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泠答不上来。
她想了半天，抿下嘴唇：
“你就当，我有个很像柳寒烟的朋友，我见不得她死。”
赵瑾喻更费解了，面部表情十分丰富：
“世界上那么多小说，你朋友就在我这一本里边？”
“对。”
赵瑾喻开始有些烦躁：
“不是，只是有点像而已，她又不是真的你朋友，一个小说角色的死活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曲泠泠毫不犹豫，目光坚定：
“重要!”
赵瑾喻当场气笑：
“简直荒谬！照你这么想，那故事也别发展了，干脆第一章大家就一起和和美美包饺子好啦！程慕也不用死了，直接做你男朋友多好啊！”
曲泠泠竟然还认真回答了：
“倒也不用这么极端，不过如果你能把程慕也写活，我倒是没意见。哦，还有程璟。”
赵瑾喻看她就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我知道咱们小说作者平时压力大，但你这种症状我确实是第一次见。”
他从沙发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做出“请”的姿态，微笑：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曲泠泠举了下手，试图解释：
“不……我没有妄想症，我只是想……”
赵瑾喻直接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什么都别想了，你好好回去休息吧你。”
“咚!”
推搡间，曲泠泠踉跄一下，撞到了墙。
赵瑾喻连忙举起双手，满脸惊恐：
“诶，我可没使劲啊你别在这碰瓷！”
曲泠泠依旧靠在墙上没起来。
赵瑾喻有些担心地戳了戳她的背：
“喂，你没事吧……”
曲泠泠忽然站起身子，回头，神色与刚才截然不同，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赵瑾喻后退一步，抱住自己，感觉身上起了点鸡皮疙瘩。
他默默拿出手机，拨出保安电话……
对方却环顾四周，然后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说话方式，稳重地说了句：
“告辞。”
之后转身离开。
赵瑾喻握着手机瑟瑟发抖。
.
柳寒烟第一次离曲泠泠家这么远，找了很久很久的路。
路上看见一个所谓“超市”的地方。
她好奇地进去，
早就听阿泠说过，此物包罗万象，生活中缺什么都可以在此找齐。
当中又有许多从未见过的物件儿，令她大开眼界。
正逛的起劲，身后似乎却有人唤她。
“泠泠！”
柳寒烟呆在原地，默默将手上的火龙果放回火龙果家族。
该不该回头呢。
万一叫不上姓名……
柳寒烟忽然想起曲泠泠的某次回信。
阿泠曾告诉她，除了见到曲东林马上跑，不需要再注意任何其他人。
她也问过阿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她不小心使身份穿帮吗？
阿泠是如何回复的呢？
她说：
放心，我的生活不会更糟了。
想到这里，柳寒烟微微蹙起了眉头。
身后的人已走到身前来，这回再避无可避。
“泠泠，真的是你！你一直没回头我还以为叫错人了呢。”
男人一脸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看着和阿泠一般大。
柳寒烟只能假装熟络，尴尬地“嗨”了一声。
这个时代的通用打招呼技巧，她还是第一次对陌生人使用。
男人见她不太热情，便也收敛了些，泛起一抹苦笑。
“我是白奇啊，曲泠泠，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好歹同事一场，要不要这么绝情？”
柳寒烟心下诧异，这才惊觉她从未听阿泠提起过她从前的故事，阿泠说不必在意，她便也真的没问。
不过面上她自然装作恍然大悟，努力地让自己像这个时代的正常人。
“我知道是你，白棋！你变帅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哈哈！”
说着，柳寒烟干笑了两声，随后举起手，鼓足勇气，在白奇的左肩锤了一下。
“咳！”
白奇被她锤得措不及防，呛了口空气。
柳寒烟无措地收回手，“你没事吧，抱歉……”
“没事，没事……”
白奇站在原地缓了两口气，忽然又笑起来。
“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劲，我也就放心了。这周末我们出版社团建，你要不要一起？”
柳寒烟根本不知道他所说团建为何物，只得跟着微笑。
白奇举了举手里那个和阿泠不一样的名为手机的方块，说道：
“大家都很想你，地址我到时候发你微信。”
柳寒烟看着对方真挚的笑容，不自觉地就应了声好。
白奇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
“那我们周末见了！”
然后推着自己的购物车结账去了。
柳寒烟空着手出超市，终于想起来掏出手机，尝试使用导航。
折腾了半小时，可算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翻看导航时，她无意间打开了一个名为“相册”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很神奇，周朝再优秀的画师，也无法画出如此真实如同肉眼所见的场面。
柳寒烟往后翻了几下，相册里照片不多，只有寥寥几张。
一张合影出现时，柳寒烟停下了脚步。
照片里的曲泠泠，不同于她照镜子时看到的自己，是真真正正的曲泠泠。
和她想象中阿泠的眼神不一样。
那时的阿泠，并没有亲和柔顺表面下的冷漠，而是一眼望到底的纯粹。
柳寒烟望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才接着往下滑。
下一张，是更为纯粹欣喜的眼神。
年幼的阿泠，和年轻的伯父伯母。
小小的阿泠被拥在怀里，笑得开怀，
曲东林的眼神，竟然可以那么温柔。
陈伯母的鬓边，也未生白发。
柳寒烟看着这张合影，沉默地放下了手机。
.
