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们最大的依仗和底牌，就这么……没了？
爆炸中心，柳重焰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也受到了反震之力。但他毫不在意，抬手抹去，借着爆炸的冲击波，身影一闪，已出现在晏雪临身边。
“阁主！”少年声音微微颤抖，却不是因受伤，而是后怕与破釜沉舟后的兴奋。
他立马抬手指尖凝聚魔气，要去斩断那捆妖绳。
“阿焰，不用。”晏雪临却忽然制止，抬眼看他，眼中漾开笑意，“我正好带了样小玩意儿，刚才想拿来照明没机会，现在……正好给你试试效果。”
话音未落，一枚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乳白色小球，从晏雪临微敞的衣襟内滑出，悬浮在他被缚的掌心之上。
那小球表面光滑无比，看不出任何符文或缝隙，只在中心隐约有细微的赤金色光芒缓缓流转，如同沉睡的眼眸。
柳重焰一怔。
晏雪临对他眨了眨眼：“注入灵力，或者魔气也行，随便什么，往这小球里灌就行。”
虽不明所以，但柳重焰对晏雪临有着绝对的信任。他毫不犹豫，立刻将一股魔气注入小球之中——
起初，小球毫无反应。
就在玉衡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摔倒的爬起、试图重新组织攻势的刹那！
那小球中心的赤金光芒骤然亮起，随即疯狂暴涨！
嗡——！！！
以那小球为中心，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猛然爆发出来！那似乎并非普通的光亮，而是一种纯粹极致、仿佛能湮灭一切虚妄的煌煌之光！
光芒所过之处，捆妖绳上的符文瞬间消融瓦解，绳索本身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我的眼睛！”
“呃啊！这是什么光？！”
离得最近的谒天司众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捂眼后退。广念巧和东方乐晞等人也都不得不疾退数步，以剑拄地，紧闭双眼，眉心紧蹙，显然极不好受。
整个地下空间被这强光彻底吞噬，所有阴影无所遁形，一切法术、机关、伪装在这光芒下都失去了效果。
玉衡首当其冲，被那光芒照个正着，身上仙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整个人如被灼伤般惨叫一声。
而这光芒对柳重焰晏雪临、和月蕊一众人却异常温和，仿佛有意识般绕开了他们。
“走！”
晏雪临低喝一声，柳重焰立刻会意。趁敌人们失去行动力瞬间，少年一手揽住狐妖的腰，一手魔气卷起一旁还在发懵的三目鬼等手下，毫不犹豫朝着来时通道疾掠而去。
月蕊也立马藤蔓卷起春兰和百大夫，紧随其后。
那枚悬浮小球在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光芒后，光芒迅速内敛回收，“啪”一声，落回晏雪临掌心，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地下空间内一片狼藉、哀嚎遍野的敌人，证明了刚才那短暂爆发是何等恐怖的威力。
几人以最快速度远离这是非之地，身后隐约传来混乱的声响，却已无人再能阻拦他们。
通道内，柳重焰紧紧揽着晏雪临，感受着掌心下微凉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他低头，看着狐妖掌心中那枚再次变得平凡的小球，忍不住问道：
“阁主，这到底是……？”
晏雪临微微喘了口气，侧过脸，因脱力和刚才的惊险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狡黠又带着点疲惫的弧度：
“哦，这个啊……前段时间有人赖账，我从他们宝库里随手捞出了件东西抵账。看着挺亮，就拿来当灯使了，效果……马马虎虎吧。”
柳重焰：“……”他看着身后那几乎被“闪瞎”并暂时废掉的敌方全员，默默把“马马虎虎”四字咽了回去。
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人。
光芒在身后渐远，黑暗的通道前方，是未知的归路。他亲手斩断了补全魂魄的捷径，但此时此刻，柳重焰心中却无比踏实。
……
妖市的黄昏，总带着一种喧嚣将息未息的慵懒。天际流云被落日染成暧昧的橘红，映照着下方逐渐亮起的千家灯火。
一行人悄然回到朱雀城时，恰是这光影交织的时分。
忘忧阁朱红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渐起的市井喧闹，阁内却比平日更加忙碌。
春兰肩头的伤已被百大夫妥善处理过，敷上了草药。守在通道口却被敌人打晕的铃兰被安置在软榻上，尚未苏醒，但呼吸平稳，百大夫仔细探查后确认并无大碍。
晏雪临穿梭于厅堂廊道之间，条理清晰地安排着一切。红衣拂过地面，带起细微风声，他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疲惫，唇色也比平日淡了几分。
“金爪，去库房取两株宁神花，捣碎了送去春兰姑娘房中。”
“漓丝，叫人去把西厢客房收拾出来，让百大夫好生歇息，所需药材一概满足。”
“砚知白，今日阁内诸事还是暂由你代管，非紧要事不必报我。”
指令清晰落下，阁内众人领命而去。
晏雪临这才走向一直沉默靠在廊柱旁的月蕊。花妖楼主望着忙碌的众人，神色有些怔忡。
“你没受伤吧？”晏雪临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放低了些。
