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程璟淡然了十几年的性子忽然冒出些许心虚来,直觉告诉他,此时似乎不宜承认这件事。
于是他微微一笑,朗月般的眉眼纯良无害:
“单离听说你落水,问我需不需要慰问,我便让他看着挑了。”
危险的气息逐渐褪去,并且开始转移。
程璟默默松了口气,在门口被临行前的曲泠泠踩了一脚的单离莫名背锅,疼得龇牙却敢怒不敢言。
.
周末.
曲泠泠站在包厢门口,莫名感到几分紧张。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紧抿着唇,按下了进门的把手。
包厢里面的人相互聊天打趣,笑声不断。
见到她,第一反应却是愣了下。
曲泠泠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白奇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泠泠来啦!我们刚才还在说呢,要等你来了再点菜,现在人齐啦,来看看吃点什么?”
一个扎着利落马尾的女生上前来,推着她坐下。
温声笑道:
“好久不见,今天菜单你来做主。”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你离职这么久,没有我这个外卖搭子,看着都瘦了!”
“泠泠一直都很瘦,倒是你,什么时候能减减肥。”
“哈哈哈哈哈哈!”
曲泠泠看着他们自然的相处,也渐渐放松下来,从前那份一同工作的熟络感终于回笼。
她按照大家各自的喜好点完菜,才发现多了个新面孔。
“这位是?”
何沁雨刚才推着她坐下,便顺势坐到了她身边。
闻言笑得神秘,
“曲大作家,这可是你的粉丝啊。”
曲泠泠诧异地看向那个小女孩,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跟着起哄。
“是啊,她听说你以前在这里工作,特地来我们出版社面试,小姑娘攒着一股劲,昨天刚过实习期呢,你不得鼓励一下?”
何沁雨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你坚实的前战友,我们决定送她一个转正大礼,你这个礼物同不同意?”
曲泠泠摇头失笑,扶了下眼镜,站起身来。
对着那个女孩伸出手,
“你好,我是曲泠泠。”
女孩身上还散发着大学生的稚嫩,呆呆地看着她伸出的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回握。
“您,您好……曲,曲大,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的每部作品我都看过,我,我……”
曲泠泠微笑地看着她,
“别紧张。”
“嗯,好……”
宴席进行地很顺利,也很愉快。
将要结束的时候,大家一起合影。
“来来来,你过去点,给我留个位置……”
“我已经在最边上啦,左边的过去点。”
“老齐,都说让你减点肥你不听……”
“别吵啦!快看镜头,就剩三秒了。”
“茄子!”
这顿午饭吃了很久,白奇看着群里的照片有些不满。
“要不再来一张吧,这张把我照的眼歪嘴斜的。”
刚才被挤在一旁的老齐收起自拍杆,瞥了他一眼。
“你就长这样,再拍也帅不成彭于晏。”
白奇手指竖在嘴边:
“嘘,小嘴巴,闭起来。”
曲泠泠站在对面,久违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热闹。
何沁雨在她身边一同看着,
笑着笑着,轻声说道。
“有没有想过,重新回来?”
曲泠泠眼角微动,侧头看她。
何沁雨也转过身来,对着她正色:
“大家都很想你,回来吧。”
见她犹豫,何沁雨又说:
“我们出版社又多聘了两个保安,还换了新的门禁系统。”
曲泠泠没忍住噗嗤一笑,
何沁雨双手环抱,眼睛瞪大了些:
“我说真的!别说你爸,你这个前员工都绝对混不进去。”
说完,她怔怔张了张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泠泠淡然一笑,
“我知道,我考虑一下,也是说真的。”
何沁雨看着她,点头,也笑了。
“好,我等你。”
.
——农历九月初九.
重阳.
皇宫内.
各色菊花争相开放,好不美丽。
此次重阳节,程敏栀主动揽下了赏菊宴一应事务,说是要将功折罪。
各位大臣携家眷左瞧右看,夸着公主周全得体。
程敏栀抿嘴笑着说:
“各位大人入座吧。”
柳寒烟跟着程昱进宫,举止得体,端的一副闺秀模样。
期间程敏栀一改娇蛮作态,温婉地问了好。
连程纪都没来呛声。
柳寒烟不免多瞧了几眼。
程璟一如既往,温润地同每个人打招呼。
程昱不理,只淡淡回应了程临。
柳寒烟朝着程璟微微屈尊颔首,便紧跟着入座。
说来也怪,程璟似乎,多看了她一眼。
不过抬头时,那道视线却不见了。
程璟座位再往后,是柳丞相。
柳夫人与柳悦琳在他身侧,一家人正悄悄说着些什么。
看起来很是亲近。
眼前多了一杯菊花酿,程昱将酒杯递给她,露出一口白牙。
“尝尝?”
