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最后叶羽阳当然没同意。
没想别的，主要是不习惯，也很奇怪。
周五下午放学，下课铃一响，老师话一放，那腚直接离开椅子，百米冲刺逃离教室，奔向周末。
校园里响起轻快的旋律，走廊嘈杂一片。
沈劲钰扣住同桌的书包，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犹犹豫豫开口：“我还能去你家吃饭吗？”
叶致明不能够接受叶羽阳是同性恋，那天晚上很抉择，在送他回家的路上态度明显不太一样。
那天晚上在车里，他家楼下。
叶致明开着窗户，点着一根烟，举在窗外全程没抽，锁着眉问他：“小阳真的是同性恋？”
沈劲钰很平静：“不是。”
“但是叔叔，我喜欢叶羽阳。”
叶致明脸很臭，窗外的烟飘进车内，夹着一点雨丝，他声音降了一个度：“我不同意，你们现在这个年纪不懂什么是喜欢，不要乱来。”
“小阳是独生子，他不能是同性恋。”叶致明把烟掐了，丢进垃圾桶里，“沈劲钰，你很聪明，应该能明白叔叔的意思。”
沈劲钰手指拽着书包，指尖泛白，静静地回视叶致明：“对不起叔叔，我做不到。”
车内不明的气氛包裹全身，是青涩的少年对大人坦白自己的喜欢，害怕又勇敢。
叶致明后面扬起手，可巴掌最终也没落在他身上，那只手落在方向盘上，触碰到喇叭按钮，车子在雨夜中发出长鸣。
雨丝从外面飘进来，车窗被关上，隔离了外面的雨声。车内陷入无底的沉默，青雉的男生也不打算离开这个诡异的车子，像是在等回答。
雨水冲刷在挡风玻璃上，形成激流，模糊了视线，夜色中闪过一条亮关，将车内照亮。
叶致明沉着脸，仿佛老了十几岁般，在沉默中略微妥协：“我再想想。”
－
嗡嗡嗡——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在沈劲钰的注视下，他拿出手机，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叶羽阳往后靠去，两只脚交叉搭在桌腿上，语调轻飘：“嗯？”
“我能不去吗？不想去，在外面吃。不去！不用管我，我在外面吃。死不了，挂了。”
斜阳洒在后排的窗户上，将桌椅照的发光，几个值日生在收拾垃圾，在后面说笑逗趣。
挂了电话，叶羽阳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食指勾起沈劲钰手掌下的书包：“走吧，我们去外面吃。”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叶羽阳听的发困，全程抓着头发强迫自己清醒，但抓了也没用，后面半节他还是睡了。
这会儿头发乱的鸟都能在上面织窝。
他的校服也松松垮垮的，应该买的大一码，睡觉起来也不整理，领子都还是歪的，偏偏这幅模样发生在他身上还有些帅。
两人前后走出教室，沈劲钰单肩背着书包：“你爸？”
“嗯。”叶羽阳解释，“家族聚餐，不想去。”
每次去不是说成绩就是说未来，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嘴碎，没什么好见的。
现在也不是什么节日，莫名其妙就要家族聚餐，想也知道可能是哪家出现经济困难需要帮助，忙着垄钱呢。
他一个小孩，没钱没嘴，去了也是添乱，倒不如轻松点，眼不见心不烦。
沈劲钰说：“那你今天晚点回去？”
明天周末，晚点回家倒也没什么问题。
楼梯间被太阳照了一下午，又闷又热。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叶羽阳掏出手机，回应他上句话：“去你家？”
几个男生拿着扫把打打闹闹上楼梯，沈劲钰拉着叶羽阳的胳膊，把人往里带。
“去练琴。”
“嗯，好。”
是黎越发给他的一条消息。
黎越：“江湖救急，卡牌三缺一！”
小阳：“没空。”
黎越：“华野92号，卡座A20，速来！”
小阳：“有约。”
“操他妈的，他们什么意思？”黎越看着游戏界面的嘲讽，桌子上手机响了，他咬着牙签看去。
一旁兄弟嚼着面包问：“叶羽阳什么时候来？没他怎么干得过他们？哎，你怎么了？”
兄弟见黎越把耳机摘下来，面如土色：“靠！叶羽阳跟沈劲钰真的有一腿！”
卢册松一口面包难以下咽：“什么意思？”
聊天页面甩到脸上，备注名：“卡牌18区大师”。
黎越：“跟哪个妹子约？”
卡牌18区大师：“跟沈劲钰，没事别扰，不然拉黑。”
街道上店铺人满为患，下班高峰期又是严重的塞车，喇叭跟车主人情绪一样，暴躁如雷。
两人被人群挤到一起，肩膀相互靠着走。
叶羽阳走路喜欢插兜，微微抬颔地直视前方，身子偶尔偏开躲避人群的接触。
“沈劲钰，你订琴房了？”
沈劲钰家里没有钢琴，在新阳附近也没听说有开琴班，华野的商业街倒是有一家艺术培训，可以预订琴房。
沈劲钰说要练琴，那也就只能订那里的琴房。
“不用订。”沈劲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用订？难不成沈劲钰真有钢琴。
站在公交车站台上，叶羽阳抬头看了眼站牌。
上面写着，营运时间：晚五点三十到晚六点。
线程：新阳至古水镇。
“去哪？”叶羽阳没去过这地儿。
车站人挺多，还有一些小狗地喊叫，像身处菜市场。
沈劲钰拉起对方刚拿出来的手，坦白道：“带你去见我奶奶。”
嗯？
