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5
单檬停住步子。
别人来排队,都是看专家号,只有这个男人,问什么沈医生来不来。
她留了心,也好奇,“你找沈医生?”
那男人微微笑道:“是,是,之前沈医生给我看过诊,特意来谢谢她。不过我不知道她的坐诊时间,网上也没有相关的信息。”
男人一只手拎了箱牛奶。单檬留意到,微微蹙眉,除了夜班急诊,规培医生少有单独坐诊的时候,还不到火候,一般都是主任医师带着。
这个人不提主任医师,倒是把名不见经传的规培医生当恩人了。
男人又道:“要是不方便透露的话就算了,我再等等,说不定沈医生一会也过来。”
还真是执着。
单檬冷淡道:“她已经下班了,晚上也不过来。”
“哦哦,”男人很感谢的样子,“这样啊,谢谢你啊医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带的那箱奶,有点遗憾似的,忽然灵机一动,“那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箱奶带给沈医生?大老远带过来的,也不是贵重物品,不违背医生纪律吧!”
他打听得还挺清楚。医院有规定,不能收病人的礼物、红包,如果是吃的喝的这类不贵重的小礼物,医生可以自行决定收不收。
单檬不想代劳,虽然只是举手之劳,除了之前跟沈清圆发生的那次龃龉,她也不想转述某某病人对她十分感谢之类的话,太长他人威风!
谁知那人提起牛奶,快速往单檬身前一推,单檬下意识接住,“别,你还是自己给她吧!”
“多谢你啊,医生,拜托啦拜托!”男人说着,似乎生怕单檬不肯帮忙,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喂——你叫什么名字?”
一眨眼,人已经不见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人真多。单檬拎着那箱奶出了门诊楼。她才懒得带给沈清圆,好人好事她不想做。
把自己的事管好才是应有之义,管别人的事做什么,那位沈医生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本来,她想把那箱奶放到传达室,让别人通知沈清圆去拿,路边看到两个大号的军绿色垃圾桶。
被抢手术的事越想越气,单檬索性站住脚,把牛奶箱丢垃圾桶里了。
偏僻处,有一道视线一直跟着她,等单檬走远,那视线的主人才现身,径直走到垃圾桶处,把牛奶箱拎了出来。
男人脸上还挂着笑,目光中却透出一丝异样,寡淡中好像藏着什么。
忙活了大半天,也不算毫无收获吧,起码知道那位沈医生就在这家医院。
而且,看起来沈医生人缘不太好啊,这么一个小忙,她的同事都不愿意帮啊……
-
挂了南岚的电话,沈清圆看了看微信消息。
还好,工作群一切如常,没有突发情况。
这时候,有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孙至:清圆,周末方便见个面吗,有事找你。
上次她回老东家办手续,跟孙至见过,两人聊了聊现状。孙至知道她去了潭医。
刚好沈清圆最近想去国图查点资料,两个地点都在海淀,挨得不远。
沈清圆答应了,两个人约在人民医院附近见面。
-
深秋。人民医院院区种了很多银杏树,一到秋天,漫天的银杏树叶随风飘落,金黄匝地,十分美丽。
在这里待了两年,沈清圆最喜欢秋天的景色。也曾跟孙至漫步在满地黄叶的小径,只是多数时候匆匆忙忙,想着接下来的工作,少有能静心赏景的时候。
两个人在约定的地方会和。彼此都很准时。
孙至:“在潭医还习惯吗?”
两个人边说边走在银杏路上。
沈清圆虽然有点怅惘,总体来说心情还是好的,毕竟赏到了美景。
“老样子,跟人医差不多,都挺忙。”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一种寡淡的沉静,透出熟悉感和淡淡的疏离,无恩无怨似的。
剥去旧恋人这一层身份,两个人曾经是同事、校友、朋友,相交多年。沉静下来,现在的关系大可不必发展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交到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不是容易的事。
“回归到正常的工作生活,我挺为你高兴的,清圆。”孙至温和一笑。
沈清圆笑了一下,“是啊,我也没想到还能回来。要多谢很多师长和朋友的帮助,也谢谢你,孙至。”
孙至摇头,淡淡道:“主要还是你自己争气,我没帮上什么。”
他停下步子,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沈清圆。
“这是?”
