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路往海边走，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阳光洒在海面上，像流动的碎镜。
石膏娃娃被他们先放在店里，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心疼。
宝物就该被小心捧着。
傍晚的“欢乐海岸”依旧渔火点点，小酒和驻唱歌手微哑的嗓音顺着晚风飘向整个金色海岸，空气中的所有燥热因子彷佛都染上了微醺的酡红。
杭弈清和程青禾再次坐在靠近海岸线的一侧。
但和上次的心境却已完全不同。
上次，他们是半生不熟的朋友，他说要追她，她恐惧。
这次，他们是心照不宣的恋人，他说她值得，她期待。
在落日的余晖里点了杯酒，冰凉的杯壁外结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像给心脏包裹住了一层软软的棉花，在这里坐着，整个人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酒后微醺，杭弈清的脸红到了耳根。
“你耳朵红了。”程青禾想捏捏他的耳朵。
“热的。”他作状扇了扇，扇起了仍旧清爽的发丝。
“那个人唱得挺好听的。”她看着小台子上抱着吉他的男歌手，微哑的嗓音正唱着《天黑黑》。
杭弈清不爽，盯着那个人，“我唱得更好。”
“真的吗？”
“保真。”
“来一首？”
“等着。”
他直起腰背，万分关注着他的动向，“等他唱完这首。”
程青禾看着他，有点期待，耳边是男声版的《天黑黑》，她还挺喜欢孙燕姿的，“我高中经常循环这首歌。”
她高中最大的爱好大概就是听歌了，到处搜寻各种小众又好听的歌，遇见实在喜欢的还会把歌词完整抄下来。
“我也喜欢，小时候外婆经常唱。”
小学五年级，他爸去世。
陈珺兰怕他难过，每天放学都去接他，边走回家边唱歌给他听。
“很应歌词。”程青禾听着男歌手正好唱到那句歌词，有些惆怅。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也想听外婆唱歌。”程青禾看似随口一说。
她的外婆，走得很早，还没来得及看到程秋女士失败的婚姻，所以也走得幸福，走得安详。
“好。”杭弈清当即应了下来。
程青禾只当他是随口答应，没有放在心上。
歌曲唱到末尾，几句闽南语勾勒起惆怅的情绪。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我外婆也会唱闽南语，这个人唱得还挺正宗。”杭弈清听着一曲已毕，抓准时机起身。
程青禾正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他已经背对着自己，和那个歌手细细询问了。
只见那个男歌手点了点头，随即把话筒交给杭弈清，背着吉他走下了台。
天色渐渐黑沉，远处的渔火更加璀璨，月亮在远处升起，淡淡的半轮月。
“欢乐海岸”里正式进入专属于它的夜色浪漫，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座无虚席。
突然，音响伴奏响起，一道温柔清冽的男声从话筒中传到每一个人脑中。
“这首歌，送给我最特别的人。我想告诉她，你很好，宝物该有人捧着。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你。”杭弈清站在台上，正对着自己，目光径直穿过层层人群，锁定在自己脸上。
欢呼声一阵阵不绝于耳，程青禾在人声鼎沸中只看得见他，心跳随之剧烈震颤。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鲜活，为自己，为他，为这个世界，剧烈跳动着。
“亲爱的你躲在哪里发呆，
有什么心事还无法释怀，
我们总把人生想得太坏，
像旁人不允许我们的怪。
每一片与众不同的云彩，
都需要找到天空去存在，
我们都习惯了原地徘徊，
却无法习惯被依赖……”
温柔的男声顺着晚风不容置疑地钻进耳朵里，夹杂着盛夏傍晚独有的清冽，抚摸着每一寸小绒毛。
程青禾一直盯着他，这是独属于他的声音，低沉的，温柔的，清冽的，唤醒她心脏的声音。
突然，鼓点落下，**的情绪如海浪般涌来，足以淹没所有干涸的沙滩。
“你给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何苦残忍逼我把手轻轻放开，
请快回来，想听你说，说你还在。”
人声鼎沸里，他们只看得到对方。
一波落下，鼓点声像脚步声，响在心弦，台上的人趁着间奏，“我知道未来就像你口中的那样难测迷惘，但至少现在的我们在对方身旁。无论怎样，一个更热烈的夏天开始了。”
程青禾鼻间酸涩，嘴角掉不下来，泪却流了下来。
世界纷乱又嘈杂，而我们确幸在一起。
杭弈清坚定回望，继续唱着心里话。
“走过陪你看流星的天台，
熬过失去你漫长的等待，
好担心没人懂你的无奈……
我猜你一定也会想念我，
也怕我失落在茫茫人海，
没关系只要你肯回头望，
会发现我一直都在……”
程青禾站起来，穿过狭窄的过道和拥挤的人群，朝他走去。
所有歌曲本身只是一首歌曲，所有的的意义都是你赋予的，所以我也开始找你了。
“你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就算你的呼吸远在千山之外，
请你相信我给的爱，
值得你爱……”
听到最后一句歌词，她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决堤而下，溃不成军。
相隔万里永远不能成为不爱的理由。
一曲完毕，杭弈清看着站在台前的程青禾，从台子上缓步走下，拿起早就准备在一旁的大束鲜花和丝绒礼盒，像忠诚的臣子献贡，格外赤诚。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宝物。
