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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落定

四目相对那一刻,时荧生就已经明白,幸识想起了什么。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事故现场上,一直困惑自己的上辈子的死因也终于得到解释——怪不得他在最开始,会在没受到任何撞击的情况下,被诊断出脑震荡,原来是死于车祸。

“……您知道?什么时候?”

“我说过,一直。”时荧生答,见他紧紧皱着眉,心疼地道,“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头还很疼吧?”

幸识没拒绝。

周围是居民区,因为这场离奇的互换,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虽然医院更人多眼杂,但毕竟在去的路上,两人还有很长一段独处的时间。

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两人组织语言,互相坦白了。

幸识的车就停在附近,时荧生扶着仍然头疼的幸识上了后座,自己则拿过他递来的钥匙,坐上了驾驶位。

几项检查都没有查出幸识的病因,医生对此也束手无策。这个结果在两人的意料之中,很快便回到车上。时荧生坐在前排,回头看了他一眼:“去你家,还是我家?”

两人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去幸迎春家。幸识想了想,轻声道:“去前辈您那吧。”

时荧生随意地点点头。

只是车停下后,两人都没有要下车的样子。

这方天地虽然小,但比起回家后将面对的坦白局,还是显得安全许多——少了太多的“未知”,让两人都有空得以喘息。然而如此僵持着,实在不是一个办法,明摆在两人之间的、曾经几度难以言说的情愫成了催化剂,将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灼热了一点,似乎在无声催促。

“幸识。”时荧生率先说,“能和我说一下,你想起了什么吗?”

幸识的头疼的症状已经缓解许多,闻言有些放空,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我想起,前辈您曾经出过车祸……”

这点时荧生早已猜到,但他没有打断,而是调整了下坐姿,扭过身体,十分安静且认真地看着他。

这份记忆带来的隐隐的心悸终于在时荧生的目光中消散。幸识缓缓道:“您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抢救了过来,但还是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昏迷。”

“我竟然没死吗?”时荧生有些讶异。

“没有。”幸识笑了下,继续梳理在刺激下脑子里凭空多出来的记忆,“在您昏迷的几天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和我说,她有办法救您。”幸识如今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但努力想想,那些话还记得大概,“只要我放弃我目前所有的一切,她可以倒流时间,使一切回到可以逆转的节点。”

“只是逆转吗?”时荧生问。

幸识摇摇头:“我当时不确定,重来的话我能不能从意外中救下您,于是我问她,可不可以让我去承受这一切。”

时荧生没说话。

昙花一现的少年、籍籍无名的岁月,还有猝不及防的意外,其实在他看来都不甚重要。他并不可惜自己的青春被磋磨,但幸识却接受不了。他那时才二十岁,正是冲动的年纪,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抓住梦中这一瞬的虚无的可能,将两人的身份互换。只是——

时荧生问:“我不是没死吗?”你何必走到这步。

“可您一直没醒来。”幸识道。

时荧生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从来不怀疑幸识对自己的心意,也许正是他在病房中昏睡的这些日子,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他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一步是否可逆还未可知,如果他们两人互换了人生,却依然重蹈覆辙,会不会有鬼神重新倒转一切也未可知。时荧生又问:“还有吗?”

幸识脑子有些宕机,闻言摇摇头,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着一切。对前世比他有更敏锐嗅觉的时荧生点点头,平缓道:“那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我来说了?嗯……其实从我睁眼的那一天,我就察觉到不对了。”

幸识看向他:“可是我……毫无感觉。”

时荧生轻笑:“我猜到了。”

他想起第一天自己察觉到的现实中的各种隐秘的异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不该是这样一个人。偏偏我脑子里没有更多的信息,直到那次试镜遇到你,我才察觉到更多——你知道‘时时幸幸’吗?”

幸识想了想,点了点头:“我上辈子的小号?”

“我猜也是。”时荧生继续道,“我从昏迷中醒来,便发现自己的微博里多了这样一个账号。里面的说话方式和我朋友圈的截然不同,纵然有我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放飞自我的可能,但我总觉得,这个账号不属于我。”

“我再去查看时,这个账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那就只能是它。”时荧生给他看自己微博的登录情况,两个账号,幸识都印象很深:“……这是你啊。”

时荧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逗笑,承认时,“嗯”的尾音不自觉上扬许多:“然后便是试镜。那时你与我‘萍水相逢’,但给我的感觉却比我周围的所有人要更加熟悉。于是我想,我的现状会不会与你有关系。”

“你微博的风格很眼熟。可能我的推理太过大胆,但和‘时时幸幸’这么相像的一个人……我实在觉得,你就是他。”

“醉酒那次,是我有意而为。”说到这里,时荧生弯了弯眼睛,“你可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不过无所谓,事实证明,我猜的是对的。”

幸识也想起那一天:“那么早吗?”

