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玻璃碎裂声微弱而清晰,闻过往侧视镜一瞥,SUV左前挡风玻璃裂开几圈裂纹,弹道击入位置精准到令人发指,牛逼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南大总督,我承认之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你这水平来我们铬刚拿个打靶榜首都绰绰有余啊!”
“没兴趣。”南观侧脸仿佛浸水的白玉塑像,仍然保持着那个瞄准的姿势,眉头倏然蹙紧,“不对。”
闻过心脏猛然一提,立刻反打方向盘,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下一秒粗糙刚硬的路虎大块头越野从右翼被狠狠一撞,那辆SUV如鬼魅般变道到了右侧,野蛮疯狂地把路虎往路中障碍挤!
“你没打中?”闻过不愧是铬刚部队一大区的驻守部队负责人,这些年来枪林弹雨、生死攸关中穿梭过多少次,骨子里有种越危急越冷静越强悍的特质,当即化惊愕为硬碰硬的血性,猛打方向盘一踩油门,轰一声直撞上了来车侧门,两车几乎都铆足了劲死死相互挤轧着高速前行!
夜色浓郁,宽敞的主干道上,两辆车型庞大结实的中型车彼此相抵着,呼啸咆哮冲上金康大桥!
金康大桥灯火通明,南观的视野倏然明亮清晰起来!
“不,我打中了。”
南观近乎死死盯着右侧SUV的驾驶位,从高底盘的路虎卫士副驾驶车窗看去,一切场景都尽收眼底,倒映在南观阒然紧缩颤抖的瞳孔上——
司机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面无表情,五官麻木灰翳,左肋偏下的地方汩汩地流出鲜血,已经浸满了整个腰腹,滴滴答答地流入亚麻色的裤脚。
他无知无痛似的,双手紧握方向盘向左死死拧着,颈部和头部连一丝转动都没有,只是直直望着前方霓虹初上、灯火连缀的金康市中心,一点属于活人的情绪生气也无。
而在中年人手侧、车辆的杂物筐中,一个倒计时闪烁的定时爆破炸弹,无声无息地播放着最后的读秒。
【00:00:23】
【00:00:22】
这一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南观霎时浑身直冒冷汗,对准中年人脑袋的枪口微微地颤抖,忽而咬牙收枪。
“炸弹的倒计时还有20秒。”南观嗓音沙哑,面容冷峻苍白。
“闻过,把他撞到河里去。”
轰——
砰!砰!
两具钢铁怪物再次相撞,奈何闻过的这辆车曾实打实地进行了军用级别的特别改造,马力、撞击力、抓地力和驱动力统统比普通越野车高出一大截,几息之间就将黑色SUV挤到大桥护栏边缘,轮胎和墙壁生生摩擦出尖锐的火花!
【00:00:10】
闻过浑身肌肉绷紧,黄金铭刻在他皮肤上简直像真的黄金那样燃烧流淌,耀眼的金色倒映在他紧缩沉冷的黑色瞳孔中,宛若从眼球烧起的熊熊火焰。
闻过面色冷硬,在金康大桥的圆弧拐弯处忽然反手猛打方向盘:“抓紧!”
【00:00:08】
路虎瞬间马力拉爆,发动机全速运转,一秒间车身倏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轮胎在地面留下累累四道痕迹。
【00:00:05】
“南观——!”闻过暴吼一声,迅速换档启动倒车;南观一秒间心领神会,迅速抬手,肩膀小臂流畅成一条优美弧线,咽喉处领口绷紧向下滑落,修长雪白的脖颈上露出一小截流窜着奇异金黄光芒的浅色疤痕,双手平稳持枪,紧压眼梢,嘴角紧抿,随后——
砰!砰砰!
南观连开三枪,精准命中SUV右轮,高速行驶的车辆根本无法从惯性中挣脱,瞬间失控翻滚着越过护栏,眼看着就要向金康大桥下翻滚的河流坠去!
【00:00:00】
闻过只来得及将南观连肩膀带人狠狠往自己颈窝一摁,“处决”铭刻瞬间大开,璀璨的金黄纹路刺破厚重粗糙的棉麻衬衫,用脊背肩膀将南观死死护在自己身下!
轰隆——
倒计时归零,定时炸弹瞬间爆炸,一股强大炽热的冲击波以半跌落的SUV为中心轰然爆发,强悍的气浪直接掀翻了路虎!
闻过的越野底盘极重,仅仅翻滚两圈后戛然停下,侧翻着堪堪顶在分道护栏上,而副驾驶位被死死地压在了下头!
