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永远最漫长。
宋风眠觉得，以夏叙的为人，可能是会给他开门的。
但绝对不会特别干脆，甚至开口揶揄他几句也不一定。
但是，
并没有。
从他消息发出去到夏叙出来，前后过了才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夏叙是收到他发去的消息，便立马过来的。
宋风眠心里感激不尽。
夏叙懒洋洋站在一边，等着宋风眠进门后，随手把门锁上。
“我一直都觉得，你人特别好。”
宋风眠嘴巴跟沾了蜜糖似的，“整个留福村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好的人。”
夏叙淡淡看着他。
宋风眠头皮一阵发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在思考，你这话是跟人说的，还是跟鬼说的。”夏叙说。
宋风眠有种不祥预感。
他匆匆结束对话，大步朝梯子那边走去。
宋风眠左脚刚踩上第一层，就听见一旁的夏叙说：“明天下班之后过来一趟。”
宋风眠愣住，“什么事？”
夏叙嘴角一勾，“好事。”
宋风眠右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我右眼皮跳了。”
夏叙摆摆手，径直回了屋。
宋风眠扒在梯子上，透过玻璃窗目送夏叙回卧室。直到卧室那扇门被人从里面关上，宋风眠才讪讪收回了目光。
“确定是好事么？”宋风眠揉了揉不停跳动的右眼，“好事他为什么要笑得那么渗人。”
世界渐渐安静下来，睡梦中的人们本能抓起踹开的被子盖在身上。
只有蚊子在孜孜不倦。
第二天，夏叙是自然醒的。
没有闹钟扰梦，睁眼其实也才六点。
夏叙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这里有城市奢求的寂静，没有车水马龙，连呼吸的空气都纯净几分。
他胳膊搭在额头，一手自然垂放在肚子上，脑子是空的。
不是以往没有头绪的迷茫，是看到满地芝麻，蹲下去捡时才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其实，从客观事实上来说，他也不算一个人。
夏叙抿了抿嘴。
这一动作就像电路乱了似的，噼里啪啦串联起很多回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乡村的一座宅院里，孤男寡……两个成年男子，一个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带着清列的沐浴露香味，湿漉漉的拖鞋一步一个脚印；另一男子眸底带誓不罢休的坚决。
-你可以猜一猜。
他嗓音沙哑，勾起几分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缱绻。
某宋姓男子气急败坏。
-我猜？我如果能猜得出来，还用得着在这……
夏叙搭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移到唇瓣。
指腹划过下唇，柔软的温度让他浮想联翩。
让他意外的是，发生了这种事，几分钟后，他居然还能和宋风眠心平气和坐在沙发上，算他们两个之间的账。
夏叙扯过薄被，一把盖过头顶。
宋风眠看起来像脑子缺根弦，但有时候又觉得，他不像看起来那么不靠谱。
在床上赖够了，夏叙起身到浴室，把新换下来的白色内裤撑好挂在院里。
回家的这一周，留福村当地持续高温，麦子已经彻底熟透了，周围农户的麦子几乎也都收割完毕，都在准备翻地种玉米。
夏叙去试验田的路上，正好碰见一辆收割机，跟人商量了下，最后他带路到试验田，把剩下的麦子全部收了。
他站在田地外沿，望着收割机过后，尘土飞扬的画面，只有辛酸。
成熟的麦田，从来不会治愈人心。
在农人的眼里，麦子是粮食，是一斤麦子买不了一瓶的矿泉水；在他这个实验人员眼里，一举收割掉的麦子，标注着实验的失败。
夏叙望着辽阔麦田，头顶烈日，他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
宋风眠从来不加班，但自从昨夜听夏叙说让他下班回去找他，宋风眠就忽然觉得，加班其实也挺好。
加班不用胆战心惊，加班不用动脑筋想对策，加班好，加班妙，加班呱呱叫，我爱加班！
经理看到一向过了六点就见不着人的人，此刻正在埋头苦干，“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宋风眠匆忙退回电脑上的搜索页面。
缩小在电脑下角的窗口，正滚动播放着搜索词条：两个男人接吻后感到尴尬怎么办？
他嘻嘻一笑，“人生总要努力过才知道值不值得嘛。”
经理翻了个超级大白眼，一脸嫌弃地赶人，“少扯那有的没的，业务谈不来，你就是住在公司也没人给你加班费。”
但回去就要面对那张，严肃起来比小学班主任的脸色还恐惧的夏叙。
宋风眠心里弱弱地想。
经理看他一动没动，忍不住开口，“你赶紧回家吧啊！你家路远，晚了路上不安全。”
宋风眠恨不得硬挤两滴泪，但他觉得这样太做作了，不符合他在公司立的人设，就没哭出来。
