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心跳一快,她垂眸望着自己身上换掉的衣裳,“姑姑,湘儿的衣裳呢?”
楚景宁不明所以,“何的衣裳?湘儿时下不穿着吗?”
“不,不是这个。”她撑榻坐起,双眸扫视着屋中属于她的东西,可独独未瞧见那件红装。她攀住楚景宁掌背,“姑姑,湘儿说的是那夜湘儿穿的衣裳,是姑姑缝制的那件。”
楚景宁会意,“那件脏了,我已让……”
季湘心急如焚,鲜少的打断楚景宁的话。“姑姑莫不是将它丢了?”她眼眶一红,眸中泛泪,“姑姑让人丢在了何处?”她像是打算当即奔出帐将其拾回一般。
楚景宁拉住她,“并未丢。那衣裳脏了,我已令喜儿洗净了。”
“这便好。”季湘忍住泪珠垂眸,“姑姑,湘儿该更小心些的,湘儿不该让它脏了,不该让它沾了血。”
楚景宁眸光晃动,她心疼地将季湘揽入怀,“湘儿真是傻。”
那不过一件衣裳罢了啊……
是夜,冷风呼啸。马厩内不断传来阵阵马儿嘶鸣之声,当值的宫人闻声奔来,他拉开马厩围栏轻声安抚着受惊的马儿,然方行了没几步便瞧见一匹倒地的马儿。接连赶来的宫人从后围了上去。
马儿在众人眼前毙命。
一宫人惊道,“这,这可是四殿下的马儿啊!怎、怎么就突然死了!”
“混账!都杵在这处作何?还不速速将它收拾了!”主事宫人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奔往甘之戎帐营。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皆大气不敢喘。
团云流动,月光透过窗缝钻入帐内。睡了许久,季湘只觉脑袋有些晕乎。她举起左臂,看着那被包得严实的手,眸光中尽余哀怨。她于心中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身旁人,那人面容憔悴,眉宇间裹满不安。
季湘拾手撩开她面上碎发。
那人落于季湘腹间的臂霎时收紧,季湘垂眸,唇角噙了笑,待再看去时那人已不知何时睁了眸。她目光缱绻,似要将季湘揉碎。季湘的心猛地跳动,她面上有些发红,嗫嚅道,“湘儿可是将姑姑吵醒了?”
楚景宁眸中情绪翻腾,这一瞬她只觉胸口沉闷。她收回手,平躺望着榻顶,双眸轻合,指尖轻颤,再睁眼时已恢复那一贯的平静。她带着有些清冷的嗓音开口,“未。湘儿何时醒的?”
她又一次看向了她,眸中再无任何不该有的情愫。
“方醒不久。”季湘有所察觉,她眸光黯淡,欠身揽住楚景宁臂弯,“姑姑可是要走了?”
楚景宁抽回手从后轻揽住她,她轻拂季湘青丝,“湘儿是想再睡会儿亦是起榻食些膳?”
她避开了她的问题,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早该走了的,在纪清漓与楚栎离开后,可她似乎无法说服自己让这人再离开她的视线。失而复得的感觉从未如此刻般深入骨髓,让她痛苦。
她甚至未敢沉睡。
季湘心满意足的揽住楚景宁腰肢,“湘儿不想起,湘儿想一直、一直、一直就这般抱着姑姑,亦被姑姑抱着。”
楚景宁拂发的手微顿,她随了她的意。
二人离榻已是半刻钟后,虽是有些舍不得松开楚景宁,但季湘想到她这两日都未曾好生用膳,便觉心忧。她唤来喜儿与小桂子去备膳。
夏莹于帐内为楚景宁梳发。季湘撑起下巴坐于桌边,二人视线于铜镜中交汇。自醒后季湘还未见到秋菊,她猜着该是楚景宁将其派去搜寻那吃人疯了。
季湘垂眸斟茶。
脚步声渐近,曼妙的身影止步于她身前,楚景宁挽起季湘耳畔碎发,“湘儿可是在思虑时谷主与柳夫人?”季湘颔首搁下茶盏将楚景宁拉坐到身旁,她提壶为其斟茶,“已是两日,也不知师傅师娘那处如何了。”
吃人疯不好对付,他背后还有何氏。季湘唯恐二人中途再遇上棘手之事。
楚景宁示意夏莹递来木梳,季湘乖乖地转身。楚景宁道,“酉时那会儿清漓复来过一趟,她早些时候将湘儿你苏醒之事告之谷主与夫人,此来便是收到了她二人报平安的消息。至于吃人疯,时下尚未寻得其所踪。”
季湘微怔,只道自己睡得太沉,竟半点儿动静都未察觉。
帐帷被掀开,喜儿与小桂子端着食盘入内。菜式清淡,三人退去后帐内便只余轻缓的咀嚼声。季湘轻咬筷子望着那碟金灿灿的玉米粒。楚景宁拾起调羹舀了一些放入季湘碗中,季湘噙笑。
玉米粒上裹了油,她捏着筷子夹了几次方夹起一粒,好不容易入口右手却因抽箭将筷子弄掉了一根。她望着坠地的筷子面上一红,只觉丢人。她委屈巴巴地望向楚景宁,后者眉眼带笑,季湘更觉羞。
她娇声娇气的控诉道,“姑姑!”