“嗯,所以我说,是一直。”时荧生道。

“后面的事,也就是那样了。关于互换,我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只是我自己的记忆还回不来。”他说完又问,“你当初竟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幸识摇摇头,他并没觉得生活中有什么违和感。

“好吧。”

关于互换,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没有得到解答。幸识是受到刺激才想起的过去,那上辈子造成时荧生昏迷的究竟是不是这一场车祸?不是的话,将来的车祸又是在什么时候?梦中那个莫名其妙给他们机会的人是谁?为什么“可以逆转一切”的节点,是试镜之前?以及,为什么同样被交换了人生,只有他在最开始察觉到了不对……

幸识恢复大部分记忆,却并不意味着一切完结,反而使时荧生更加困惑。只是眼下似乎并不是谈论细节的时候,时荧生垂下眼,刚开始思考,便听见幸识叫他,于是又侧过头:“嗯?你又想到什么了?”

幸识靠在后座,双手放在合拢的双腿上握得很紧,时荧生知道,他这是紧张了。他似乎积攒了很多勇气,才终于能在此刻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而不躲闪:“没,只是突然想起,我一直有句话没跟您说……”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时荧生在心里笑了下自己的疏忽,眨了下眼睛,并没有打断他。

他的目光依然沉静而温柔,这又给了幸识莫大的动力。青年抿唇,认真道:“前辈,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喜欢您了。”

时荧生想说“我知道”,但对上他的双眼,又觉得这个回应太平淡,于是笑了下,轻声道:“是吗?其实我也有句话没跟你说。”

“我也喜欢你。如果我没猜错,其实从上辈子就喜欢了。”

幸识屏息以待,虽然之前的相处让他对时荧生的回答有所准备,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被心里的喜悦冲乱了所有理智。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声音有些发紧地问:“所以,前辈您,愿意当我的男朋友?”

可能是暗恋太久,让他忘了互相表白心意之后,不必再多嘴问一句关系。时荧生并不觉得他烦人,点点头,十分自然地说:“嗯,我愿意。”

幸识对上他含笑的双眼,忍不住也笑起来。

属于恋人之间的旖旎气氛冲淡了先前坦白所带来的沉重,车内的空气似乎也因为两人终于转变的关系而升温。幸识咳了一声,问:“前辈,我们要下车吗?”

时荧生同样因恋人的存在而脸红心跳,但比起曾经暗恋过许久的幸识,他要更游刃有余些。车窗一直是关着的,于是他只是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幸识在他开门时,就往里面坐了一点,给他留出位置。时荧生心安理得地坐下,随后抬眼看向他,询问道:“幸识,我可以吻你吗?”

幸识闻言坐得更正了,只是声音有些低:“……可以。”

“这么听话?”时荧生笑问。

幸识声音更低地“嗯”了一声。

时荧生没凑上去,反而往车门上一靠:“听话的话,幸识,来吻我吧。”

“……”幸识的喉结紧张地动了动,在时荧生的目光中往他那边坐了坐。

他缓缓倾身靠近,时荧生也不自觉有些紧张地垂下眼。

第一个吻不过是唇瓣平常地碰了碰,幸识不知是怕冒犯还是单纯胆小,很快便退开。时荧生想了想,伸手将他又拉回来。

幸识一时重心不稳,只好将一只手撑在时荧生脑后的车窗上。时荧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只很轻地笑了一下,幸识便听懂了他的意思,往前,又缓缓吻了上去。

时荧生微微张开嘴。

两人都没有更多的情感经历,初吻都毫无章法,但偏偏走到恋人这一步,两人都等了太久。狭窄的车厢内,气温似乎一寸寸攀升,时荧生刚偏过头喘了口气,已经尝到唇舌滋味的幸识便又凑上来,叼住他的唇。

原本放在车窗上的幸识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时荧生的肩头。时荧生本就没什么活动范围,如今更是退无可退,只好在喘气的间隙,轻轻推了推他:“够了……”

幸识听话地往后退了一点。

两人都低着头,默默平复着身体的躁动。过了一会儿,时荧生看着两人仍然年轻气盛的身体,深觉堵不如疏,于是缓了口气,问道:“要……做吗?”

