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克斯科这回还真没有什么坏心思，也并非使用了下作的手段故意使洛亚芙尼的意识陷入昏迷，他前边教得那么认真一是因为自己终于能占据上风，心里很爽，二是因为忙着收集实验数据。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并意识到事情发展不对劲后，已经为时已晚。
谁又能想到呢？自己分明都和对方在同一具身体里了，蓝条还会分开计算。
洛亚芙尼单独面见“神明”的那次还可以说成是意外——毕竟灵魂都离体了，自然没法把麻烦蔓延到他身上。而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就是现在。术法平等向两人索取了同样多的魔力量作为代价，克斯科是储备充裕到还能再去支付五六次的那个。
这完全不合常理。
他们两个的确是不同的个体没错，可人的灵魂与身体息息相关，连最强的魔法师也无法彻底舍弃自己原本的躯壳，那会造成精神的混乱，还有失去活着的锚点。
此外，魔法学习还有一条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常识；身体强弱决定了魔法师在同一等级区间中的竞争力，个人悟性则决定了拥有最低标准的魔力量后，使用魔法的上限。太差的身体素质会严重拖累施展术法的速度和流畅度，甚至无法承担魔力运行产生的重压。同样，太差的悟性也会限制本身力量的发挥（比如有些人能用三个魔法单位完成三个魔法，但有些人可能得用五个魔法单位去完成一个魔法）。
个人的悟性当然是能各自分开算，但是魔力量这个东西，它又不是摸不着看不见的想法或念头，而是打出生起就存在的，和血液一并流通于身体里的事物。
被锚定在同一具身体里的两人固然有相别的思考方式和记忆，可他们能够支配的魔力量差距不该有多大。
或者换种说法，在克斯科不使用另外的辅助类术法给自己回复精力值的情况下，两人在此方面的储备肯定是一样多的。
能改变的唯有使用的方式。
而当下这种情况则意味着，这具身体原本便存在有两套互不干扰的魔法回路。
只是洛亚芙尼权限更高，所以她那一边的意识总占据主位。
他闭上眼，联想到某种荒诞的可能性，一时恍惚。
竟然被洛亚芙尼说对了吗，这身体……并非自然诞生的？
**
车平稳地开到了基地，直到傍晚时分，洛亚芙尼终于自黑甜的梦乡悠悠转醒。
她揉着眼睛半坐起，所穿的衣服仍然是原来那套，只是身上被铺了床薄被子。
这是间装修简单的屋子，朝阳的窗户被拉开一道缝，侧头能看见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各异的建筑物。绯红的云彩点缀着湛蓝的天空，上午还无比刺眼的光线弱下去了，世界像多了层魔法滤镜，一切事物的颜色随之变深，诸如玻璃与湖面之类反光的地方全笼罩在金红中，很漂亮。
枕头边是一套叠成方块的更换衣物。
她和克斯科日常拌嘴几句，跑浴室洗了个战斗澡，换上干净的新衣服。
褐色的发圈在指尖勾绕，洛亚芙尼站在镜子前，把略长的头发规规矩矩扎好。
狰狞的伤口都被医务人员妥善处理好了，此刻手脚处层层包裹的纱布让她感觉有点行动不便。
墨绿色长袖衬衫和灰色的西装裤严丝合缝贴合着女孩的身形，她低下头，从上往下按序把金属的带雕花的扣子扣好，利器划伤的脖子被上衣高高的翻领所遮盖，若解开领子，便能看见左下方贴着块胶布。
光从外表看不出受伤者的实际病况，但那股苦涩的药味凑近后闻着太明显了。
“旁边还有领带和领结呢。”克斯科说，“干脆穿个全套吧。”
洛亚芙尼的手指从它们细腻的布料上滑过，抱怨道：“太麻烦了，还要自己系。”
她靠在墙边穿好一双红木色的孟克鞋，推开门出去找人。
外边不出所料铺着软软的地毯，她漫无目的绕到楼梯的位置，往下看。
有着翠绿色眼眸、性格热情活泼的少女在下属的团团包围中仰起头看她。
“哎呀，你终于醒了！”芙黛尼招招手道。她精神头看着比之前那会好了许多，衣着时尚又帅气，一件丝绸材质的格子纹西装在领口处用花色艳丽的领带打了个不伦不类的蝴蝶结，外披无扣的天鹅绒马甲，笑起来时，俏皮的模样活像位逃学出来玩的年轻贵族。
洛亚芙尼心中好奇对方伤势如何，但又不确定周围到底安全下来没有，犹疑间，她顺着台阶走到底，望着对方因失血还有点惨败的面色，下意识说了句：“你好像说过要请我吃大餐来着。”
“怎么，你就记得这句了？”
芙黛尼无奈地举起手向她保证，“今天晚上会开欢迎会，保你能吃好喝好玩好。”
边说，少女边挥斥开边上多余的人，唯独留了两三个乍看平平无奇的家伙在身边，“你恢复的如何了？”她率先向对方抛出了这个问题。
“还可以。你呢？”洛亚芙尼抱着手臂，姿态悠闲。
“就那样吧，死不成。不过左腿得养个一段时间，走路的时候真的好不习惯啊。”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令人伤心的话题，她整个人立马变得蔫蔫的，满身飘散出黑乎乎的怨气。
“受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我们交易的内容或许也要变更一下了。我原本还挺期待和你一起研究那些内容的；神明什么的，多有趣呀。”
