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飘在北亭上方的空气仍然潮湿闷热。深吸一口，里面掺杂了泥土混青草味儿。
维修工上门把漏水的地方补好，送走他，闻嘉言撇了下嘴，嚷嚷道：“又是停电，又是漏水，你这房子可真够争气的。”
尧琛听后笑了一下，“住这儿辛苦你了。”
闻嘉言正准备上楼，闻言，他抬起的脚步忽然停在半空。
“没有……”他否定说，“你这……其实还不赖。”
躺床上睡了个午觉，睡醒肚子有点饿，闻嘉言穿着宽松的白t踩着凉拖打开冰箱找吃的。
有饮料，有牛奶，有剩菜。但就是没他想要解馋的零食！
他不太满意地蹙了下眉，揉揉有些落枕的脖子，他边下楼边对着楼下的尧琛说：“尧叔，今天陪我去买零食呗？”
尧琛刚忙完，这会儿正在摘手上的黑色手套。
客人从椅子上起身，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于是好奇地探头往里瞅了一眼，笑道：“尧老板，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有的小孩？”
尧琛把用过的手套扔垃圾桶里，他头都没抬，正想开口解释，又听到客人喋喋不休：“不对，难道是二婚？”
闻嘉言从楼梯口那跳出来，他不解地问：“什么二婚？谁二婚？”
客人的眼珠在两人之间来回踱步，感觉他俩看起来不是他想的那种亲子关系，恍然大悟后立马回神：“呸呸呸！这是你的……小男朋友？”
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
“文身的地方少碰水，别吃辣的别碰酒，有其他问题给我打电话。”尧琛跟他比较熟，是之前的老顾客。他推着顾客的背把他往门口放，“没事就走吧。”
小男朋友？
闻嘉言站原地下意识薅几下头发认真琢磨这几个字。
什么玩意儿……
“上次买的吃完了？”尧琛突然出声，他打断闻嘉言飘散的思绪，想到前几天刚跟他去了趟超市，“我记得客厅不是还有很多？”
“有是有，”闻嘉言下楼时确实瞥见还有半兜零食，“可我现在不想吃这些，想去买点新鲜的。”
尧琛：“……”
“少吃零食对身体好。”尧琛叹口气，“等我忙完陪你去。”
“哐啷——”
一阵迅速的开门声扰乱对话，尧琛和闻嘉言同时转头去看被毫不客气打开的门。
一个身穿校服，扎着低马尾辫的女生推门而入，她后面还背着洗褪色的灰色书包，几人对视良久，只见那个女生走到尧琛跟前，壮胆似的捏紧书包肩带，硬气开口：“你这还招人吗？”
尧琛看了眼她的校徽，以及挂校服领口下面的学生卡：北亭一中高二三班陆芳玟。
“不招未成年。”尧琛收回视线，淡淡道，“你现在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陆芳玟一进来就注意到看起来和她年龄无几的闻嘉言。她仍然站那，抬手指了一下闻嘉言的位置，说：“他难道不是学生？”
闻嘉言即使个高，但身上明显的学生气一时消退不了。何况，他确实还是个学生。
“暂时不是。”闻嘉言朝她那走去，他手插兜里整个人显得很散漫。随后他笑了一声，“目前是休学状态。”
“休学又不是退学……”陆芳玟眼睛又望向尧琛，她紧紧抿了下唇，看起来有些紧张，“我学东西很快，我真的想挣点钱……”
尧琛知道她是谁，陆芳玟，陆廷的堂妹。
“你哥让你来我这儿的？”尧琛让她把书包放下坐凳子上，“我这挣钱没有固定数，何况还有学习过程，费时费力，等学会你就开学了。”
“没事，”陆芳玟几乎接着他的话说，“开学了也没事。”
“你也休学了？”闻嘉言没忍住问，“像我一样，因为家庭原因？”
陆芳玟敛眸没说话。
“尧琛哥，其他地方我都问过了，他们都不收我。”陆芳玟捏紧校服衣摆，因为紧张她手心上的汗全洇在上面，“我哥跟你熟，你看在我哥的面子上，让我跟你学一段时间，我这次期末成绩下降，我妈说我只知道谈恋爱，不让我念了。”
“那你谈了吗？”尧琛了解她不多，但偶尔会从陆廷口中听到陆芳玟这个名字，大多数是赞誉，成绩好，听话乖巧。
陆芳玟忽然抬起头来，她浅浅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积怨太多，还是委屈的心情这一刻到达高峰，倏地一下，她眼眶变红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迫切向他解释，“有次放学我妈看到我跟一个男同学走一起，回到家她就对我大骂。”