绝对不是他哭不出来！
“经理，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见业务眼开的人，没想到你这么——”
“我就是那种人。”经理打断他，“少墨迹了，赶紧走吧！”
宋风眠慢慢悠悠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经理不禁叹了口气，“你说你整天巧舌如簧的，怎么就谈不来一单业务呢？”
宋风眠嘻嘻一笑，“我菜成这样，经理你怎么就不开除我呢？”
“那我让你求仁得仁？”
经理漫不经心扶了扶眼镜框。
宋风眠抓准机会就开溜：“我什么都没说，经理再见！经理晚安！经理明天见！”
……
天色已经暗了，道路上来往车辆也渐渐多起来，宋风眠不得不放慢速度。
眼看着进了留福村，宋风眠悬着的心终于要死了。
还不知道夏叙又挖了什么坑等着他去跳。
宋风眠打开家门，正要骑着电动车进去，就感觉家里少了点什么东西。
麦子！
堆放在院子里的麦子没了。
宋风眠脑海警铃大作，第一反应就是，家里进贼了。
电动车都没停稳，宋风眠抓着手机就要打电话摇人。
解开屏幕锁，最上边跳出来一则消息提示，是夏叙发来的。
夏叙：【收麦子的来了，我从你家房顶翻过去，收完再把门给你锁上。】
捧着手机把这条消息反复看了几十遍，宋风眠才敢喘口气。
这条消息是中午一点二十发过来的，而他，今天一整天因为思虑夏叙到底有什么事找他而没看手机。
“吓死我了。”
宋风眠本能抬手摸了把脑门。
脑门上汗淋淋的水珠弄了他一手。
这么一堆麦子如果真的凭空消失，他非常肯定，夏叙一定会把他撕吧撕吧弄碎了。
吃饱喝足休整好，宋风眠冲完澡换了件干净衣裳，一手揣兜，大摇大摆走近夏叙家。
“我下班回来准备洗澡，”宋风眠边走边说：“结果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宋风眠停在厨房门，懒懒半依靠在窗台上。
他一进门就听见厨房这边有声音。
夏叙正在洗碗，抽空赏给宋风眠一个淡淡的眼神。
宋风眠拧着眉头，长吁短叹道：“我发现，我藏在衣柜里的两百块钱不见了。”
夏叙洗好碗，转身抽了条毛巾，“你家不是你一个人住吗？”
“啊？”
宋风眠差点没接住话。
夏叙说：“你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藏钱？”
宋风眠：“……”
宋风眠：“这是重点么？重点是我钱丢了！”
“你怀疑我偷的？”
夏叙绕过宋风眠走到院子里。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宋风眠扭头跟在夏叙后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夏叙径直走到大门口，左右环视一圈，然后走到家里把门锁上。
门锁“咔哒”响了一声，就跟老鼠夹夹到了自己的脚，宋风眠差点没跳起来。
宋风眠：“锁门干什么？”
夏叙嘴角一勾，“你说呢？”
“我说什么？”宋风眠明显慌了神，“你有事不能大大方方的说？”
夏叙不禁蹙起眉头，“你含沙射影想表达什么？”
“我……含沙射影了么？”
夏叙白了他一眼，“大晚上不关门，我们在屋里聊事情，从外面进来个小偷都不知道。”夏叙感叹道：“我可不想丢掉衣柜里藏着的二百块钱。”
宋风眠：“……”
你行。
你学历高，文化好，智商优越，你能说会道。
你赢了。
夏叙勾勾手指头，“过来。”
宋风眠双手插兜，昂首挺胸地跟在夏叙身后。
人什么都可以输，唯独气势不行。
宋风眠这才注意到，夏叙的头发剪短了，他之前的发型得每天打理，这款短款碎盖洗完澡随便吹两下就有型。
吸顶灯的亮光倾泻而下，光线勾勒出他清冽矜贵的下颌线，清爽剑眉下，男生眸光严谨，让人一眼就觉着这是个品学兼优、有良好家教的人。
他难得穿了件白色短袖，和浅灰色长裤，脚上依旧踩着那双洗澡穿着的黑白条拖鞋。
进门后，夏叙示意宋风眠坐到沙发上。
宋风眠不自觉摸了摸突然发冷的后颈，口气虚的不见底，“你这态度……我怎么感觉像是来赴鸿门宴了？”
“你还不值得我设宴。”夏叙说。
夏叙拖来一把椅子，在宋风眠对面坐下。
“你能坐低点么？”宋风眠说：“这么坐着，看起来咱俩关系有点不对等。”
“坐个座也能想这么多，除了你也是没谁了。”夏叙无语。
宋风眠目视夏叙换了一个小凳子，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宋风眠说：“你坐那么高，有点居高临下看狗的意思。”
夏叙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宋风眠同学，过了一夜你才想起来要尴尬？而且，你俩那根本就不算接吻……哈哈，真是个纯情保险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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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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