将你据为己有，是我最大的私心。
“程青禾，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人群的欢呼声在耳边迭起，很多人拿着手机全程拍着视频，年轻的俊男靓女深情相拥，一时间点燃了全场。
她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杭弈清，明明只是谈恋爱，却搞得像求婚一样，坚定地告诉她这份唯一的、炽热的爱。
“我愿意。”她接过了鲜花和礼盒，是她最喜欢的嫩粉色，九十九朵粉色郁金香，放在鼻尖轻嗅，满是清甜的味道。
杭弈清站起来，紧紧抱住了她，就像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驻场男歌手趁势拿起话筒狂喊，“还有人想上吗！让我们奔向新的热爱和自由中去吧！”
“我！”一个男生直接冲上了台子，留着女朋友在原地不知所措。
程青禾不自禁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落在郁金香花瓣上。
原来被爱真的会想哭。
“哭什么？”杭弈清帮她擦去眼泪，想帮她接过不轻的花束。
“我的花，我要自己抱着。”
紧紧抱着，永远不松手。
她不想松开这份爱，可是一想到将要来临的生离，无奈感扑面而来将她吞没。
老天爷真的很喜欢戏弄人，在日历上无情撕下关键的几页，然后，让有缘的人在错的时间相遇，再错过。
程青禾认真地看着他，看着追光中盛开的粉色郁金香，认真道：
“杭弈清，我不明白爱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因为我从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但因为你我产生了很多积极的正向情绪，我慢慢地感受到了爱是什么。即使我还无法毫无保留地面对你，但是我愿意尝试去这么做，我会努力信任你。这份感情来得让我都不敢相信，我希望我是爱你的……我觉得我是爱你的。”
“程小苗，我能感受到你的犹豫。但没关系，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等你毫无保留的那一天。其实，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坦荡，没有一个人能把自己从内到外完全剖开展现给另一个人，毕竟连自己都无法完全认识自己。我们都慢慢努力吧。花里有一封信，回去记得看。”
他宠溺地望着她，声音比夜晚的海风还温柔，“盒子不看看？”
她把花小心地摆在沙滩边，远方渔火点点，潮水缓缓上涌，步步为营地侵蚀着干燥的沙滩，在冲上顶端时，又猛然退回，为下一次的侵蚀积蓄力量。
一个墨绿色的丝绒礼盒，礼盒上镶着银色飘逸的“VanCleefArpels”，小巧精致的绿松石蝴蝶安静地躺在黑丝绒夹层里。
这个品牌她认识，每一个单品都上万。
“这很贵。”她拿出来仔细看着这条项链，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杭弈清没说话，只是接过，站到她身后，帮她戴在了脖子上，
“你是比这条项链贵重成千上万倍的人。无论什么东西，你戴着好看，那就是那个东西的荣幸。”
她低头看着这只蓝绿色的蝴蝶，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触摸。
远处正好传来熟悉的歌声，伴着温柔的海风抚摸着灵魂。
“最近在循环什么歌？”
“在听《遇见》，明天开始就循环《永不失联的爱》，你唱的。”
《遇见》这首歌，她已经听了一千三百六十八次。
“你是我听了一千遍《遇见》才遇见的人，如果真的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她将残忍地事实隐没在晦暗不明的假设里，就是个缩头乌龟。
杭弈清面对着她，紧握住她的肩头，看着她通红的双眼，欲言又止却只是笑了一下，帮她擦干净眼泪，“现在也不晚。”
“你知道粉色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
“永恒不变的爱。”杭弈清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海岸线上，任凭潮汐冲刷他们的双脚。
杭弈清帮她抱着郁金香，看着她提着裙子，在不远处戏水，突然一波海水踢溅到了自己身上，他追上去，回应着她的自由自在。
我的意思是，无论我们在什么时间节点相遇，但只要遇见了你，我的爱就永远不会变。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清楚地明白你的纠结和苦楚，所以无论你留下还是离开，我都不会怪你。
我对你的爱永恒不变。
“程青禾，我们，能永不失联吗？”
她回望着他，沉默良久，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掉落，
“会的。”
月光下，她转身，和他许下一个关于泪光的约定。
作者有话说：
如果人与人不会失联，羁绊就会永远存在，这大概就是命运的红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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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宝物该有人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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