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气温比北城温和很多,纵使已到深冬,南城寒风只是像情人冰凉的手一样轻抚过脸颊,和北城刮刀子的大风相比简直不知温柔了多少倍,这使在北方生活习惯的人来到南城会有种乍暖还寒的错觉。
林千帆的家乡是个沿着海岸线的南方小城,比南城冬季还要温暖如春,但她在北城生活了三个寒暑,早已习惯了北方冬季无孔不入的狂风,偶一来到南城就有点看不起这儿冬季的小打小闹。
世运会场地内暖气充足,林千帆做完热身运动后,安静站在一边听教练训话,雷池难得没用冷嘲热讽的语气教训她,反而平心静气嘱咐了一堆常识性的东西。
“按你平常的节奏来,没问题的。”
这是林千帆这一个多月特训以来,从雷池嘴里听到的第一句夸奖的话,嗯,应该是夸奖的话!
她是最后一位上场的选手,前面三人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两金一银,顶着众人最后的期待,压力自然更大。
雷池拍拍她肩膀,没再说话。
他相信林千帆的实力,之所以在训练中如此严格的要求她,只是想激发她的潜能,这姑娘一路走的太顺,几乎没有落败过,他看得出她体内有很大的能量,如果发挥出来,武术能更上一层楼。
很快,林千帆上场,那柄坠着碧绿剑穗的长剑反手背在身后,剑穗随着她的步伐摇晃成一个圆润弧度。
林千帆从不紧张,比赛流程已经刻在她的心里,走进比赛区域,站定抱拳行礼,退后一步,剑风顿起。
她目不斜视,屏蔽外界一切干扰,好像处在一种自我的精神世界中,三分钟,时间成了沙漏里的沙子,缓缓流淌,倏然而过。
最后,林千帆收剑,再次竖剑行礼。
碧绿剑穗低垂,林千帆缓缓抬眸,沉静的眼眸有了波动。
评委身后,她正对着的那一排排工作人员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十分钟分钟前才到场,在一众忙碌的工作人员中,他安然不动坐在哪里。
男人穿着普通,带着鸭舌帽和蓝色医用口罩,看着就像是生病不想传染给他人的病人,却频频惹人侧目,不仅因为他是个陌生人,更是这人旁若无人坐在那里,身高腿长,黑色长款羽绒服硬是给他穿出了时装的时尚感。
林千帆微微一笑退场,男人也随之离开座位。
后台,雷池脸上露出笑意,再次拍了拍了拍林千帆肩膀,“表现的不错!”这次才是夸奖。
刚刚的赛场上,林千帆发挥出了平时的水平,或者说比平时更出色。
“谢谢教练!”
林千帆是最后一位选手,分数还在核定中,没有公布,但其他选手看了她的表演,都自认与冠军无缘,纷纷来和她打招呼,对她的武术表示赞叹,希望赛后可以交流切磋。
其中有一位金发的俄罗斯选手来到中国队,用一嘴蹩脚的中文,连比带划,说了三分钟,林千帆只看懂了一个竖大拇指的动作其他啥也没听懂,她看向教练求救,雷池尴尬看向别处,“你觉得我能会俄语?”
没指望了,林千帆只好用同样蹩脚的英文反问,“thank you but sorry,I didn’t understand.”
谁知,这位俄国友人,英语比汉语还差,挠挠头,说了句最正宗的汉语,“我听不懂。”
“你可以说俄语。”
不知何时裹着羽绒服的陈轻舟来到后台,用俄语说了这样一句话。
林千帆看到他,如释重负,立马往后退一步,站在陈轻舟身后,十分信任地把主场交给他。
经过陈轻舟翻译,林千帆明白外国友人是说赛后希望可以和她学习,她和陈轻舟只简单说了两个字“欢迎”然后陈轻舟又叽里咕噜翻译了一大通话。
林千帆当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只知道这场三人对话最后好像没什么她的事了,两个没有语言障碍的聊起来了。
金发美女离开时才想起来她,看着她用中文说了一句“力量亨沛”。
林千帆把这四个字在脑内加工了一下,自动翻译成“力量充沛。”她觉得金发美女是在夸她的武术很有力量。
成绩公布后,林千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颁奖仪式紧随其后,除了林千帆剑术组,上午比赛黄芋的枪术和男子组的颁奖都一起举行。
黄芋上午就知道了成绩,已经和男朋友出去庆祝一通,领奖时带着男朋友来到后台,一眼看见千帆就跑过来抱住她,恭喜她夺冠,两人领完奖后又好一通拍照,拍完照又被拉去采访。
黄芋男朋友和陈轻舟始终徘徊在镜头外,两个大男人不熟,站在一排不言不语十分尴尬,黄芋男朋友到底是大学生,年轻脸皮薄,开口打招呼,“你好,我叫孙宇。”
“你好,我姓陈。”
这就尴尬了,打招呼人家连名字都不想和你说。
孙宇不愧是愣头青的大学生,丝毫感受到身旁人的冷淡,继续说:“我知道你。”
“???”