“你带我去见你奶奶？”叶羽阳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问为什么，人家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要带他去见家长！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都还没在一起。
耳边传来沈劲钰一阵轻笑：“你在想什么？我奶奶是钢琴老师，家里有钢琴，可以让你去学习一下。”
沈劲钰奶奶是钢琴老师！
怪不得沈劲钰钢琴弹得那么好。
嗯？怎么感觉沈劲钰能听到他在想什么。
“本来我想明天带你去玩一天，可是你说明天没空。后天我奶奶就要去别的地方开课了，所以只能今晚带你去看看。”
沈劲钰轻轻捏着叶羽阳的手，心里荡漾起一片涟漪。
手真的很软。
叶羽阳有些头皮发麻，远方驶来一辆公交车，他盯着那辆公交车，淡淡道：“这样啊。我没想什么。”
公交车带着一股汽油味停在面前，自动门缓慢开启，人流排着队等门开全。
叶羽阳被沈劲钰拉着去排队，在鼎沸的人声中，他听见沈劲钰嗯了一声。
这一趟的人并不多，两人上车后选择坐在后面的一排空位。叶羽阳靠窗，远方的斜阳照进车厢，暖黄的夕阳把他脸上的红圈覆盖下去。
他撑着下巴问：“晚上还有回来的车么？”
刚才看了，从这里坐到古水镇好像还要换车搭乘，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到古水镇七点，还要吃饭练琴，可能要很晚。
“那你今晚想陪我吗？”沈劲钰偏头盯着被夕阳照红的侧脸。
公交车的门关上，外面熟悉的景象往后退，过减速带车子颠簸起来。
车上还有很多空位，有几个跟他们一样穿着校服，还有一对隔壁学校的情侣，他们头倚在一块儿看手机。
叶羽阳没管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他默默捏着发烫的耳垂，看着外面逐渐陌生的风景。
留一晚倒是没什么问题，跟叶致明和秦青青说一声就行了。主要的还是，他明天有任务在身。
“明天一早有车出来吗？”叶羽阳别扭问。
沈劲钰嘴唇轻扯，把手盖在对方的头上，把那一缕翘起来的毛发按下去：“有。”
“你等会想吃什么？”
“都行。”
头上那只手传来滚烫的温度，叶羽阳抬手拍开，顺手把窗户打开。
城市温暖的风吹打在脸上，抚平内心的那股羞涩。
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扭捏。
这天真燥热，好想把太阳关掉。
咔嚓——
叶羽阳闻声转头，看到一个手机举在他面前，偷怕的主人又趁着他转头连续摁下快门。
“你拍我？”叶羽阳抬手堵住他手机摄像头。
两只手在手机上短促接触，之间的热感令人沸腾，刚降下去的燥热又被勾起来。
沈劲钰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脖子，浅笑道：“没有，我在拍风景。”
“夕阳好美，叶羽阳。”沈劲钰看向平野边落下的夕阳，身边的人也跟着看过去，他垂眸看着被夕阳包裹的人，小声说：“你也是。”
城市建设在好起来，这一程开的平稳，外面的景物在眼前一闪而过，出现一个奇怪的光影，光影最后在眼皮的覆盖下消失。
平缓的鼻息从耳畔传来，弹起心中某根弦，肩膀一重，几缕发丝扫在脖子侧，带来一阵痒意。
沈劲钰举起手机。
相机反转，照片定格在这一刻。
叶羽阳鼻子又小又挺，睡觉时嘴巴抿地很紧，脖子下露出一截锁骨，锁骨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校服衣领往下滑，露出锁骨上的一颗痣，那颗痣时不时被窗帘透进来的阳光扫过。
沈劲钰勾住垂在大腿上的手，指尖触碰对方每一寸纹路，手腕轻轻一扭，手指插进对方的指缝中。
两只手交叠放在腿上。
“古水镇换乘下站，请各位乘客拿好自己的东西，有序下车。”
沈劲钰抽出手，落在那头凌乱的头发上，轻轻摁了几下把人挠醒：“换乘了，叶羽阳。”
公交车上下来两个穿校服的男生，前面一个个子略高，神情淡淡。后面一个要矮点，头发很乱，脸上还带着一股没睡醒的痕迹，看起来很呆。
叶羽阳把书包背在身前，茫然地跟着沈劲钰身后，想起刚才一睁眼的场景。
他怎么在沈劲钰肩上醒来的？
沈劲钰的肩为什么会在他头下？
他没流口水吧。
叶羽阳抬手摸了一把嘴，干的。
上了第二辆公交车，没到二十分钟就到站下车了。
古水镇是旅游胜地，风景优美，都是大自然的清香，很适合养老。
这里大多数是古建筑的风格，很少出现高楼大厦，每家每户靠得很近，且都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都裁有一颗树。
他们从菜市场出来，走了一段路就在一座雅馨的房子停下。
沈劲钰拿出钥匙开门，叶羽阳两手提着菜，傻傻地站在一旁。
等会儿该怎么说话？
先叫奶奶好？
家里除了奶奶还有其他人吗？
等会他下厨吧，总不能麻烦老人家。
奶奶是老师会不会很严肃？
严肃点没关系。
手上一轻，沈劲钰把东西拿了过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把他内心的想法看穿：“你别紧张，这里只有我奶奶住。但是周末，我侄女会来这里住下，我侄女今年刚上一年级。”
睡了一路，脖子酸的要死。
叶羽阳哦了一声，把手放在后颈捏了捏：“我没紧张。”
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荔枝树，树下有一个荡秋千，石桌石凳摆在荡秋千的一侧。
