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心理恐惧,而是被体内药物控制而起的生理反应。
骨头里原本相安无事某种东西被刺激的狂吠起来,掀起一阵强烈的诡异异物感。
“你以为能用我的命威胁季寻?”季闪蔷胸口压着一口气,难以呼吸,“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就算我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你觉得他会在乎我的死活?”
“你以为他加入我们是因为威胁?”
甲方掩面而笑,“可能有威胁的一部分原因吧,但季寻其实是主动请缨加入的,不过我们不信任他,所以才不得已用你来做个保障。”
“他主动加入的?”季闪蔷惊讶不已,为什么要主动铤而走险,他能得到什么。
“你父亲是为了复仇。”甲方说:“他的真实身份被隐瞒,所有人禁止提起。我只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叫星乙的人,要向天国的最高统治者,右天王尤渚复仇。”
星乙,那是谁?
复仇,为了他复仇,为什么?
甲方不愿意多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父亲身份成谜,而且在组织里,我和他是平级的,就更无权过问他。”
季闪蔷觉得好笑:“毒药打在我身上,我连知道事情完整前因后果的权利都没有吗?”
“这你得怪你父亲。”甲方抬起她的细胳膊:“包括注射这些东西,这也是一开始我们就和你父亲商量好的,是他给的诚意。”
诚意?用自己的命当作诚意吗?
商量好的,一场没有经过当事人同意的交易吗?季闪蔷从来没想过,她们往自己身上打毒的事,原来是经过了季寻允许的。
四肢百骸变得冰冷刺骨,季闪蔷似乎感到那些不属于自己身体的药水很快贯通了每一根血管,开始攻击自己。
“你和你父亲,都没有选择的权利。”甲方拉过她的胳膊,身后立刻有人递上药水棉签,她抬眼扫了女孩一眼,承诺一般说:“我保证,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每月一次的解药我们主动奉上,除了针尖注射的疼,不会有任何影响。”
说的好像给自己注射那种慢性毒药的人不是你们一样。
季闪蔷舔了舔松动的大牙,齿根渗出淡淡的腥味,在这种细细麻麻的痛感之余,带着某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痒。女孩默默看着她的动作,就像在学习静脉注射的诀窍。
消毒水擦过,针尖刺破皮肤,药水被慢慢推入,季闪蔷墨绿的瞳孔微微颤抖,屏住了呼吸。
“要是和你们作对,没有解药,我会活活疼死的吧?”
“如果季寻背叛你们,抛弃了我,你们会给我解药吗?”
甲方没有正面回答,自顾自说:“你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前提你是他亲生女儿。”
季闪蔷收回胳膊,按住了泛红的皮肤,不甘的问:“难道我要一辈子被你们威胁吗?”
她尽量冷静的据理力争:“如果我不是他的孩子,等他发现我和你们暗中苟且监视他,季寻肯定会弄死我。或者说他早就看穿我了,把我带在身边,故意让我传递给你们错误的信息……不管怎么样,我好像都活不下去。”
“所以你最好祈祷自己是他亲生的,”甲方笑了一声。
“……”
季闪蔷有些崩溃,忍不住吼起来:“季寻死之前到底是什么人?非要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地监视着,在他复活之前直接给他灌点和我一样的毒药,不就能控制他了吗!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他特别怕死吗?”
甲方没有立刻回答她,她站在原地,盯着身心不宁的小女孩看了半天,才说:“他是百毒不侵的,任何毒药对他都没有用。”
季闪蔷无语中感到好笑。
她无法接受,任谁都接受不了,原本活的好好的,突然被强制成了一个监视陌生男人的挂件,不仅两头不讨好,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九,还他妈得管陌生阴郁男叫“爸爸”吧?
“其实从头到脚,我都是被牵连的那个!”季闪蔷后知后觉感到绝望,以及极度的迷惑,“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们是父女啊?就因为我们头发都是红色的?虽然红色头发的天国人很少,但也不止我一个吧。”
原以为甲方不会解答,却没想到对方直接递给她一张照片。
而在看到这张照片后,季闪蔷彻底傻眼了。
照片里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背景里有被各种颜料胡乱泼洒创出的花墙和落地白纱窗帘,内容截在一个人的下半身和一个幼童身上。这个人半跪在地,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扶着一个貌似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小女孩红色的头发浓密又短,夹着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发夹,正哭的撕心裂肺,眼睛都被泪水糊住了。
“照片里半跪的这个人是季寻。”
季闪蔷目瞪口呆。
“知道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吗?”甲方把照片卷成卷,塞进她的口袋里。“是我们在调查你的时候,在孤儿院的资料室里,你的档案袋里找到的。”
“性别正确、年龄正确、种族正确、头发也……”
“可我们的真身不一样!”
