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昶软嫩的指腹擦去殷将阑脸上的泪珠,“没关系的,哥哥,你不记得了,那我就说给你听。”他挺直腰杆,比蹲着的殷将阑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殷将阑仰望着从昶,透过这小小的身躯,他看见了长大成人无比严肃的从昶。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可当思绪渐渐归拢,他发现自己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注视着面前的从昶,看着他。
望着从昶那双澄净的眸子,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殷将阑抬手拂过从昶的发尾,像风一样轻,扫过从昶的脖间,细细密密的痒让从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哥哥,好痒。”
“多感受一点吧。”
从昶歪着脑袋,双手捧起殷将阑的脑袋,他俯下身子,两人再次额头抵着额头。
殷将阑离那双眸子更近了,这次他不想闭眼,他想看着这双眸子。
就这么看着。
什么也不做,也挺好的。
“哥哥,我把记忆传给……”从昶话还没说完,下一秒,那双澄净的眸子被鬼气覆盖,绚烂的光瞬间变得暗淡。
殷将阑看着从昶,从白到黑的全过程。
骨骼生长的动静盖过了殷将阑的心跳与呼吸声。
只是一瞬,从昶便完成了从小到大的全过程,这个过程中,殷将阑没有眨过一次眼睛,他只是看着。
他不是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这个世界里,不能再有第二个活人。
否则,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不过还好,他知道了,从昶还能活下去的事情。
“驭鬼术……殷将阑,你又对我使用了驭鬼术。”低哑的声音传入殷将阑的耳朵里。
殷将阑:“那又如何呢?”
从昶维持着两人额头相抵的动作,这个姿势让他可以更好地看清楚殷将阑眼底自己的倒影,他似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脑袋小幅度地摆动着,他看着那倒影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笑出了声音。
殷将阑不知从昶在做什么,只是那笑声叫他有些心慌,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被从昶强硬地捞了回来,腰间的手死死地将他扣在从昶的怀里,叫他动弹不得。
“我有驭鬼术,你有武力压制,这么看来,我们半斤对八两。”
“你的驭鬼术可以对我为所欲为,那我的武力压制也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吗?”
殷将阑眉毛一挑,“你要是这么画等号,那。”
从昶靠近殷将阑,眼神追逐殷将阑张张合合的嘴唇,“那……什么?”
“不可以。”殷将阑用一根手指隔开了从昶的靠近。
从昶对殷将阑的答案并不意外,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松开桎梏住殷将阑的手,自己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殷将阑有些不解地看着从昶,从昶对着殷将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殷将阑将信将疑地走出去,在路过从昶身边的时候,他加快了脚步,但人是人,鬼是鬼。
差距总是这样体现的。
殷将阑再次被从昶圈进在怀里的时候,他承认他被气笑了。
从昶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殷将阑的手腕,仿佛是将他的骨关节当做了什么需要把玩上釉的器具,“你嘴上说很多没用的东西,但你的行为很诚实。”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从昶俯下身子舔了舔殷将阑耳根处,殷将阑身子一抖,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从昶察觉到殷将阑的反应,靠近他后背的胸腔中发出震动,低哑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耳边。
“殷将阑,你红了。”
“很红。”
“你他么……到底要干什么!”
“给我找的替死鬼是谁?”
殷将阑暴起的情绪瞬间归于平静,他呼出一口浊气,“宣光镇里的一个流浪汉。”
“哦?”从昶明显没相信殷将阑的话,他继续刚刚的动作,轻舔,卷起耳垂的软肉。
殷将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上盘踞着一条冰冷的蛇,转圈、收紧。
“我已经说了,你还想……”
“实话,殷将阑,我还能从你这张嘴里听到一句关于我的实话吗?”从昶放弃了对耳根的侵扰,转向正面。
从昶推着殷将阑走到屋子里的铜镜面前,昏黄的铜镜里不清不楚地映照出两人的位置,一高一矮,即便殷将阑站直了也遮挡不全身后的从昶。
从昶单手掐住殷将阑的下巴,迫使他仰着头看着自己,而他自己则是看着铜镜里两人的姿势,“短时间内,你都不会对我使用驭鬼术了,对吧。”
“对吗?我猜得对吗?”
