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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 剖白

裴瑛哪里有陪同萧恪赏梅怡情的心思,最终干脆选择跟随他回去主院擎云堂。

绿竹和菖蒲便也跟她一同回主院,并忙去唤榆芝葛蔓一起服侍裴瑛重新沐浴更衣。

从浴室出来,裴瑛就看见萧恪正坐在席榻上看书,他右手的案桌上摆放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萧恪听见脚步声从书卷中抬头,正好对上裴瑛探望过来的目光,他微微笑着唤她过去。

裴瑛欲要走到案桌的另一侧坐下,萧恪却在转瞬间丢下书卷,伸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

裴瑛惊呼一声,继而挣扎着欲要起身。

萧恪见她当真如此抗拒他,眉梢眼角蕴着怒气,他不住将人箍得更紧了些,“世人都言裴氏女郎温柔如水,如何王妃的性子却这么烈?气性大到这么多天过去都不见转圜?”

“放开我,”裴瑛用力试图想掰开他箍紧自己腰间的大手,“王爷不是有话要同妾身讲?”

“不急。”擎云堂暖意融融,裴瑛只穿著绯色夹层绸缎羽绒寝衣,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萧恪却将脸埋在她肩窝,细嗅她身上的芬芳,眸子却盯着她的双手,“王妃犟着脾气不要紧,如何却不好好照顾自己?”

裴瑛微微一愣。

萧恪只轻轻用力,便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祠堂阴冷,王妃的手脚看来都冻坏了。”

裴瑛感到有些别扭,连忙想要抽回被他钳住的双手。

但萧恪哪里会让她得逞?

“王妃勿要担心,擦几天药就会痊愈。”

说着话,他从案上拿起一个蓝釉瓷瓶轻摇数下,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转向自己,“手伸出来。”

裴瑛抬眼凝看着面前神情严肃认真的男人,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的一双手都冻得红肿,又因这几天从早到晚抄写经书,她的指节处泛着青白。

萧恪仔细认真查看了她的双手片刻,这才打开瓶盖,将药膏敷在她伤口处,而后一点点的抹匀开来。

药膏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闻着有一股清新的香草味道。望着萧恪一丝不苟的细心呵护她的模样,裴瑛眼眶莫名涌出酸意。

萧恪替她抹完药膏,抬头见她正发着呆,不住问她,“可是有何不妥?”

裴瑛摇头,想要说点什么,却抿唇犹豫。

萧恪观察她神色,见她不愿说,便也只问,“王妃手上冻成这样,腿脚膝盖可有冻着?”

裴瑛点头,“有一些淤青红肿,但没手上这么严重。”

萧恪欲要替她检查敷药,裴瑛拒绝,“稍后我让榆芝她们替我敷药就是。”

萧恪听出她言外之意,但却装作不知,“王妃同我这般见外?”

说着只去捉住她的双脚,为她脱掉鞋袜,露出她白皙好看的玉足。

他轻握她的玉足查看半晌,发现上面伤处是比手上轻,但他还是同样细致的将一双漂亮的玉足涂抹上冻伤膏。

待顺势卷起她的裤腿至她膝盖处时,看着她膝盖上的淤青红肿,萧恪不自觉蹙眉。

并非完全的冻伤,应当是前几日罚跪祠堂而致。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不严重?”

裴瑛不自觉在他怀中瑟缩一下,“王爷别担心,只是看着吓人,并不很痛。”

萧恪不以为然,只从桌上寻找出一瓶活血化淤的药膏替她抹上,而后他用粗粝温暖的大手一下一下按揉着膝盖四周,让她伤处发热好吸收药效。

但他犹自不放心,“本王还是让人去遣石太医过来一趟。”

裴瑛忙阻止他,“妾身真的没事,这么晚还是不要打扰太医休息了。”

见她就这样翘着双腿受累,萧恪抱起她往后方的墙壁挪了尺许,这样一来,裴瑛的双腿直直搁在席榻的软垫上,她腿脚便不用受力,一时舒服很多。

替她敷药完毕,萧恪用一旁的湿热巾帕擦干净手,才又将裴瑛紧紧搂抱在怀中,仿佛要将这几日的缺失全都弥补回来。

裴瑛双手的药膏尚未干透,她只能虚虚环住萧恪的脖子,不让自己的双手碍事。

如此一来,她和萧恪间的距离变得无限挨近,她感到羞窘和无奈。

萧恪却巴不得她与自己亲近,见裴瑛故意别过脸不与他对视,他趁势低头去吻她柔软秀气的耳朵。

濡湿落在她的肌肤上,裴瑛心间也跟着氤氲起一股潮湿的酸涩。

她一直就很喜欢和萧恪这样耳鬓厮磨,每每这时候她都能感受到萧恪那凌厉的面目下,盛放着的丝丝温柔。

但眼下她和萧恪之间的事情根本没有得到解决,并不适合同他这样卿卿我我。

她狠了狠心,侧开脸避开了他更进一步的索求。

萧恪的唇堪堪停在她耳边,见她不动,他又试着亲吻她的面颊,裴瑛再逃。

萧恪便确认她是不想与自己亲热,更不愿同他和好。

他抬头望向妻子,眼里带着疑惑不悦。

裴瑛轻咬着朱唇,眸子里暗潮汹涌。

“原是本王看不懂王妃的心思。”萧恪苦笑。

裴瑛反问他,“不知王爷有没有想清楚一件事?”

萧恪,“嗯?”

