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被闻嘉言搞得一身狼狈，他凸起的眼球隐隐显现仿佛能把人吞吃入腹的眼神。
闻嘉言也不肯罢休，他今天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这个满嘴胡话的傻逼。
“你给我起来！”闻嘉言伸手把他扯起来，向他挥拳的一刹被男人抓准时机，他腹部猛地受到重创，像铅球一样重的脑袋直直砸向闻嘉言。
“靠……”闻嘉言捂着腹部向后退，他伸手抹了下脸上的汗，低吼一声，“你妈的！”
男人顺势逼近，他用手肘顶着闻嘉言的脖子，睁大眼睛恶狠狠盯着他开口：“你以为你谁啊，嗯？敢跟我斗？”
“闻嘉言！”卓阳惊恐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不可置信盯着眼前狼狈的一幕，顿时慌神了，“你！你干嘛呢！”
卓阳跑过去拉架，可他靠近中年男人的第一反应，是震惊。
他不是个乞丐吗！他不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吗！
卓阳仅在原地愣了几秒就明白了事情原委。
他本来都快到家了，可低头一摸裤兜，闻嘉言在游戏厅兑换的小猫挂件放他兜里忘拿走了。
卓阳捂了下裤子口袋挡闻嘉言面前踹了男人一脚，并对他大吼：“我草了，竟然是个死骗子！”
闻嘉言跟他打得有一会儿了，他站卓阳后面张口大喘气，浑浊的汗液顺着脸侧滑到地上。
“走。”卓阳不想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人继续折腾，他皱眉狠狠盯着脸上被黑泥覆盖的男人，压着声音开口，“杨全，你他妈的畜生。”
说完，他就扯住闻嘉言的手臂准备离开。
闻嘉言像头倔驴一样，站原地一动不动。
“走啊！”卓阳吼他一声。
夏天天气异常干燥，滚烫的空气席裹全身。闻嘉言感觉有股势不可挡的热流从鼻子滑出，他察觉不对，立马伸手捂住。
“靠。”卓阳用尽蛮力拉他，“都流鼻血了还不走。”
叫杨全的中年男人拖着腿走来，他把手抬起来挡在两人跟前。
“让你们走了吗，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杨全不顾脸上被揍出来的青紫色淤青，他似乎还没讲够，咧开嘴抹了下额头，继续笑嘻嘻对着闻嘉言讲：“你等会儿回去千万别说是我打的你，不然，我怕尧琛这个丧心病狂直接提刀来找我。”
卓阳一听，他紧张地朝闻嘉言看了一眼。
闻嘉言半佝偻着背，站卓阳身后用视线轻蔑扫视杨全：“还用得着他来吗，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多久？”
“哈哈哈。”杨全佩服一笑，“不知天高地厚。”
卓阳就愣愣站在原地，他好像知道闻嘉言跟杨全动手的原因了。
-
“你打的？”尧琛看到被卓阳搀扶进来的闻嘉言，他脸上惯有的冷静直接一轰而散。
卓阳感觉到尧那琛微不可查、慢慢升腾起的怒火时，瞬间觉得脊背发寒。
“不是我。”卓阳把闻嘉言放到小沙发上，立马朝尧琛解释，“是杨全。”
尧琛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先是一僵，随后走到闻嘉言跟前仔细盯着他脸上和手臂上的伤，他开口：“你确定？”
卓阳能理解尧琛的想法。毕竟在这之前，他们这儿的人一度认为杨全是个可怜乞丐，别说跟人打架，他从嘴里吐出的字都抻不平。
“真的……”卓阳不敢多说什么，他知道闻嘉言跟杨全打架的原因，也知道尧琛之前的一些事儿——毕竟从小听他妈唠叨到大，说夸张点，他都能倒背如流。
闻嘉言难受地咳了一声，随后往后面的沙发背上靠，他什么都没说，就静静盯着尧琛略带疑惑的眼神。
“为什么打架？”尧琛一边问，一边弯腰检查闻嘉言的伤势。
“没什么。”闻嘉言淡淡开口，语气听起来很随意，“看他不爽，手痒。”
卓阳站一边听到这话诧异地往闻嘉言那一瞥，本来想多替闻嘉言说两句，但尧琛却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目光沉了沉，盯着闻嘉言看。
“他有什么让你不爽的地方，你说说。”
“长得太丑，走路上碍眼。”
卓阳：“？？？”
“就这点儿吗？”尧琛继续问。
闻嘉言吸了一口气，纹丝不动焊在那儿，表情和语气都很无所谓，看起来理所当然：“当然不是。”
“我把他拐杖踢了，还骂他是傻逼。”
“嗯，然后呢。”尧琛的手微微握了起来。
“什么然后啊！”卓阳急了，他兄弟怎么颠倒是非张嘴胡说啊！
明明是杨全先挑衅，明明是闻嘉言在帮你出气啊！
“然后我就揍他，把他压地上捶。”闻嘉言轻飘飘说。
“闻嘉言。”尧琛声音明显低了很多，“你非要这样欺负人是不是。”
“是。”闻嘉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穿的是白色短袖，因为打斗，短袖前面和后面沾了许多灰，脸和手臂也都有摩擦痕迹。他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脸色也是。
