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雪的天,还是锅子最应景。
外边是雪花静静落下,里边是白气默默攀升。
锅子打算做两锅,一锅做用花椒和茱萸酱做辣的,另一锅用山楂酱和小枣干做酸甜的。
吃锅子,要配鲜肉才好吃。
但厨房里存着的肉都是做好了的肉,要么是腊肉,要么是腌肉,要么是熏肉,吃起来总是差了点意思。
柳树和石夏至在外边巡视了几圈,也没找见有野鸡,还是拿着竹篓跑到了山溪里抓了两条鱼来。
大一点的鲟鱼放茱萸锅里,小一点的草鱼放山楂锅里。
鱼的两条主刺被剔了出来,切断后洒点花椒撒点盐,再放点油,下锅炸一小会,煎至两面金黄,可以做饭前小零嘴吃。
这时的鱼骨已被炸得酥脆,不会卡喉咙,一口下去还有花椒的麻劲和盐的咸香,有滋有味,霸在嘴中久久不散,令人欲罢不能。
闻着厨房里交织的辣味和酸甜味,柳枝克制住了自己,只吃了两块就放了筷子,要留肚子呢!
今日就只吃两餐饭,早饭和晚饭,大家都齐齐盼着晚上的锅子。
早饭吃的是秋水用糯米粉做的汤圆。
说是汤圆,形却不是圆的,和柳枝的小指一般长。一般粗,和镇上食肆里卖的汤圆丁点不相似。
小柳枝在镇上第一次吃到圆的汤圆后,回来问了秋水,是不是她把名字记错了,她们家吃的要叫“汤条”才对。
秋水坚称这就是汤圆,南边就是这样做汤圆的,搓成长条是为了“长长久久”的寓意。
柳青山在一旁乐呵呵地摘着菜,告诉当时颇感不解的小柳枝:“枝娘,这合该就是我们蛇户家吃的汤圆呐!”
将搓好的汤圆在水中煮熟,各人有各人喜欢的吃法。
秋水煮了壶红枣姜糖水,倒出一碗后将汤圆加进去当成糖水汤圆吃,这是甜口,想吃咸口的配的是萝卜汤。
不想吃汤汤水水的也可以加些黄豆粉或者是柳枝当初用野柿子做的糖稀拌着吃。
柳枝喜欢吃甜口,软软糯糯,香香甜甜,一起床就能吃上这一口,心情能好一整天。
糯米不好消化,相当饱肚子。
柳枝吃了一碗糖水汤圆和一碗野柿子糖稀拌汤圆,肚子从天色泛白饱到了天色昏黄,饿下来的时候就正好到了吃锅子的时候。
厨房靠里的那口灶上,蹭蹭地冒着白烟,是在焖着饭。
正午时分,陈素英就把米洗净泡着了,候着做豌豆焖饭。
杜家有田,粮食多,菜也多,这豌豆就是杜家自己种的,刚收上来的,又大又圆又粉糯。
取了只腊鸭剁成小丁,和猪油一同撇入锅中炒香,滋拉声中,腊味如猛兽出笼般冲出。
再放入洗好的豌豆,豆子的清香和腊鸭的腊味相互交缠着从锅中逸出,但都被倒入锅中的白米一把压回了。
翻炒几下,将白米和豌豆腊鸭炒匀,注入清水,加上一小勺酱油,再加一小勺老抽,盖上锅盖,开始焖煮。
被锅盖闷着,还加了水,焖饭的香味就淡了许多。
先焖饭,再做锅子。
若锅子的味道是帕子上后来绣的花,浓艳惹眼,焖饭的味道就是那条帕子,垫在了底下,粗瞧素净,细看竟是丝绸的。
做好的焖饭在锅底会有一层锅巴,焦香诱人。
嗅到那股焦香味飘出来了后,就可以把切好的鱼肉放进锅子了,待众人坐好分好碗筷,就能开餐了。
锅子要一直热着,大家就在堂屋里起了两个小火堆,将锅子吊在火堆上,众人在火堆周围坐着,想吃什么就起身去夹。
堂屋的门敞开着,离堂屋门三尺远的屋内摆着一道木屏风,挡住了要往里闯的冷风,屏风后摆了一张圆桌。
圆桌上林林总总地摆满了碟子,都是待会要加进锅子里煮的菜,
柳枝将袖子撸起,手上拿着两根竹筷嚓嚓嚓地交互刮着,双眼冒光盯着锅子瞧,要大干一场。
立冬的饭叫补冬,冬至的饭叫食冬,对柳枝来说,都没差。
鱼肉熟得快,滚了三两滚后就好了,再煮就会老,变柴变碎,不好吃。
柳枝端着碗往酸甜锅走,林更元端着碗往辣锅走,两人回来凑在一头,一起分着吃,这样既能吃到辣的也能吃到酸甜的。
这是柳枝在知道有两个锅子后就安排好的。
柳枝运气好,在酸甜锅里捞到了半块鱼头,吸饱了汁。
第一筷,柳枝就夹了这块鱼头,津津有味地嘬了起来,一点也不嫌鱼头骨头多吃起来麻烦。
焖饭被连锅带盖地搬到了堂屋来,本来还没什么味道,茂哥儿一把锅盖掀开后,这焖饭香就掩不住了,与锅子的香味争锋,最终还是辣锅的辣味更胜一筹。
往焖饭里头撒两把切好的小葱,用饭勺大力将饭搅匀,每粒米都油亮亮的,焖饭才算是做好了。
锅子占肚,焖饭也占肚,几番纠结之下,柳枝还是把更多的肚子留给了锅子。
下雪天就该吃锅子!