“我和我父亲真身也不一样,”甲方说:“我是蒲公英,他是常春藤。”
“但季寻的孩子是用花生石造出来的,他是那孩子唯一的直系血亲,他们父女的灵心本体也一定是一样的!”季闪蔷一口咬死,疯狂辩解:“他真身可不是山楂吧?”
“你的灵心有被挖出来过的痕迹,可能被换过,另外一提,年幼时灵心曾受到重创是你法力低下的主要原因。当然,这点很符合季寻的做事风格。”甲方摊开手,彰显自己的坦诚:“为了让重要的人活下来,就算让人承受比死更痛苦的伤害也无所谓,季寻完全做得出来。”
“而且,”甲方看着女孩绯红的脸颊,噗嗤一声笑了:“山楂怎么了,虽然弱小,也很可爱啊。”
“别他妈说了!”季闪蔷大叫着打断她。
“连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砸棺材的脾气都一样,你说,我们不怀疑你,怀疑谁呢?”甲方温柔的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然后突然把她搂紧,拍了拍她的头,吓得季闪蔷大叫一声,胡乱把她推开:“你干什么!”
甲方没事人一样又绕着她转了一圈,不停摩挲自己的指甲,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最后绕回她面前,朝人摆摆手:“好了好了,回去吧。”
季闪蔷没好脸色:“回哪儿?”
“小孩和父亲走散了,当然应该回家找人帮忙啊。”甲方说着,变魔术一样从指尖抽出又一张照片。
季闪蔷凑上前去看。照片里是个青年人,蓝发橘瞳,长得斯文帅气,但叼着一根烟,一脸嚣张,额头微扬,刘海打着卷极其不正经,如果不是一张年轻的俊脸硬撑着,就跟街边收保护费的没两样。
不就是这次赈灾团的领事吗。
“他叫乐摹。”
“我认识他,不就是那个名气很大的副官吗。”季闪蔷抽出照片,细细观摩着,“那个和外交官兰可针锋相对的副官,连我这个不看报纸的都知道的大名人呐。”
“你的第二个任务,去到这个人身边,验证一下他……”
对方话还没说完,季闪蔷就不耐烦的点着头,俨然是一副“反正都得听你的”的不服模样。所以在她将照片放进外套内兜的几秒,甲方的后半句话也变得滑稽了起来。
“是不是你的妈妈。”
“……”
季闪蔷顶着一脑门问号,窝着一肚子火走后,甲方没有立刻离开,身后的人递上她一沓子厚厚的资料,女人却没接,而是一边思考一边说:
“你们听过天国亲子怪谈吗?”
“……没有,大人需要这种市井资料吗?”身边的助手摸不准她的意思,其他甲方人员也是一头雾水。
“天国亲子怪谈第一条,父母分为三种:保姆型,教练型,朋友型。如果父母超出了这三者范围,那么就是假父母。”
“第二条,父母都是人格分裂,阴晴不定。如果你的父母对你一直很坏,那证明他们很讨厌你,如果你的父母对你千依百顺,那更可怕了,他们一定对你有所图谋。”
“第三条,天国父母绝对爱他们的孩子,孩子却不一定。”
“……您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季寻在这三条规则里反复横跳,他在故意干扰我们的判断,很难说闪闪是不是他的孩子。”
“他这个人虽然看重亲情,但做事太过冷血极端,实在很棘手。”女人手指点在那一厚摞印着不同小孩子的资料上,说:“但凡和他有过牵连的孩子,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给我盯紧了。”
“是!”
甲方捻软了她刚才借拥抱的空档从季闪蔷头发上摘下来的一小片纸条,那上面只有一个字:【乐】
是季寻要她们送闪闪去找乐摹的。
但是季寻,你意欲何为呢?
甲方猜不透他。
如果是要她去收集赈灾团的情报,那你也太看得起这个有心理缺陷的孩子了。如果是想要保护她,把她送到乐摹那里避难,那你更是狂妄自大到极点,这么多年过去,鱼会飞了,鸟会唱了,天国文明都从农园跨到蒸汽了,你却还在念旧。
她想起接手地下组织前,一些曾经参与了季寻重塑肉身和“驯化”的同僚们对自己的叮嘱,一定要小心季寻这个人。
用不着提醒。一个主动把女儿送出来做人质的,死而复生的疯子,她不可能不提防。
可季寻,你愿意赌以一个曾经朋友的人品,会保护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还是说,你觉得她碍事,故意要这个孩子往死路里踩呢?
甲方叹了口气:“真是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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