柳寒烟望着他的笑脸,神色放松下来。
等人都到期了,周帝终于携着皇后出场,席间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恭请陛下,皇后娘娘圣安。”
周帝大手一挥,声音浑厚有力:
“众卿免礼,今日重阳佳节,不必拘泥礼数,只管尽情赏花,品酒。”
柳寒烟与众人又再行一礼:
“谢陛下。”
午宴过后,众人各自散开赏花品酒,论诗投壶。
男女自觉分为两派,互不干扰。
柳寒烟深深吸取上次教训,找了一处角落独自赏花,绝不往人多的地方凑。
她在京中没有多少交情,一时倒是清净。
“王妃。”
茯月出声,看向一处。
柳寒烟回头。
柳悦琳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眼中带着些希冀。
“阿姐,徐小姐组织了投壶,你想去吗?”
柳寒烟神色淡淡。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柳悦琳似乎有些失望,鼓起勇气又劝了劝:“可,可是阿姐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射箭投壶,总在院子里练……”
柳寒烟本平淡的眉目却忽然紧皱起来,声音不大,却很沉重:
“你记错了,我不喜欢投壶,也不喜欢射箭。”
柳悦琳被她的语气吓到,连眼眶都有些红了,却依旧没有走。
柳寒烟视线扫过她进紧攥的衣角,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想去,你去玩儿吧,我等你回来。”
“真的?”柳悦琳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像一只雀跃的小兔子。
柳寒烟点点头,“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柳寒烟扶着额头看花。
一阵脚步声却又出现在身后。
茯月恭敬地行礼:“见过夙王殿下。”
柳寒烟起身,“夙王殿下。”
程璟温润地笑了笑:“今日倒不唤二哥了?”
柳寒烟低垂着眼,又恭敬喊了声二哥。
程璟不说话了。
柳寒烟终于抬起眼,温声道:
“二哥?”
程璟好似才回过神来,终于又笑了笑:
“弟妹看这花半个时辰了,想来是此花有何奇异之处?”
柳寒烟也微微一笑: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喜欢,便多看了两眼。”
程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远处,天边光亮渐暗,程昱快步朝这里走来,逆着光,高声喊道:“阿烟!”
柳寒烟朝声音望去,
程昱背光而行,声音清脆高昂,
她一时竟有些恍惚。
好似,他们此时还在江南。
程璟看着程昱鲜活的模样,又回过头来看她,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程昱不知为何紧张极了,紧紧握住她的手:
“阿烟。”
柳寒烟低头看着二人牢牢相握的手,笑了。
“我就在这呢,紧张什么?”
程昱还抓着她,看了一眼廊亭外的天色,浅声道:
“我们回家吧。”
柳寒烟看着他那么紧张的样子,也敛了笑意。
出言安抚着:
“好,我们回家。”
程昱这才发觉二人的手还在一起,双耳一红,匆忙松开了。
也正是此时,门外有些许骚动。
一些官员和女子的议论声渐渐传来。
“那便是国师吗?好年轻啊。”
“相传临渊国师是陛下当初亲自请出山的,不过一年,我周朝便大破前朝,从此立世。国师通晓古今,能观阴阳,相貌于十几年前没有分毫变化,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啊。”
“国师平日都住在观星楼内极少出世,今日竟有幸得见。”
听见“能观阴阳”四字,柳寒烟终于明白程昱为何如此紧张。
她朝着门外望去,果然见一人白衣如雪,衣袂飘飘,如仙人遗世独立,不似凡间俗子。
只那么一眼,临渊却透过其他人,准确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那双眼睛,无情无欲,无喜无悲,却好像能洞悉世间所有。
柳寒烟只觉心口一紧,匆忙低下头,手心竟渗出冷汗。
程昱不再犹豫,趁着人多拉上她。
“走。”
可偏有人拦住去路,程敏栀笑意盈盈。
“三哥,宴会还没结束,你和三嫂这是要去哪儿啊?”
她身后跟着一些女眷,好几双眼睛一同看着。
没等人回答,程敏栀又道:“三嫂,上次是我不对,不该耍小孩子心性,故而特地来向三嫂请罪。”
柳寒烟看着颤巍巍悬在天边的日头,强压下心中的迫切与不安,平静地回答。
“公主上次已诚心道过歉,此事便就此揭过罢。”
“那既然三嫂原谅我了。”
程敏栀看了一眼国师的方向,笑得狡黠。
“不如你我再下一局。”
“三嫂棋艺绝佳,敏栀实在心向往之,求三嫂指点。三嫂放心,这回要是输了,敏栀绝不耍混。”
柳寒烟眼中闪过寒芒,没有做声。
程昱挡在她身前,沉声说道:“你三皇嫂今日身体不适,为兄要送她回去休息,下棋劳心费神,来日方长,你们改日再约。”
女眷当中有人劝道,
“既然三王妃身体不适,确实是不宜强求……”
“是啊,公主不如改日再约……”
程敏栀却恍若未闻,故作姿态。
“我瞧三嫂午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便身子不适了?莫不是三嫂还记恨着我,唉,是敏栀招待不周才害得三嫂落水,三嫂不原谅我也是情有可原……”
这会没人说话了,双方对峙着。
柳悦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瞧这架势有些懵:
“阿姐,这是……”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程昱上前一步,正打算不顾一切带人走,却被身侧之人拉住。
柳寒烟微微一笑,平静而沉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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