“虽然妾身私自饮用避子汤的确对不住王爷,但王爷可曾有想过,您那时会用我和祖父互相挟制,来日王爷可会再用我的亲人甚至是我的孩子胁迫我?”裴瑛已经在心里咀嚼过这个疑惑很久。

萧恪望着她,沉默了片刻,才说:“以本王的性子,的确有可能会这样做。”

裴瑛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只继续同他剖白:“妾身当初嫁给王爷时,虽然得到了王爷的承诺,但新婚之夜妾身实在忐忑,又只与王爷接触那几次,多数时候都是从外界听到王爷的为人和手段,那个时候妾身对王爷很害怕,因此最初妾身并不会有其他选择。”

“所以王妃你就设计欺瞒本王?以你需要调理身子为由,好叫本王轻易就答应准许裴府府医为你打掩护?”

裴瑛点头,“王府府医乃是太医出身,但凡有一丁点蛛丝马迹定会被石太医发现,这计划妾身定然实施不了。”

萧恪哂笑,“就算最初你不信我,对我有防备之心,那后来呢?”

裴瑛怅然,“后来妾身与王爷渐渐了解彼此不假,但若以后遇到利益相冲、生死攸关之事,我不知王爷是否能在关键时刻仍旧会牵住我的手,将我放在心上?”

萧恪墨眸浮现波澜,“难道本王在王妃眼里,就这般不值得信任?”

裴瑛摇头,“妾身并非不信任王爷,而是在王爷心里,有很多事情都比妾身重要。”

萧恪冷冷一笑,心里却似乎已认同裴瑛这话。

想到裴瑛欺骗他,萧恪不禁质问她道,“不说其他,王妃就没有想过同我坦白此事是么?”

裴瑛摇头,“妾身想着,哪怕是夫妻之间,都应该彼此保留一些秘密,我相信王爷定然也对我保留了不少秘密。”

萧恪辩驳,“王妃知道的,这并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王爷是想说你所隐瞒的,都是朝政之事,而非你我夫妻间的私事?”

萧恪自以为如是。

裴瑛自嘲轻笑道,“这就是了,在王爷眼里,妾身非在必要时,只会是王爷您的妻子,也是您的附属,而不是可以与王爷您平等相对的人。”

萧恪剑眉轻挑,“王妃这是纯在强词夺理。”

“并非如此。”裴瑛同他认真掰扯,“王爷将妾身始终放在一个棋子的位置,除了日常生活中你我是夫妻,其余的时候,你只将我当做有一枚用时需要,无用时搁置一旁的闲棋。”

萧恪已经明白裴瑛的想法。

自从她嫁给他那一刻开始,她便始终不能自已,命运似乎只能握在他人掌中。

他看似对她有情,二人日常还恩爱甜蜜,但他始终将她当做是裴家的女儿,但凡她可以被当做棋子时,他依然会将她摆上棋局,从而博弈。

“所以,王爷,这次与其说是妾身骗您,王爷知道后大发雷霆,其实是因为王爷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情的真相罢了。”

萧恪逼视着她的眼睛,“那是因为王妃一早就说过,你永远会是裴家的女儿,只要我与裴家、与你祖父有选择上的相左,你必不会站在本王这边。”

裴瑛承认,“的确是这样,所以妾身现今不敢再与王爷像先前那般,想来还是王爷说得对,你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好,不用去讲究夫妻恩爱一事。”

萧恪惊讶,没想到裴瑛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全然没有女之耽兮的情状,“王妃这是想当之前你我之间所有的情分不存在?还是王妃一直以来都在对本王虚与委蛇,并无半分真心?”

“随王爷如何认为?王爷这样的人向来只会以权势利益为重,永远不会为旁的任何人妥协折腰。”裴瑛叹气,“但妾身却想要更多,王爷定然给不了。”

萧恪看着裴瑛,心下一时竟无法回应她的期待。

“王爷勿用自责,您有自己的志向和筹谋。”事已至此,裴瑛心境开阔,“妾身原以为能够寻到两全之法,如今却是觉得很难,妾身害怕万一哪日王爷和裴家冲突,我陷入两难该当如何?因此妾身宁愿在尚未泥足深陷前抽身,以免届时痛苦百倍。”

萧恪强硬的说,“若本王不允呢?”

裴瑛一字一句,神色淡然,“我是王爷的妻子,自当尽到做妻子的责任……只是我恐怕会再不对王爷抱有任何希冀幻想。”

萧恪不信,“王妃当真能做到那般泾渭分明?”

裴瑛心有戚戚,“我知道很难,但目前你我都需要捋清自己究竟最想要什么,而不是盲目的和好,然后周而复始,始终心有芥蒂,直至彼此两厌。”

萧恪掐住她的腰肢,眼中盈满怒气,“王妃可知你今日说这些话有多放肆?”

裴瑛莞尔一笑,眉目少有的明锐,“妾身知罪,但妾身只是不想与王爷重蹈今日覆辙。”

萧恪听着她的话,与她四目相对良久,许久才说,“只希望王妃不要后悔。”

裴瑛见他已有决定,也不再多言。

萧恪见她丝毫不在乎,心里闷着怒气,只低头胡乱的亲咬她一通,像只愤怒的狮子。

今夜她同他剖白事实,没有温情的遮掩,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裴瑛知道他需要宣泄情绪。

她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愧,便由他啃吻。

待他将她的唇亲得红肿,心里稍觉痛快后才放开她。

“王妃身子畏寒,不准再待在祠堂,明日我会去帮你回了母亲,你每日在擎云堂抄经即可。”

裴瑛领情,“多谢王爷。”

说完这话,灯火下盘旋着沉默尴尬。他夫妻二人再次面临一个问题,这种情况下,还要不要同床共枕?

裴瑛自然不愿,那样只会暧昧不清。

萧恪都可,但见她垂眸沉默,便知晓她的心思。

他将她抱至一旁,而后起身往外走,“王妃早些休息,本王这段日子会照常歇在书房。”

裴瑛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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