焖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但下雪天不吃锅子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柳枝专心致志地吃着锅子,只抽空吃了两口林更元喂过来的焖饭,就算是吃了饭了,不会被秋水念叨。
……
吃饱喝足,各自收拾。
入了冬,处处都要用到热水,厨房里永远有个灶头是在烧水的。
尤其是在今日吃了锅子后,人人身上都沾了味,都要洗澡洗衣,那更是三个灶上都烧上水了。
今年的雪果真如林更元中秋时所说,大得很,前几日在山下时刚下了一场,这两日上山后立马又下上了,几家人背上来的水缸里堆满了雪,冒了尖。
虽然住得离水源稍远了些,大家却从没愁过水的问题,往地上一铲一烧就有了。
山里面的雪,烧出来的水再干净不过,隐隐还有那只在话本子里见过的雪香味。
豪门大族用雪煮茶,她们用雪做菜,
杜文和杜书刚上山的第一晚就因为雪的事被揍了。
两人住一间房,晚上不睡觉偷摸着出来吃雪,被守夜的柳树当场抓获,押送到了杜大虎和林阿翠住的屋子。
柳树还蹲在两人身后,等两人都把一大团雪塞进嘴里了才上前,人赃并获,送到屋子里的时候,嘴里的雪都还没化,没能吞下去。
两人其实想得挺好,夜里月光明亮,晒得雪光莹莹,看着就好吃,且大人们夜里都睡觉了,溜出来也没人管,却不想却上了山后不似山下,夜里得有人守着,防着有野兽袭击,这就被抓着了。
杜大虎下午才削好的竹条晚上就用上了,一条打两人,还能打得相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一看就知道是打惯了。
柳家人和朱家人好久没看到小孩挨打了,还跑出来瞧了瞧热闹,像白花生这早已习惯的,门都没出。
柳枝吃锅子吃了个肚圆,和小桃一边聊天一边绕着院子兜了五圈才回屋去,这会她屋的热水还在烧着呢。
一次就三锅水,洗澡洗衣洗漱算下来两人就要用一锅水。
天越晚越冷,三锅水烧出来先给老和小用了,柳青山和秋水一锅,再是白花生和红豆分一锅,杜文和杜书一锅。
柳枝回了屋,一入眼就是个新浴桶,林更元在用雪搓洗着。
听见柳枝入屋,林更元特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深意让柳枝的脸瞬息间就红透了,像今晚吃的山楂。
不知是因为天太冷红的还是因为心太热红的。
上了山,两人就没敢亲密了。
石家的地大,但也抵不住盖了十几间屋子,屋子和屋子间挨得紧紧的只隔了两面墙,何况外头还有人醒着在守夜,柳枝就算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昨夜里林更元的手一伸到柳枝肚子上,就被柳枝紧张兮兮地摁住了,直到林更元解释说是她月事这两天就要来了,先帮她暖暖小肚子,柳枝才松开了手。
背靠在林更元怀里,柳枝昏昏欲睡时,耳侧传来他带有哑意的声音:“枝枝,明夜一起洗?”
柳枝随意地嗯嗯了两声,然后才意识到了林更元在说些什么。
山上住在一个大院里,诸多事不便,不仅亲密怕被人听见,事后处理也不方便,唯有洗澡一事,可一举两得,还容易善后。
但,但——柳枝还是放不大开。
这么多人,有爹娘,有亲朋,甚至还有小辈!老天!
进了屋后,柳枝不吭一声,贴着墙站着,林更元也不说话,默默地擦着桶。
柳枝心中就像乱糟糟的线团一样,还没洗澡呢就感觉身上热了,越看越觉得林更元碍眼。
大冬天的,还敞开了衣裳露出胸膛和臂膀来干活,他就是故意的!
一道喊声将这寂静打破。
“水好了!来抬水诶!——”
屋外传来今晚负责烧水的杜大虎的吆喝声,但要去抬水的林更元站着没动,看着柳枝,等她发声。
柳枝掐掐有些酥麻的指尖,偏头不与林更元对视,走到柜子前,“你,你去抬水,我来拿衣服。”
林更元低笑一声,出门去抬水了。
他动作很快,柳枝还没反应过来,被热气熏得头晕眼花地就被他抱进了新浴桶里。
刚煮开的水,即使加了雪在里面也是烫的,烫得柳枝全身一惊,面上的水凉得快,衬得底下的水更为滚烫。
听着屋外传来的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柳枝燥得浑身通红。
“唔!”水波荡漾,有起有伏,有急有缓,柳枝仰头望着屋顶,双手交叠着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憋不住的叫声泄出。
林更元仰视着柳枝,用唇轻轻蹭着她因为仰头而浮现在颈侧的筋络,“枝枝不该捂着我的嘴吗?明知道我会比枝枝还要大声?”
“还是,”林更元的唇缓缓地向下挪,“让我自己找堵嘴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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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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