“那个案子判下来了,判决书寄到医院来,主任让我拿给你。”
主任那里,应该还当他们是男女朋友。也是,分手这种事,当事人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
沈清圆心下一沉,她当然知道孙至说的是哪个案子。
她不敢接。急切地看着孙至的眼睛,迫切地想读出点什么。
“没事。是好消息。”
沈清圆看着他,心提起来。
“原告的主张都被驳回了。”
沈清圆立刻抢过判决书,一目十行地看下去。不太确信似的,要立刻印证孙至的说法。
半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判决书收好。眼睛里有泪意,她仰起头,憋回去了。
沈清圆咨询过医院的法务,虽然知道这种官司医院打赢的可能性非常大,她还是抱着忧心,心里总悬着这块石头。
半年多了,终于有个定论。
“听说原告放弃上诉,这份判决书就是最后的判决了。”孙至说,“清圆,有了这个,你以后到哪里都不怕了。”
“是。”
盖棺定论,她没有所谓重大失误。别人说一万句安慰的话,比不上这一纸判决。
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她的人生只是险险擦过某个障碍。
她的表情一瞬间无比明媚,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孙至一时间看得呆了。
“谢谢,谢谢你孙至。也替我谢谢主任!”
“我会的。你离开,主任其实挺惋惜的,说好不容易培养了两年多的得意门生,给别的医院做了嫁衣。”
沈清圆笑,“都一样,反正在这个圈子,以后再找他老人家请教。别嫌我烦就好。”
“还有,你们同期的规培医生,有好几个跟我打听过你的近况,听说你去了潭医,很为你高兴。”
沈清圆淡淡一笑,“也替我谢谢他们。”
孙至忽然怅然,一切回到正轨,唯独他们的感情没有。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他跟沈清圆应该还好好地在一起。
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跟孙至告别后,沈清圆去了趟国图,本来想坐着看回书,周末图书馆人太多,几乎没有空位。
她借了几本书,就打道回府了。想着回去收拾下房间,叶初阳说今天回蓟城,晚上到。
晚上,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当面分享给他。沈清圆心里想着,脸上笑盈盈,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出了地铁,沈清圆步行回小区。休息日,潭医附近人少些。路两旁,粗壮的法桐树已经开始落叶,人行道上全是萎黄或带一点残绿的枯叶。天气明显冷了。
香山公园应该也快到赏叶期了,她只在学生时代去过一次,之后很多年,忙忙碌碌,再没去过。
今年倒是可以和叶初阳一起去赏红叶。如果两个人时间合适的话。
沈清圆不知不觉走到租住的小区,公寓入口有闸机,出入要刷门禁卡。
上台阶前,沈清圆低头去拉托特包的拉链,就在这个当口,她听到有人叫她。
“沈医生……”
这个声音……一瞬间,她觉得汗毛竖起来。
明明是不熟悉的,然而直觉比她的记忆准确。她转过身,看到一张熟人的脸。
做过几次噩梦,那个医闹的男人出现过,但梦里总也看不清他的脸,简直像个无脸怪物一样的存在。
包里还放着男人起诉医院索赔的民事判决书。
作为当事人之一,不可能比沈清圆更晚知道判决结果。现在,他出现在这里,他竟然出现在她的新家、新工作地点附近,谁告诉他的?
大概率是他自己找来的,这个人之前不是没干过尾随跟踪的事。
沈清圆僵在当地,像看到一条蛇。
她说不出话。
男人笑着说:“沈医生,好久不见啊。真是巧,在这儿碰见了,别害怕啊,我没别的意思,都是老熟人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过了十几秒,沈清圆定了定神,眼神坚定地看着男人:“张先生,法院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我没有过失。对于您母亲的意外去世,我也曾非常自责,但是,”她顿住,缓声道,“医生不是神。”
她预想过这个人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会说什么,脑海里演练过几百上千遍。有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渐渐有观感和知觉,调度出自己的主张。
比起逃跑,她选择直面这个人。
男人脸上的笑淡去,只在唇角残留略带讥讽的痕迹。
“你们送钱了吧?医院、法院一家子啊,我们小老百姓没法子,没本事,说不上话!行,判成什么样,我认!”
沈清圆不再试图向他解释什么,这个人,极端偏执。他秉持着,一种所谓以孝道为外壳的暴虐。
“但是啊,”男人摇头晃脑,无赖地道,“我不服气啊,法院给不了我公道,我自己得给自己啊!”
沈清圆疑惑地看着他的表演。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故作不经意地伸进裤子口袋,似乎在摸索什么。
等沈清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啊——”她惊叫。本能地后退,抬手挡住头脸。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硫酸毁容的社会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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