院子很干净，摆设简约，没有过多的追求华丽，可以看出奶奶是一个喜欢典雅的个性。
从屋里传来小跑声音，他们刚走到院子中间，一个穿着校服，绑着高马尾的小女孩就出现在门口。
“哥哥！”
小女孩声音甜美活泼，她来到沈劲钰身旁跳起来，脸上洋溢着欢笑。
紧接着，小女孩不满地控诉传来。
“我等你很久了，你上周都没回来看我！”小女孩视线放在另一个帅气哥哥身上，眼睛一下就放大了，“哥哥，这个哥哥长得好帅啊！”
叶羽阳迎上小女孩毫不掩饰的目光，微笑着朝她打招呼：“你好！”
还挺可爱。他心想。
“哥哥好！”小女孩道，“我叫沈湘安，我哥哥平常都叫我安安，哥哥也可以这么叫我。”
小女孩后面还是羞涩地躲在沈劲钰手边。
沈湘安！
叶羽阳不由愣住。
他仔细观察起小女孩。
两眼之间有一个小疤痕，脖子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一模一样！
他二十八岁那年，资助过一位正在上高二，但因家庭变故而辍学的女生，那个女生也叫沈湘安，和面前这个沈湘安有着同样的特征。
且在他死前，还和沈湘安通了一通电话。
命运真的就这么巧。
原来沈湘安小时候这么活泼。这么活泼的小女孩，长大了却不喜欢笑，每天愁眉苦脸，除了学习就是赚钱，像个机器人一样。
她后来经历了什么让她变成那样？
他资助沈湘安的时候并没有去了解她的身世，就只负责砸钱让她上完高中和大学。他偶尔有空了也会带她去玩去吃饭，给她一些娱乐活动，但她并没有感觉到短暂的快乐。
仿佛被某个阴影蒙盖住，突不出那道狭口。
“你好，我叫叶羽阳。”叶羽阳迟迟找回自己的声音。
“带哥哥进屋，我去厨房放菜。”沈劲钰拍了拍沈湘安的后脑袋。
这里的建筑主屋和厨房分开，吃饭在厨房，厨房在院子里，是一个单独的小房子。
屋内的家具都带有一股木香，造价看起来不菲，风格呈现的是奶奶一辈的繁华。
墙壁上贴满了一面的照片，大多数是几十个人的合照，每一张合照里都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这些是沈劲钰奶奶教过的学生吧。
“奶奶！”
听见沈湘安喊了一声，叶羽阳随之看去。
奶奶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士，黑白穿插头发用簪子挽起来，穿着简约色调的旗袍，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优雅。
“这就是小阳吧，好久不见了。”白施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
叶羽阳不解：“我们见过？”
话抛出去，只见白施含着笑走到那墙照片下，拿起最为突出的，裱在相框里的，只有三个人的合照。
“忘记了？你以前还上过我的课呢，和小钰一块，你俩当时玩的可好了。”
略微泛黄的照片出现在眼前，里面的人他都有记忆，中间左右搂着两个小男孩的女士是他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在老师右侧是教他弹小星星的男孩，左侧则是他自己。
沈湘安指着其中一个小男孩说：“哥哥，这个是我哥哥。”
这个是沈劲钰！
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并且他以前还威胁过沈劲钰让他教会他弹钢琴，不教的话就揍他。
这么黑历史的记忆突然攻击脑子。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话又说回来，沈劲钰邀请他同台演出是因为他们以前认识，他还教过他，所以很自信！
沈劲钰会不会想趁此机会来报复他，他要是学不会沈劲钰会不会揍他？
沈劲钰一身肌肉，他现在打不过半点。
“想起来了吗？”白施端着笑，“你学钢琴可快了，才学了两个月两只手就能熟练的运用，很有天赋，但是我没想到你学了一年就走了。”
“你当时一走，小钰难过了好久，上课也没那么活泼了。”
沈劲钰还挺痴情。
叶羽阳笑了笑。
一想到沈劲钰为他难过，板着一张脸上课就觉得滑稽。
谢谢给我送营养液的宝宝！
这章有修改，删减了一些琐碎，添加了几百字的细节和内容。
更新时间一般在下午18:00，23:00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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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没有更新，明天更！改文改太长时间了，有点卡主了。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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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带你去见我奶奶【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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