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翎将编好的蚂蚱递给了吟烟,后者欣然一笑,“仇姐姐手真巧。”她旁若无人的在仇翎脸颊上落上一吻。仇翎很快红了脸,她嗔道,“烟儿……”
贸笠清咳了一声。小桂子被二人的腻歪劲儿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双臂远离二人缩在角落朝牛车外望去。吟烟俏皮地吐吐舌头,她拽了拽仇翎袖口看向楚景宁,二人往她身旁挪近了些。
吟烟道,“卫公子不必如此担心,湘儿她心中有数,若无把握之事亦不会贸然而为。”
楚景宁不置可否。季湘此前几番涉险哪里又是防便能防得住的呢?她便是心中有数亦难保不会有意外。楚景宁有些懊悔适才自己未能再坚持一些随季湘一同去,怎么亦比让她待在这处苦等要强。
仇翎与吟烟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月色下,三个人影渐自接近。小桂子一眼便瞧见了季湘,他喜出望外,“三殿下!是三殿……”贸笠闻声一头从草垛上坐起,小桂子揉揉了双眼拍着贸笠的肩,“小栗子,我可是眼花了?怎瞧见三个人影?”
仇翎看清来人瞬间冷了脸,“是那小子与他娘。”
门被拉开,季湘与楚景宁的视线交汇。季湘嘴角微扬,她将剑与一小瓶愈春膏交给仇翎。月色朦胧,季湘边为楚景宁涂抹药膏边将乌莲村献祭童女求神之事转述给几人。
众人闻之愤慨,谁都未料到这表面和气外对的乌莲村暗地里竟以村长为首行如此枉顾人命之事!贸笠原本对檀儿的怒火在得知实情后亦朝孔仓等人转移。
药膏清凉,季湘指尖的温度与之中和,落在楚景宁小臂上酥酥麻麻的。季湘眼神渐渐涣散,她真希望彼时受伤的是她而不是楚景宁。楚景宁心忧地将她散落面前的青丝挽于耳后。季湘猛然惊醒。耳畔传来仇翎与吟烟的对话,季湘回眸看去——
“可疼?”
“嘶,仇姐姐,疼~”
“我……我轻些。”仇翎手忙脚乱。
季湘眸光微晃,心中难免苦涩,她收回视线盖上药瓶。
檀儿见势上前,她依言郑重地朝楚景宁与吟烟道歉,“此前之事是檀儿不对,檀儿在此给哥哥与姐姐赔罪,还望哥哥姐姐能原谅檀儿。”她话落朝二人俯身作揖。
吟烟望向楚景宁,后者望向季湘。
季湘摸摸鼻尖道,“卫江离,烟儿,受伤的是你们,要不要原谅这小丫头便由你们决定。”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吟烟揽住仇翎臂弯调笑,“仇姐姐怎么说?”
仇翎凝视檀儿一阵冷声道,“我听烟儿的。”
吟烟得意地向季湘挑眉,“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季湘心里直翻白眼,她看向楚景宁,后者静默两息颔首。
贸笠举起手掌道,“你二人怎这般好说话?我亦被这臭小……臭丫头咬了啊!”
怎么没人为他说话!贸笠苦哈哈地望着檀儿。小丫头躲在妇人身后朝他扮起鬼脸,“檀儿咬了哥哥一口不假,但哥哥将檀儿的手弄疼在先,因而你我无差,檀儿不怪哥哥以大欺小,哥哥亦莫再揪着檀儿不放了。”
她可不傻,才不要向欺负她的人低头。
吟烟噗嗤一笑,她将剩下的愈春膏抛给了贸笠,“这丫头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贸笠有些嫌弃的转动着药瓶,他又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才不需要这玩意儿。他看了楚景宁一眼,心中有些怪异:湘儿她对这卫江离可是过于在意了?大事未成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卫江离辞官多年……
贸笠收回思绪,现下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他轻哼一声将愈春膏揣回兜里。他本打算逗逗这丫头,没想到还是被她的牙尖嘴利给挫败了去。他无语凝噎,转而说起正事,“少东家接下来有何打算?”
季湘招了招手示意檀儿过来,她掌心落于檀儿肩头,“檀儿,你答应我的最后一件事可还算数?”
“自然!姐姐想让檀儿作何直说便是!檀儿都听姐姐的!”
“好。”季湘满意的颔首,“那檀儿便听好了,这最后一件事,姐姐想让你如他们所愿嫁给山神。”
众人闻声皆是一阵错愕。妇人跨步拉回檀儿,她双手比划着:俺就知道你们未安好心!你们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俺们就不该信你们!檀儿,快跟娘走!
她抱起檀儿便要跑。
季湘起身直视着她。仇翎与贸笠扬臂拦下妇人。
楚景宁道,“少东家是想将计就计?”
季湘回眸噙笑颔首,“不错。”
小丫头将信将疑的落地,“阿娘,俺们且先听听姐姐到底打算作何。”妇人心知自己不是几人对手,她咬咬牙拉紧檀儿的手:檀儿,娘信你,但娘不信他们。他们若是敢对你如何,娘便是拼了这条命……
小丫头握紧妇人的手打断了她,“阿娘放心,檀儿会保护好自己亦会保护好阿娘的!”檀儿牵着妇人复走向季湘,“姐姐,檀儿可能信你?”