“咳咳,咳……”
南观下意识地咳嗽了两声,咽喉被弥漫的血味堵塞,发出嗬嗬的出气声。
黄金等级、箭矢穿圆纹路的铭刻在他心口隐蔽地黯淡下去,随后,蔓延至背部、颈部、手臂、小腹的金色纹路,像退潮的支流那样慢慢地收缩、消失,直至完全不见,重新变为浅色纵横的疤痕。
三分之一的概率。他的运气不错。
闻过的下一个任务是“处决”。
他刚刚亲手打爆了轮胎,SUV失控翻滚下桥,车主必死无疑——满足“处决”中消灭客体的条件,铭刻完成、消失,就如不曾存在过一样。
额角微凉黏腻,太阳穴有些晕眩、刺痛。
一股腥热的液体灌入他耳廓,又顺眉骨汩汩地流下,遮蔽了他的视线。
是血。
如果他以如今的身体、平常的状态近距离直面爆炸冲击波,一定不是死就是重伤;借助从闻过那里紧急吞噬的一个任务,在铭刻开启状态下能够勉强抵挡一些伤害,但亦会让他受到深入肺腑的重创。
死亡的镰刀自半空中伸出,轻轻抵上他的咽喉。
爆炸冲击传来前的刹那,一只极其滚烫有力的臂膀将他兜头摁下,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波余威。
刺目的黄金铭刻侵吞了南观的五感,熟悉而陌生的三合一沐浴露气味伴随着铁血的锈气,蛮不讲理地灌入他鼻腔,直至塞满每一个细小的毛孔。
……是他。
岁月倒退,时光逆流,无数孤独、沉思与蜕变的生命碎片席卷而上,灌入渺远而朦胧的记忆世界。
麻木、痛恨、隐忍、痛苦、崩溃。
在那个暴雨倾盆、天色似铁的夏末的黎明,蛟龙般的闪电当空劈下,飓风咆哮嘶吼,草木婆娑颤抖,这副躯体同样蛮不讲理地将自己死死摁倒在石灰地面,双手强力似铁钳,同样的声音在耳边怒吼炸开:
“忍着!”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动的,教官,你完全有能力在一瞬间把我俩全都杀掉!”
“再痛也忍着!这不是你教我们的吗!教官!”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教官,有人说过你的眼睛比你的身手更有杀伤力吗?”
“——可惜就算你痛得落泪,我也是不会放手的。”
“教官,别睡!别睡!说真的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想听我给你讲故事吗?喂!这本来应该要留给我未来老婆的,你简直太赚了好吧!别睡了!快仔细听我说话……”
闻过。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桀骜年轻的学生,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孤傲、冷漠和幼稚的、自以为是的教官和师长。
时过境迁,年月流转,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强大、敏锐、成熟的男人,铬刚部队的中流砥柱,稀有而强悍的黄金等级玩家,谨慎、沉着,富有魄力和魅力。
——而自己呢?
意识逐渐抽离,鼓膜阵阵发热,眼前泛过温和的白光,静谧的、黑色的睡梦在向自己招手,将他带入宁静的黑暗尽头。
南观咳了两声,心肝脾肺连带着气管和头骨,隐隐地钝痛。
逐渐变凉的血液漫入脖颈,沾湿了他平整妥帖的衬衫衣领,在冷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南大总督?南总督?喂,南观?”
有人远远地在喊着什么,混杂着尖锐的警笛声,又似乎隔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南观听不清。
“闻队,您别动!您需要紧急处理伤口!”“闻队,您先出来!——您、您别硬扳那个座椅,南总督的安全带压住了!”“快快快快谁给把剪刀过来!”“闻队把南总督抱出来了!”“切割组停下,防爆组上,迅速!”“止血绷带!止血绷带有吗?”“救护车呢!救护车到了吗?”
有人一把将他横抱抄起,双臂稳妥有力、温度滚烫,像冬日壁炉内噼啪作响的木炭盆,又像记忆中母亲给他灌的热乎乎的热水袋,让南观忍不住想要靠近,又怕指尖被烫得发红刺痛。
他漂亮苍白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想要躲避却又舍不得远离热源,冰凉颤抖的十指却忽然被炽热的掌心死死攥住,挣脱不得。
秦军气喘吁吁地狂奔过来:“闻队!闻队!救护车到了!您——”
他本想说闻队您可以放下南总督了,担架马上就到,您自己背上血糊巴拉的得赶紧处理,却在看到闻过时猛地一愣、话音戛然而止!
闻过整个人蒸腾着骇人的血气,英俊桀骜的脸上几道血痕散乱擦过,冷意和煞气随着顶尖的、强悍的黄金等级铭刻运转未散的威慑力,源源不断地汹涌冒出。
他结实宽阔的肩背连带着手肘、小臂转过身来,稳稳当当地横抱着面色瓷白、额角淌血、昏迷不醒的南观,迈步向远处的救护车走去。
闻过的整个背部简直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换个普通人过来早就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他却像丝毫感受不到痛苦似的,平稳细心地将臂弯中的南观平放在救护车急救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血色全无的面颊、纤细颤抖的眼睫,深邃的面孔晦暗冷硬。
舒河姗姗来迟,几乎是狂奔到救护车旁,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神色却反而异乎寻常地沉冷镇定,想要一脚踏上救护车,却被闻过抬手阻止。
“……”舒河侧身看向闻过,眼神暗沉复杂,先后深呼吸两次,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闻队,谢谢您的出手相助。”
“感谢就不必了。”闻过缓缓放下血痕淋漓的手臂,半张锋利的面孔漫入暗色的阴影,冷冷地盯着舒河,好似领地遭到入侵的、威慑一切外来者的、暴怒边缘的雄兽。
“我以铬刚部队江南大区最高负责人身份,宣布从此刻起实行紧急条例第二十条。”
“确认辖区内玩家总督人身安全遭受巨大威胁时,由铬刚部队接管其安全保障工作,并代为行使其管辖权限,直到危机完全解除。”
他天生桀骜、看似有些痞气含笑的面孔此时冷如坚冰,令人胆寒的威慑力和压迫感完全爆发,狠狠地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有权掌管南观的一切权限,包括明江市玩家总督局的人事管理权。”
“现在,南总督是我的了。”
“我要把他带走,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闻过:这把总算有理由把媳妇拐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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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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