幸识的眼睛似乎更亮了一些,只是:“会不会太快了?”

“也许吧,但都是成年人了,可能也没那么快。”时荧生看出他的渴望,于是拍板定下了。但他过去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家里没准备东西,现在去买又怕被认出来,转天被送上头条,于是他沉思片刻,难得有些犹豫地道:“那我们,呃,不戴?”

幸识:“……”

为了安全考虑,两人还是叫了个跑腿。时荧生才洗完澡,东西便到了,于是单薄地坐在床上,自己琢磨上面的说明。等幸识也洗完出来,他才把其中一样东西递过去,低声道:“……帮我,我自己搞有点心理障碍,怕弄不好。”

幸识向来听他话,接过那瓶东西,打开了盖子。

房间几天没住人,如今终于迎来房主,先一步填满空间的竟然是时荧生的呻/吟声。两人折腾许久,几次后终于肯歇下来。时荧生被整得浑身酸痛,被抱着去清理过后,便躺回了床上。

幸识看着仍然很有精神,因为又洗过澡,没衣服换,就只披了件浴袍。他蹲在时荧生身边,看着他**的身上自己留下的暧昧的痕迹,声音更低了点:“前辈,我去煮点面?”

两人都没吃饭,被他提起,时荧生才迟钝地感觉到了饥饿感。他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点点头:“去吧。”

他对食物没什么很高的追求,如今也只是垫垫肚子而已,就没起身,放手让厨房新人幸识自己去了。

他不想动弹,就干脆闭着眼,继续整理目前的一切,只是大抵是太累,没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等幸识过来叫他,他才缓缓睁开了眼。

幸识还以为人怎么了,神色还有些没来得及褪去的焦急。时荧生拍拍他的手,笑着解释道:“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他都这么说了,幸识定然要跟着问一句,不让他的话掉地上。

“什么梦?”时荧生重复了一遍,只是声音被拖长了些。

梦时那个人的形象在他醒来后就已经被忘得差不多,但谈话内容意外地记得挺完整。他也忘了梦中是何场景,只记得那人缓缓走来,十分熟稔地冲他打招呼。

时荧生不认识她,但此情此景,这人的身份实在太好猜,于是点点头,道:“谢谢您。”

那人摆了摆手:“我擅自插手你的人生,还没经过你同意呢。”

“我是不太需要。”时荧生笑了下,“但您又不是为了害我,而且互换人生的结果也挺好的。”

那人笑了笑。

时荧生问:“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暗自猜测,是不是两个人的生活又可以换回去,还没说出口,那人便摇摇头:“换不回去了。”

“哦……”时荧生愣了下。

那人又道:“幸识的记忆被开了一个闸口,以后会慢慢地恢复。你的不用我做什么,以后也会想起更多。然后其他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既然记忆会恢复,那很多疑问便不用现在就火急火燎地求一个答案。时荧生想来想去,只问了一个:“为什么我会觉得新人生不对劲?”

“我也不太清楚,我明明记忆消除得很干净,唯一露的马脚就是幸识的小号。”那人摇摇头,“我猜,应该是你对自己的认同度太高了——如果你的人生是那样,你会觉得后悔吗?因为以前的自己做的决定。”

时荧生摇摇头。

“可能问题就出在这吧。人的一生都要做出很多选择,日子越久,后悔的可能就越多。”那人说,“但你不同。你从来相信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尽管它能带来的并不如你曾经以为的那样。时荧生,这个解释,能稍微让你接受吗?”

都这样了,时荧生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回答,于是再次点点头:“谢谢。”

“嗯,那以后不要再想来想去的了,好好珍惜当下吧,别再留遗憾了。”那人说教道。

我没遗憾过什么……时荧生心道,但并不与她争执。那人笑弯了眼,走过来抱了抱他,在他耳畔轻声道别:“那拜拜了,时荧生。”

时荧生那句“再见”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梦境便忽然散去。时荧生看着幸识,正想说什么,脑内便灵光一现,猜出那人那句“别留遗憾”可能是对幸识说的。

幸识遗憾什么?时荧生想,难道是因为没告白?

过去的记忆总会被解封,他总会知道一切的答案。时荧生看着幸识,笑了下,对梦避而不谈,转而问起:“你什么时候有空?”

“?”幸识不明白这话题跨度怎么这么大,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前辈您问这个做什么?”

时荧生笑了下。

幸识的心为此怦怦直跳。时荧生道:“找个时间,我们回家一趟,带我见见你的父母吧。”

我同意这门婚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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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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