月蕊这才回神，抬眼看他：“不，我没事。倒是你——”
“无碍。”晏雪临打断她，笑了，“折腾这一趟，虽然狼狈，但也算没白跑，这回……可真是好好报复了一下玉衡，不是吗？”
月蕊唇角也牵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他在人间的声望，早一年不如一年了，香火凋零，庙宇破败。这次不惜与谒天司那等货色合作，也不过是穷途末路下的垂死挣扎罢了……”
“没有声望和香火支撑的神仙，就像无根之木。”晏雪临面上淡淡道，“靠着天庭那点微薄俸禄和过往积攒的老本，他撑不了多久的。”
月蕊看着他，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将话咽了回去。
她视线转向不远处，正低声吩咐三目鬼等手下善后的柳重焰。少年侧脸线条紧绷，指挥若定，周身还萦绕着未散尽的凛冽魔气，与这妖市阁楼的精致背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了其中。
月蕊轻声开口：“那个人类少年，今日倒真让我开了眼界。”
晏雪临顺她目光望去，尾尖轻轻晃了晃，嗓音柔和下几分：“…我也是。”
他收回目光，对月蕊道：“你先在我这里歇一日吧，压压惊。牡丹楼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早已派了得力人手暗中守着，不会出事。”
月蕊点头：“多谢你，雪临。”她此刻也确实心力交瘁，需要缓一缓。说完，她便转身朝着安置春兰和铃兰的房间走去了。
晏雪临目送她离开后，又转向正在一旁整理药箱的百大夫，言简意赅：“今日发生之事，关乎重大，还请大夫守口如瓶。”
“您不用说，我也会这么做的。”百大夫抬起头，向来平淡无波的脸上，此刻眼中却闪动着一股奇异而炽热的光，那是研究者面对难题时的专注与兴奋。
“那操控之术……尤其是那瓶我曾饮下的漆黑液体，我一定要调查清楚其成分与原理。”
晏雪临微微颔首：“如此甚好，那便请大夫暂时留在忘忧阁，一方面照料春兰和铃兰，另一方面，也好专心研究。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正合我意。”百大夫干脆应下。
晏雪临安排好这一切，才轻轻吁了口气，厅堂内的灯火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他下意识又去寻找远处那道身影。
似乎在瞬间，就察觉到了狐妖的目光，柳重焰回过头来，隔着忙碌的人群，他三言两语快速交代完手下，便毫不犹豫地大步穿过厅堂，朝晏雪临走来。
他脚步很快，带起一阵风，停在晏雪临面前时，呼吸还有些急促。少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晏雪临的手腕。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他声音低沉，是对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侍从说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晏雪临略显苍白的脸，“我送阁主回房休息。”
晏雪临微微蹙眉，下意识想挣开少年的手：“阿焰，我还有些事要……”
“有什么事比你的伤更重要？”柳重焰打断他。
不由分说的，他拉着他就往寝房的方向走，狐妖被拽得一个踉跄，无奈叹了口气，终究没再挣扎，任由少年带他离开喧嚣的前厅。
廊道里灯火幽静，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柳重焰一路沉默，只是握着晏雪临手腕的力道丝毫未松，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走进晏雪临那间陈设雅致、弥漫着淡淡莲香的寝阁，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柳重焰才猛转过身，将狐妖按坐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榻边。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晏雪临身侧的榻沿，将人圈在自己和床榻之间。
晏雪临刚想开口，少年却突然皱了皱眉，猛然凑近。
湿热柔软的舌尖在瞬间舔舐过狐妖唇角——那里残留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暗红血迹。
动作突兀又自然，不带丝毫狎昵，更像一头焦躁的幼兽在确认同伴的伤势，带着蛮横的急切与颤抖。
错位之下，如同一个灼热而仓促的吻，印在唇角。
晏雪临瞬间怔住，双眼睁大。
面前少年却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眼中只有那抹碍眼的血迹和待宣泄的情绪。舔舐的动作一触即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必要的小事，他又抬起了头。
黑眸灼灼，几乎是逼视着：“现在，可以说了吗？”
晏雪临抬眼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方才那瞬间湿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角：
“……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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