“我他妈就是看不惯，我就是想打他。”他心里的积怨从尧琛那个疑惑的眼神开始，不断膨胀。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讲过，他一个人生活很艰难。”尧琛板着脸严肃开口，“你就是这样关照他的？”
“是。”闻嘉言昧着真相说，“我就是。”
“诶！”卓阳搞不懂闻嘉言搞的哪出，非要跟尧琛唱反调。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儿吗？
“那我再跟你说一遍。”尧琛跟他面对面站着，眼里隐隐窜出微不可查的怒火，他脸色变得严肃无比，仿佛一道坚硬牢固的屏障，让人不敢靠近，也不敢蓄意顶/撞。
“你的少爷脾性在我这不管用。”尧琛沉着脸继续开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无缘无故动手打别人就是不对。”
“嗯。不对。”闻嘉言呼吸断了一下，他慢慢舒展的手指又猛然捏紧，随后歪斜身子冷脸盯着尧琛，开口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道歉。”尧琛说，“去给他道歉。”
卓阳听到这话脑子像被电击了一样，猛然间睁大眼睛瞪着尧琛看。
“不是……”卓阳舔了下唇，又呼出口气，“尧……尧琛，你误会了。”
“砰”地一声，卓阳脚边突然多出一张歪倒在地的凳子。
闻嘉言背后好似散发着比冤魂还重的恶气，他闷头踹翻脚边的凳子后，声音空洞淡漠，没任何感情：“我他妈不道歉。”
闻嘉言刚刚的动作出乎尧琛意料，他盯着躺倒在地的凳子，一时竟说不出话了。
“闻嘉言。”尧琛没扶凳子，他悬着的心直接垂直落地，“你很委屈是不是？你觉得你打人是对的，是吗？”
“你哪只眼看到我委屈了？”闻嘉言溃败地哽咽一下，他忍着胸腔内像海浪一样不断翻腾的委屈和怒火，忽然笑了一下，“是，我脾气差，我心眼坏，说白了你他妈从一开始就不接纳我！”
“现在刚好能如你所愿，能找个理由赶我我走了。”闻嘉言慢慢退到门口，他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只留给尧琛一个单薄的背影，“是吧，尧叔？”
尧琛没见过这样的闻嘉言。
看到闻嘉言转身的一瞬，尧琛只觉得如鲠在喉。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
闻嘉言站原地什么都没等到，他垂首，下意识抿了下唇。放裤兜里的手有些蜷曲，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有些发抖。
“我没错，不会去道歉的。”闻嘉言走之前说，“尧叔，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哎！”卓阳跑出去跟上闻嘉言，彻底消失在尧琛视线之前，他回头朝尧琛喊，“哎呀！！！”
“你哎呀什么？”卓阳他妈洪小茹拧着卓阳的耳朵把他从闻嘉言那儿扯到自己身边，“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快点！！！”
“咱们这儿最不能靠近的人是尧琛……”卓阳敛眸捂着通红的耳朵重复耳熟能详的《尧琛传》，“他之前杀过人，坐了十年牢，命里带煞，穷凶极恶……”
“还有呢！”洪小茹准备去拧卓阳的另一只耳朵。
“还有！！”他躲了一下立刻背诵，“碰见他一定要嗤之以鼻，不断告诉自己他是恶种，要讨伐、轻蔑，要让他一直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那你做到了吗？”洪小茹盯着里屋的一间房，不禁啧啧摇头，“真是苦了这孩子，竟然跟他住那么久。”
“我估摸着，这孩子已经受到他的影响，以后也会走上不归之路啊。”
“妈！”卓阳皱眉看着她，“你别咒人家行不行。”
洪小茹哼笑一声开口：“就事论事而已。”
“……”
闻嘉言跟尧琛闹了别扭，但他在北亭没地方去，只能跟着卓阳一起回他家。
这地儿他之前也来过一次，当时闹得挺难看，本以为不会再来了，可谁都想不到，他没隔几天就又登门拜访了。
他被卓阳安排在一间闲置房，里头东西不少，杂乱无章的。他整个人陷在和腰齐平的杂物堆上，低头拨电话。
手机仅响铃两秒就被接起。
温和有力的女声隔着冰冷的手机传来：“言言，怎么了？”
闻嘉言许久没听到母亲贴心温柔的声音了，蓦地，他眼眶猛然一热。
他使劲用牙咬嘴唇忍着不哭，直到嘴唇变疼变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又听到母亲的关心：“最近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言言？”
闻嘉言内心像被拧松了的螺丝，噗嗒一下掉地上。他整个人都松动起来，抬手抹了下掉出来的眼泪，带着藏不住的哭腔开口——
“妈，我想回家。”
闻嘉言：(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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