芙黛尼深深叹了口气，但下一秒就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脸上做戏似丰富的表情，严肃解释道，“今日所遇之事我需要报告给BOSS，如果在未得到回应前就擅自着手后续的调查，在这种时候可太有嫌疑了。”
“好啊。”女孩乐得轻松，“那你想要雇佣我做什么？”
“……或许是找一个人，还有送些东西过去吧。”
母女俩简直如出一辙地爱好故作神虚，洛亚芙尼心想。
**
黑夜。
右手臂的伤口有点发炎，她找侍者要了杯果汁，抿了一口才发现是气泡水，密集的气体在舌尖爆发，刺刺的、辣辣的。
不同于上次所见的那个以希拉瑞利为主导的小型宴会，为欢迎继承人的到来而举行的欢迎会自然是以芙黛尼为核心，所以对方在和她打完招呼后就忙得没影了，只能依稀听到远处人群对少女的连连称赞与附和。
想来这会雇主为女儿安排好的人手也差不多该赶过来了，呃，虽然着实晚了些——接下任务后能出现这种程度的差错，他们被自己上司压去刑讯室行刑都不为过——但好歹是帮她这个混日子的打工人减轻了不少负担。
洛亚芙尼无聊地左看右看，动作自然地从桌上拿了盘蛋糕走人，对周遭那些意味不明的窥视目光视若无睹，只一口一口专心吃着勺子里带樱桃酱的慕斯。
[当上高层的家伙总惯会诓骗人，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好玩好嘛。]
她控诉说，[而且我不喜欢吃海鲜，桌上好多都是这些东西。]
“所以你想出去吃夜宵？”克斯科马上解读出了她话下的意思。
[哼，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新地方，不好好逛逛的话，岂不是白来了。]
她左手的长勺子轻轻戳了戳果冻似的慕斯体，表情中带着份漠然。
会厅的几条长桌上自然不是只有海鲜，放眼望去，多的是切好装盘的牛排羊排堆在两侧，还有许多素菜烧烤夹在其中。何况她现在根本就不饿，或许是睡多了的缘故，这会脑袋还有些发晕。
所以没什么想吃的东西是假，她不愿继续待下去是真。
克斯科在给出回答之前，短暂回忆了下从前的洛亚芙尼是什么样。
在这段并不算长的同行日子中，对方性格里本来已经被隐藏起的那部分似乎因外界的变化而逐渐显露了出来。
明明在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甚至不愿做任何自己规划外多余的事情。
死板、僵硬、了无生气。这是开始的时候，他对她的印象。
克斯科无可无不可地道，“我当然无所谓啦，不过你说这句话应该也不是要征求我的意见吧。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洛亚芙尼眨了眨眼，这种别人一下子就能猜中自己心思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我想去找找神的踪迹。]
正常的法子肯定不会奏效，这必须利用精妙的魔法来确定搜查的范围才行。
“怎么，你确认那些东西与神明有关了？”
克斯科问。
[并不算确认吧，非要说的话，只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而已。再说了，芙黛尼是因为忌惮她母亲所以无法继续调查下去，但我可没有这种困扰。]洛亚芙尼坦然道。
雇主的家里事她没兴趣、更没立场去参与。对方答应她会同最初的承诺一样提供相应的帮助，这就足够了。
总之，芙黛尼想退出就退出好了，她并不会因此打退堂鼓。
[说好要去搞懂世界的运行轨迹的，那在谜题出现后，就是要抓紧时间去破解啊！]她煞有其事地道，[你想啊，设定好触发方式后能自行绘制的强化系法阵，连在我们的世界里都算得上少见了吧。]
她说到激动处，手上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完全沉浸在与同伴的对话中，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外人看来，宛若一尊无机质的瓷偶人，有点吓人。
拨开人群后、想去往角落处躲清闲的朗曼所正巧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身子一僵，连靠过来交流的念头都变得迟疑。
好在下一秒对方敏锐察觉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双圆润上挑的异瞳重新聚焦了光芒，如同呆呆的木偶再度变成了有温度的“人”。
她歪歪头，“有什么事吗？”
大家可以这样理解，悟性是网速，魔力是电量，身体是手机型号。网速慢是什么后果咧，人家一秒点出来五个网站，你三分钟还卡在一个网站加载上……就很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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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欢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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