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月亮刚爬上柳梢头,青云镇的石板路上已经挤满了看花灯的人。钱满仓踩着鲁三锤特制的高跷,老掌柜的纸棉袍下摆沾满了糖葫芦的糖渣,活像只偷吃失手的胖狐狸。
"猜灯谜嘞!三文钱一次!"钱满仓晃着脑袋吆喝,头顶的兔儿灯突然歪了耳朵,蜡油滴在他新糊的缎面帽上,烫出个铜钱大的窟窿。老掌柜心疼得直抽气,手一抖,竹竿挑着的谜语牌子"噼里啪啦"砸在牛大壮的机关年兽背上。
牛大壮正蹲在肉案前雕冰灯,屠夫独臂握着杀猪刀,刀刃在冰面上游走如龙。冰屑纷飞间,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渐渐成形——就是耳朵长短不一,活像被狗啃过似的。"钱老抠!"屠夫抬头吼了一嗓子,"你砸坏俺年兽的尾巴了!"
鲁三锤闷头修理年兽的机关尾巴,木匠的羊皮手套上沾满彩漆,指缝里还卡着半截翡翠瓜子壳。突然"咔嗒"一声,年兽的尾巴突然三百六十度旋转,扫翻了花四娘刚支起来的糖画摊子。
"哎哟我的龙凤呈祥!"花四娘甩着糖浆糊满的鸳鸯帕尖叫,媒婆髻上的金步摇勾住了年兽尾巴上的红绸。二十八个银镯子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拼出个歪歪扭扭的"赔"字。
柳莺儿拎着鎏金灯笼从茶馆出来,金步摇上的雨燕映着灯火,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指尖刚触到灯谜纸,忽见谜面上一行小字:"元宵夜窃玉偷香,打一物",落款画着个吐舌头的鬼脸。
"这字迹..."茶馆老板娘眉头一皱,雨燕突然俯冲下来,衔着灯谜纸飞向镇东头的古井。牛大壮抄起刚雕好的冰灯就追,屠夫独臂挥舞间,冰兔子耳朵"咔嚓"断了一截,正巧扎进钱满仓的纸棉鞋。
子时三刻,古井边突然腾起青雾。柳莺儿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缠住井沿的冰凌。雾气中隐约可见个戴傩面的小童,正捧着个鎏金匣往井里扔。匣子坠落的刹那,井底传来白清风的轻笑:"燕娘,接好了!"
金步摇脱簪化燕,俯冲入井叼出个翡翠雕的元宵。牛大壮独臂接住,冰灯映照下,元宵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当年沉船时失踪的嫁妆清单,每件物品后面都标注着"榕眼"二字。
"好家伙!"屠夫铜铃眼瞪得溜圆,"这哪是元宵,分明是账本!"他手指一用力,翡翠元宵突然裂开,里面滚出三百颗珍珠,每颗都刻着"丙戌年典当"的印记。
钱满仓趴在井沿往下瞅,老掌柜的纸棉帽突然被井里伸出的青黑爪子勾住。"救、救命!"他手舞足蹈地往后仰,腰带钩住了鲁三锤的墨斗线。木匠闷哼一声,手里的机关年兽突然"嗷"地张嘴,喷出成串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出个巨大的"偿"字。
花四娘甩着糖浆帕子要救人,媒婆髻上的金步摇突然发烫。银镯叮当拼出"凶"字,惊得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刚堆好的雪狮子里——那狮子是牛大壮昨日雕的,此刻被媒婆撞得龇牙咧嘴,活像见了鬼。
柳莺儿指尖轻弹,翡翠珍珠排成北斗阵。井水突然沸腾,浮起盏并蒂莲灯——灯芯里蜷着只通体雪白的蚕,正慢悠悠吐出金线,在灯面上织出"夙债已偿"四个字。
五更鸡鸣时,镇上的花灯渐次熄灭。钱满仓抱着残缺的兔儿灯唉声叹气,老掌柜的纸棉袍后襟不知何时被烧出个洞,露出里头絮的破棉絮。牛大壮独臂扛着机关年兽往回走,屠夫新袍上的"福"字被冰灯映得泛蓝,活像幽冥鬼火。
鲁三锤蹲在茶馆门口修墨斗,木匠脚边的雪地上散落着三百颗翡翠珍珠,正巧拼出个"归"字。花四娘对着融化了的糖画抹眼泪,媒婆髻上的金步摇沾满糖丝,引来了三只真喜鹊啄食。
柳莺儿倚着老榕树煮元宵,青丝间别着的雨燕簪突然发烫。茶雾袅袅中,白清风的残魂捏着粒翡翠芝麻馅的元宵轻笑:"赊的糖馅,来世再还..."檐下新燕衔泥而过,一粒珍珠滚入沸水,化成了枚玲珑剔透的玉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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