
“不紧张才怪。”
林千帆想到郑子俊的话，如果她再一不小心被这个灯照到，男生受郑子俊威胁没有一个人敢来邀请，她不得尴尬死啊。
追光灯持续移动了一分钟，终于停止。
“哇！结果出来了！”
曲荷举着话筒，大声惊叹。
林千帆感觉自己的耳膜和眼角膜皆是一震，一束刺眼的白光闪过眼前，接着钉在她身上。
怕什么来什么。
林千帆能感觉到，周围人都在注视着她，然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给她留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就连霏霏都抽出了自己的手，退到灯光之外。
林千帆独自一人站在光圈之中。
“好的，接下来轮到男生们出场了，大家请尽情发挥吧。”曲荷的声音婉转，“看林千帆同学会选择谁呢？”
果然，男生们没一个有动作。
这种“安静”持续了有两分钟，曲荷又接着鼓动，“大家不要害羞，请尽情散发自己的魅力。”
林千帆捏着裙边，有一种被凌迟的感觉，她很想直接冲出门去。
又过了一分钟，体育馆的大门被打开，人群中传来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林千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心想陈轻舟还算靠谱。
“千帆，请把手交给我吧！”
男生在灯光照耀之外说话，接着又走近两步，向她伸出右手。
郑子俊？？？？
林千帆看清来人，啪嗒一声心落地，摔死了。
他有毛病吧！！！！
她已经微微抬起一只脚，准备好把他踹开逃跑。
突然郑子俊旁边又伸出一只玉白色的手。
“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手的主人冲她挑挑眉。
小陈先生，你输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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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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