楚景宁清咳一声拾起调羹,“湘儿是想自己来亦是我来?”
季湘盯着那调羹郁闷不已,天知道她都多少年未曾用过调羹进食了!但时下也没了选择,她妥协地接过调羹,“不、不劳姑姑,湘儿自己来。”
楚景宁静视着她用调羹舀起碗中玉米粒后方收回视线。
不得不得说对而今的季湘而言,调羹要比筷子好使。但亦不过是一开始,待玉米粒见底,菜油亦布满了瓷碗与调羹,这一次连带调羹都不好使了。
季湘舀了两次不仅未吃到还让玉米粒顺着瓷碗掉在了桌上。她有些心累,想着要不唤了喜儿再取双筷子来?她心里的话还未出声,眼前的瓷碗便被拾起。季湘目光顺着瓷碗移动。
楚景宁接过她手中调羹轻而易举的便将最后几粒玉米舀起。调羹送到了季湘唇前,她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欲自己来,楚景宁握碗退避,“湘儿,张嘴。”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季湘轻咬下唇,面庞绯意不断攀升,她欠身含住调羹前端,视线只余那人白皙青葱的指尖,她眼睑轻颤,心悸不已,仓惶咽下玉米粒后便端坐着。
楚景宁心满意足,她转身又添了些米饭与菜。
季湘万分难为情,她右手攥着衣摆,视线紧张注视着楚景宁的神情,“姑姑,湘儿长大了。”
“嗯。”楚景宁复伸手。
季湘张唇,咽下后又道,“不再是辰儿那般的孩子了。姑姑亦不可以再将湘儿视为那般的孩子了。”
楚景宁放下调羹轻点季湘额头,“湘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无、无甚。”季湘扬唇笑着,她想这些都不重要了。
膳毕,月升中天,季湘却没有丝毫睡意。宫人依照吩咐将浴斛抬入帐内,直到浴斛内倒满了水,洒了花瓣,喜儿方开口,“三殿下还是让喜儿留下伺候您沐浴吧。”
季湘时下半个左臂皆裹着纱布,不仅沐浴不便,若是沾水更是麻烦。
季湘摇头,“无妨。喜儿,你于帐外候着吧,有事本殿下会唤你的。”
喜儿一步三回头。季湘心觉好笑,只能不断朝她示以放心的眼神。喜儿甫一迈出帐,其外的仇翎便是一怔,她顺着喜儿掀起的帐缝往内瞧了一眼,季湘已背过二人绕到屏风后。
仇翎道,“喜儿你怎地出来了?”
喜儿苦闷道,“三殿下让奴婢出来的。”
仇翎沉吟片刻掀帐而入。闻见脚步声,方除去外衣的季湘便收回了手,她从屏风后探出脑袋,见是仇翎后方松了一口气。她悄声道,“仇姐姐,你怎进来了?”
仇翎迈步走近,她往浴斛内瞥了一眼,“湘儿,你时下左臂动不得,若是沐浴,当是留人伺候方好。”
季湘紧提的心落地,她还以为是何要紧之事。她道,“无妨的仇姐姐,湘儿待会儿小心些便是了。仇姐姐晓得的,湘儿沐浴何时留过人?”她上前几步作势要将仇翎推出帐,“好了仇姐姐你快些出去吧,湘儿无事的,有事定会唤你们的。”
仇翎不紧不慢地拽住她,“湘儿,你若是再任性那我只好去禀殿下了。”
她似精准的捏住了季湘的七寸,让季湘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好一阵。季湘知晓若无楚景宁的授意仇翎自不会道出这种话。季湘霎时只觉羞恼,她几个大跨步再次推起仇翎,“仇姐姐去便是!”
她就不信楚景宁知晓了还能如何!
仇翎被迫退出了帐,季湘紧捏帐缝探出脑袋盯着四人,“本殿下未沐浴完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再进来!”
贸笠与小桂子对视一眼往后退着。他们明白这话尽数皆是对仇翎与喜儿说的。
直到帐帷再次严丝合缝,喜儿方凑近,“小灵子,你适才都与三殿下说了什么?三殿下瞧着像是要将你我吃了一般。”
仇翎选择跳过这个这话,她转身朝不远处的帐营望了一眼,犹疑几息到底是迈步行了过去。她通禀时帐内只楚景宁与夏莹二人,闻及此楚景宁放下手中书起身。
二人跟着楚景宁来到季湘帐营外,楚景宁顿步,“你等在此候着。”
众人俯首应是。
楚景宁掀帐而入,帐内雾气弥漫,空气中裹夹着花香。正趴在浴斛外撩拨着水面花瓣的季湘闻声一惊,她就猜到还会有人进来!她视线透过屏风望向那人,看出来人是楚景宁后嘴角复噙笑。
她收臂落于浴斛边沿,脑袋轻歪枕于右臂上。
“姑姑适才不是走了吗?”季湘承认她是有些赌气,适才膳后她央了许久这人都不愿再留她这处过夜。“时下又来,莫不是还打算为湘儿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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