她的面容在这一刻似与楚盈重叠。季湘记得这般话盈儿亦曾问过自己。想起楚盈,季湘心中难免有些感怀。
一别数月,亦不知盈儿与南初姑娘在外可一切安好?
季湘收回思绪半蹲而下与檀儿平视。“檀儿无需信我,檀儿只需知道我与檀儿一般对嫁山神一事深恶痛绝便可。”
檀儿垂眸沉思片刻对上季湘视线,“姐姐打算如何做?”
季湘扬唇望向贸笠,后者会意,疾步消失在夜色里。
月落日升,阵阵嘹亮的鸡鸣声划破长空。在柴房外昏睡了一夜的杨天吃痛的揉着后颈从地上爬起。他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只觉脑袋昏昏,许久未反应过来自己在何处。
以孔仓为首的一众人抬着大红的轿撵停在了村道上。
杨天疑惑:谁家办喜事?
见孔仓已是推开院门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杨天方猛地想起昨夜,他大叫一声,“不好!”转身便扑到门上,诡异的是眼前的一切都完好无损。他尤感不对,他分明记得昨夜昏过去前瞧见个模糊的人影举起锄头将门锁砸开了的。
难不成是自己发梦?
“天儿,你盯着那门锁作何呢?还不快将门打开,莫要误了吉时。”孔仓的责备声拉回了杨天的思绪。他仓惶摸出钥匙。
屋门打开,干硬的柴堆上蜷缩着一大一小的二人。闻见动静最先睁眼的是妇人,她拍了拍檀儿将她护在了身后,二人愤愤地瞪着门外的一众男人。
孔仓示意壮年们将檀儿带出柴房,妇人哭嚎着不断踹打逼近的男人。孔仓怒其不争,“哑婶子,老夫看在檀儿他爹的面上已给了你母女二人一夜叙旧,老夫对你与檀儿亦算是仁至义尽,檀儿今日嫁给山神后便是俺们乌莲村的恩人,你莫要再执迷不悟,若误了吉时,山神怪罪下来又岂是你我可承担得起的?”
小丫头朝扬天手腕咬去,她骂骂咧咧地对众人道,“什么狗屁恩人!俺才不稀罕!俺不嫁,你们害死了萍儿不够,如今还要将俺害死!俺不嫁!不嫁!你们放开俺,放开!”
壮年一拳锤在妇人腹部,他怒目圆睁,像是发狂的野兽般咆哮着,“你不嫁,俺们乌莲村那么多人如何能平安回来!檀儿,叔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能嫁给山神是你的福气!到了这一步,为了俺们乌莲村,你嫁也得嫁,不嫁亦得嫁!”
他愤怒地揪住妇人的长发,“檀儿,你自幼比村里的孩子更机灵,亦更懂事。叔想,你亦不愿让你娘伤心吧?”
檀儿泪流满面,她紧攥双拳怒视壮年,“你放开俺娘!老糊涂你快让他让开俺娘,俺嫁!俺嫁!”
孔仓满意的看了壮年一眼对檀儿笑道,“爷爷知道檀儿孝顺,檀儿放心,你只需安心的出嫁,你娘这处日后自有爷爷做主,爷爷定不会亏待了你娘。”他慈祥地摸着檀儿的脑袋。
檀儿啐了他一口唾沫嫌恶地偏开脑袋。
孔仓面上的笑瞬间冷下来,他沉着眸子收回手,毫不在意的转身出了柴房。杨天一把扛起檀儿跟了上去,壮年松开妇人。众人走后,妇人方痛苦的捂着下腹从地上爬起追了出去。
女人们给檀儿化起了喜庆的妆容,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她们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同身为女人与母亲,她们哪里会不惶恐这样的一幕再在自己女儿身上重演。上一次是萍儿,这一次是檀儿,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大红的喜袍松松垮垮的被套在了檀儿的身上,让她每走一步都要摔倒。
唢呐声由近及远朝着雾气朦胧的深山而去。
牛车外,瘦高男人望着村口的方向打了一个哈欠。矮胖男人满脸苦恼地跑向他,“奇了怪了,俺分明记得是六人啊!怎么过了一夜便只剩五人了?”
瘦高男人往牛车的门锁处瞥了一眼,伸手敲向矮胖男人的脑袋,“那锁皆是好好的,昨夜黑灯瞎火的定是你记错了。”
矮胖男人捂着脑袋半信半疑。
晨雾散去,天彻底放亮,轿撵在山腰处的一座山神庙外落地。男人撩起轿帘,女人们左右搀扶着檀儿穿过庙堂。檀儿透过薄薄的红盖头打量着红缎纷飞的庙宇,她小手紧握于身前,显而格外不安。
山崖间疾风呼啸,宽大的喜袍紧贴檀儿的小身躯,将她衬得愈发瘦弱。红盖头被风卷起,在女人们的惊呼抓扯下朝山崖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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