[阿泠，我今日遇见你昔日旧友，他邀请你周末一同出游，似乎还有许多你从前旧识。他说，他们很想你……
我原本想找个借口，说我不小心答应了，可……还是决定告诉你，其实我是故意答应的，我只是想让你觉得，你的人生，好像还没有那么糟糕。你有爱你的母亲，护你的阮姐姐，念你的友人，至少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应当可以开心一些。
抱歉，我替你自作主张了一回。]
.
第一次尝试用手机导航，终于成功抵达曲泠泠家。
柳寒烟回想了下刚才见到的高楼大厦，深切意识到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用电脑查询资料的时候，陈千芷敲门进来。
在她桌上放了碗东西。
柳寒烟一愣。
陈千芷随口说道：
“今天和阿秋逛街的时候，看见卖甜酒的了，味道还行，我就买了点做甜酒丸子，你不是挺喜欢吃这个的嘛。”
柳寒烟沉默着，低头尝了一口。
“很甜，很好吃，谢谢……妈妈。”
她艰涩开口。
“哟，今天是什么人设，这么客气？”
陈千芷稀奇地挑挑眼。
然后看见她电脑屏幕上暂停的幼儿拼音教程。
不太确定地发问：
“你最近……开始涉猎幼儿教材了吗？”
柳寒烟吃东西的动作顿住：“哈，哈哈……”
.
同天傍晚，曲泠泠在红木床边睁开眼睛。
她猛地坐直身体，神情略带慌张。
她怎么把小说女主角带小说爸爸面前了。
万一柳寒烟知道自己的世界全是假的，不会直接信念崩塌吧？
更何况她一直以来表现得都是她也才刚认识柳寒烟。
虽然说她也不是故意骗人，只是换做是她，如果有一个陌生人事无巨细了解她的全部，肯定会觉得毛骨悚然，换魂的事情已经很考验柳寒烟的古代人心态了……
等一下，柳寒烟要是发现是赵瑾喻把她写死，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吧！
曲泠泠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程昱进房间拿东西，看她这样不由得问：
“你干什么呢？”
程昱和柳寒烟住一个房间，房间大得很，柳寒烟睡床，程昱睡塌，一人一半，互不干扰。
“若是担心柳丞相，大可不必，我的人一路跟着呢。”
曲泠泠站住脚，
“你的人也、你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程昱拿起东西，神色自若：
“怎么说丞相大人也是我岳父，还是国之重臣，我派人去保护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正常……”曲泠泠心不在焉地应和。
“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你终于要走了吗！”
程昱疑惑地看向她，然后惊喜道。
曲泠泠：……
她凑近了些：
“那个，妹夫啊，姐问你个问题。”
程昱警惕地后仰。
“你了解的柳寒烟，是什么样子？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骗了她，会怎么样？”
曲泠泠希冀地看着他。
程昱认真想了想，
“以寒烟的性格，眼里容不下沙子，你若骗了她，最好早些认错，否则叫她发现，定然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曲泠泠眼睛睁大，眼神躲闪：
“我都说是如果，如果！我就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多了解她，多做些准备……”
程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你是该好好学习学习寒烟的优秀品质，这副小家子气早晚要露馅。寒烟就从来不会露出你这样心虚的表情。”
曲泠泠闻言，眼一眯，流露出一些危险气息。
程昱下意识一缩头，不再作声，拿着东西出去了。
曲泠泠叹口气，拿出话本坐在椅子上接着看。
一刻钟后。
“茯月！”
“王妃。”
进来的是另外一个丫鬟，对她恭敬地行礼：
“茯月姐姐回家省亲去了。”
曲泠泠这才想起来，茯月是说过她想回家看看。
“啊，对，是我忘记了，那没事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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