如果说陈轻舟刚刚不报大名的行为有些不礼貌,那这次就错怪我们大明星了,他今天心情很好,不是不想搭理别人,而是……
他始终带着帽子、口罩,据他推测应该没人认出他是谁,说出名字免不了解释一番,实在是麻烦,也许还会引来对方的大惊小怪,更难处理,不如不说。
可这人却说“我知道你”,陈轻舟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
孙宇:“芋头和我说她交了个很好的朋友,就是千帆,她和我说了千帆很多事,包括千帆每晚的聊天对象,她还说‘千帆的聊天对象肯定喜欢她,但千帆不一定喜欢对方’。”
“所以……”
“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所以,你凭什么说千帆不一定喜欢我?”
孙宇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纠结的点在这,他本以为这人年岁比自己大不少,已经是成熟男人,他在他面前还有点不自信,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连这都看不出来。
“那晚在训练基地门口我和黄芋看见你们了,你给千帆围围巾。”孙宇挺起胸膛,说,“芋头说,‘这么亲密的动作,如果女生喜欢对方肯定心花怒放。’可她回宿舍后发现林千帆十分平静。”
怎么会这样了!?陈轻舟陷入了怀疑。
颁奖前,他和那位俄罗斯选手聊天,没有翻译给林千帆的对话主要内容是解释他是林千帆的翻译,对方不信,并且断言他俩是男女朋友关系。
女选手的原话是“她完全信任你,你俩气场很合,一定是男女朋友。”
在陈轻舟的自我怀疑期间,武术组已经结束了采访,黄芋把男朋友拉走,两人去过二人世界,林千帆举着奖牌晃悠到他身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惊喜礼物给我这位冠军啊!”
南城是六朝古都,一景一址都沉淀了浓厚的人文气息,时间不仅积累了历史底蕴,也留下了不少地方特色美食佳肴。
可惜只有一晚上,肚子装不下,否则林千帆一定狠狠宰陈轻舟,报那一蛋糕之仇。
十二月底,纵使是南城,气温已达零下,不过南城盛名在外,秦淮河畔依然游人如织。
天空只剩下一丝亮光,林千帆和陈轻舟在一家梅花糕店外排队,队伍很长,但排队的人耐心都很好,全都乐呵呵的在说笑,即使天寒地冻,大家也只是默默用帽子围巾把自己裹好,只有林千帆手拿着一个冰淇凌桶在啃。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妇,也许是惊讶现在的孩子火力旺盛,零下的天气在室外吃冰棍,一直回头看林千帆,直到快排到他们时,两人才忍不住和林千帆说话。
“小姑娘,你是不是叫林千帆?”
“嗯?”林千帆瞪大眼睛,“您怎么会知道。”
老先生指着手机屏幕,上面正在播放林千帆的赛后采访,解释道,“我和我爱人看了你的比赛,小姑娘很厉害啊!”
南城对世运会的宣传做得很好,下午武术夺冠后很多商场,有电子屏的地点都在转播赛事,随着老夫妇认出林千帆,周遭排队的人都大胆上来搭话,还要和林千帆合照。
不知什么时候第一片雪花飘落,漱漱扬扬的雪片便再没顾忌,随着最后一丝天光熄灭,世界被冰雪的白覆盖。
林千帆左手梅花糕、右手冰淇凌,顶着一顶猫耳朵毛线帽,拍了无数张照片。
所有照片的正中都是一张笑得稚嫩的好看姑娘,所有的背景都有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鸭舌帽,站在阴影处的男人。
所幸有这场大雪,游客终于肯放林千帆离开,她把双手上的食物交给陈轻舟,搓了搓笑僵的脸颊,“我可算知道你们这行的难做了。”
游船画舫都亮了灯,檐角枝头落了雪,画船拖拽着层层波纹,磷光闪闪,像一尾金鱼,飘忽而去。
两人迈步朝秦淮河畔走去,一路上人很多,大家见了雪都更加兴奋,林千帆被人挤了一下,脚底踩了雪,往旁边摔去,正好被陈轻舟拽住胳膊带进怀里。
这一摔,她帽子上落的雪漱漱掉落下来,她感觉脑袋一轻,回忆扑面而来。
那一天和今天完全不一样,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额头沁着汗水,林千帆摔在了陈轻舟的胸膛上,她反而感受到自己噗噗跳动的失频心跳。
“没事吧!?”
陈轻舟把她扶起来,上下查看她有没有摔着。
林千帆摇摇头,推开他的手,径自往前走,她有点恍惚。
雪越下越大,两人间迷迷茫茫一片,陈轻舟追上去,拽住她的手,林千帆被雪花迷了眼,看着陈轻舟,觉得他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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