殷将阑身体被限制得很死,从昶几乎没给他留任何可以动作的空间,他真的如同一条蟒蛇一样缠住了他。
殷将阑不想回答从昶的问题。
但从昶不允许他不回答。
“你还有多少时间呢?一天还是两天?”从昶的手从殷将阑的唇瓣滑到喉结处,最后在锁骨旁停留摩挲,每一个动作都能换来殷将阑不自觉的颤栗。
“我不在乎我是否能从这个世界出去了,如果你的目的是活着,在这个世界活着,也算是达成你的心愿了。”
“从昶,别被鬼气影响了。”
从昶脑袋靠在殷将阑的肩膀上,摩挲的手掌缓缓攀上殷将阑的脖子,收紧又放开,“我是鬼,鬼与鬼气是伙伴,怎么能说是影响,我们同根同源。”
“你想破局很简单,告诉我,那个替死鬼是谁?”
殷将阑感受着窒息带来的眩晕感,他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活着还是死亡时产生的幻觉,或许他根本没从那片沙地上站起来,或许他来到了地府的某一层炼狱。
喉间漫出腥甜的味道被他强行压下,但随着鲜血不断地上涌,他无法压制,就在从昶某次松开手后,鲜血喷出,斑斑点点溅在铜镜上面。
从昶下意识松开了手,殷将阑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从昶立马反应过来,接住了殷将阑,这才避免了殷将阑摔在地上的结果。
“殷将阑?!”
从昶小心翼翼地拍打着殷将阑的脸颊,有了他手色的对比,他才看出来殷将阑的脸白得吓人。
这下,他哪里还不知道,那替死鬼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从昶朝着殷将阑输送鬼气,他朝殷将阑的脚踝处看了一眼,上次的旧伤复发了,“殷将阑,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对我说。”
“我都说了,你利用我之前跟我说一声不行吗?”
“只是这样,都不行吗?”
从昶发现他输送再多的鬼气对于殷将阑都没丝毫帮助,他感受到殷将阑的心跳声再慢慢减弱,一次比一次要慢。
无助之际,院子外面传来吵闹声。
他本不想理会,但他听到了殷将阑的名字。
清秋本来守在门外,但一阵风袭来,她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眼,便看到一个画着年画娃娃妆容的小童正歪着头看她,给她吓了一大跳。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别人家?!”
为首的小童扒拉开那好奇探头的小童,他上下打量着清秋,嘴唇翕动,清秋被他看得发毛,想要向屋子里的殷将阑求助,可是又怕坏了殷将阑的事情,于是梗着脖子说道:“请速速离去。”
观察她的小童见清秋惶恐不安,后退一步,拱手作揖,“姑娘莫怪,我们是来传道的。”
“传道?什么道?”
小童手指指天,笑道:“天道。”
清秋更加疑惑,“天道?”她抬头看着天,浑浑噩噩的天,有什么道好传,“我们这里不需要你们的天道,还请速速离去。”
“姑娘,切莫为难我们,你把门打开,我们传道给你看,届时,你便会知道,生的滋味。”
清秋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一句话她听明白了,天道能让她生?这确实是个不可拒绝的诱惑。
可惜,她早就改变了主意,她想要的,是一个能让她死的人。
小童见她坚决的模样,只好转过身与自己的同伴说,“时间不多了,必须拿到殷将阑的□□,送往妄阳观。”
小童话音刚落,房门从里面被从昶打开,院子里的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风沙扬起。
风平后,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小童快步走进屋内,除了染血的铜镜外,别无异处,就连刚刚看门的清秋也消失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
“回去,此后之事,交给殷智。”为首的小童身子一抖,语气变得平静悠长。
“是,天道。”其余小童纷纷抬手作揖,随后按照来时的方向又走了回去。
清秋感受到了一把在半空中飞翔的感觉,说实话,不怎么好。
一落地,她便找了个草丛大吐特吐去了。
从昶也没管她,他小心翼翼地将殷将阑放在地上,扫除了周围一切可能膈到他的石子与脏东西。
殷将阑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得吓人,更加衬得染了血的嘴唇红得惊心。
清秋吐完回来后,看到殷将阑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顾不得对从昶变大的好奇以及那一眼的威慑,飞快地跑到殷将阑身边,她抬起手又放下,不敢去触碰殷将阑。
“哥?”
清秋的眼泪很快就蓄满了眼眶,一滴滴砸落在地上,无数细小的微尘被振起,在空中飞散又凝聚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清秋质问着从昶,结果一抬头发现从昶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你……”
清秋瞪大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滴落。
从昶突然伸出手,接住了那滴泪。
“你不是鬼吗?你为什么会哭?”
“我……”
“我要知道,十年前,这儿发生了什么。”从昶闪身来到清秋背后,手抵住她腰腹的位置,“要说实话,不然,我会完成那个人没做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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