陆芳玟哽了一下，“那只是跟我一起打扫卫生的人，我解释什么她都不听，我们吵了半天，她突然说不让我念书了。”
“……”
抽纸的声音沙沙的，闻嘉言给她递几张纸巾，低头看她：“擦擦吧，我妈跟我讲了，女生的眼泪很珍贵的。”
“谁都能听出来，哪是因为谈恋爱不让你念书，肯定是不想让你念书随便扯的借口。”
闻嘉言目光淡了些，他平时看起来单纯烂漫，好像不通人情世故，可实际，很多事情他都明白知晓。
“能跟我讲讲，其他地方为什么不收你？暑假工是能找到地方工作的。”尧琛问她。
“尧琛哥，现在很多店现在只招长期工，根本不招暑假工。何况我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谁敢要我。”陆芳玟知道她妈下定决心不再供她念书后，她极度恐慌。
自己没任何一技之长，除了脑子里装了十几年学的知识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找工作也碰了几次壁，最终不得已才来尧琛这问的。
“尧叔，”闻嘉言把手搭他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看，随后又晃了晃搭他肩膀上的手，“你就让她跟你学几天吧，她这么聪明，说不定很快就学会了？”
“行啊。”尧琛点头同意，“你现在闲着也没事，跟着一起，说不定以后还能帮我打下手。”
“你就这么使唤我？？？”闻嘉言憋不住气，他质问尧琛，“给钱吗？我跟你说，世上现在没有的免费劳动力了！”
“谁说没有。”尧琛指了指自己，“我不就是吗。”
陆芳玟向尧琛道了谢，两人约定好时间，她背着沉甸甸装满课本的书包走了。
闻嘉言望着陆芳玟离开的背影，他问旁边的尧琛：“她不会有个弟弟吧？”
“嗯。”尧琛若有所思点了下头，“有。”
“我就知道！”闻嘉言声音不禁扬高几截，“什么社会了，还他妈重男轻女呢。我真想把这些人的脑子洗洗，给他们冲得一干二净。”
“你休学多久？”尧琛突然抬眸问他。
“半年？也可能一年。”闻嘉言皱眉想了一下，他坦白道，“其实现在休学对我来说没任何影响，我小学有次生病课落了很多，然后留级了。目前的话，我正享受着高二的暑假呢。”
但他还挺乐观，随意笑了笑：“因为怕被仇家找，我爸迫不得已给我办了休学。不过我还挺开心，提前放假了。”
“怎么，这么不好学？”尧琛被他的话逗笑了，甚至有点佩服他的抗压能力。家里落败成这样，他还总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不过天性使然，尧琛跟他接触这么久，他肯定以及笃定，他家人把他教地养地很好。
外面不管有多严重的枪林弹雨，闻嘉言一直被父母暖在温床里。即使家里遭受重创，父母也仅仅是把温床移了个地儿，送到尧琛这继续暖着。
“那你……”尧琛忽然抬头，他眼神轻轻闪了一下，随后又敛眸转头不去看他，“考没考虑过在这读书？”
安静的屋内，闻嘉言呼吸轻轻滞了一下。
“嗯……”他迟疑地顿一会儿，“我说不管用啊，得看我爸怎么想。不过，你真想让我住你这那么久啊，不嫌我烦了？”
“这是为你好。”尧琛起身拿了块儿布突然去擦落灰的机子，“之前的知识我还有点印象，如果你不会还能教你。转学这种事儿还是不能勉强，就当我没说。”
“我又没说不行，”闻嘉言说，“到时候问问我爸吧。”
第二天一早，陆芳玟准时来到店门口。
她换了身衣裳，没再穿规矩的校服，而是套了一件白t和深色牛仔裤。
她安静站店里，她太过文静内敛，好像与这有些格格不入。
“别紧张，我教你学，不收费。”尧琛招手让她过来，文身是一门技艺，要想学好，首先得具备充足的耐心和信心。
他先带着陆芳玟认识机器。
“这个握起来和握笔写字没什么区别，”尧琛把常用的笔式纹身机拿出来给她展示，它像大型的写字笔一样，但用起来轻便，适合新手，“你拿着试试。”
里面刚好有针有墨水，尧琛取出一块沉甸甸用来学习割线的东西，他用转印纸在上面印了直线和圆圈，转头对陆芳玟说：“握着笔，学习如何割线。”
“割线相当于打线条，如果放到绘画上，那就是勾线，旨在让图案有个初步形状。”
尧琛让她在上面试着割线，陆芳玟坐在凳子上，低下头一丝不苟。
可惜，纹身笔不是平时写字的黑笔，第一次用压根不像写字时那般顺滑。
“颜色深浅不一是因为你没用相同的力气，角度不一样也不行。”尧琛说完就给她演练一遍，他手法娴熟迅速，几乎不到一秒就勾完那条短短的黑线。
陆芳玟边学边思考，她闷声坐那练，模样极认真。
“不用太着急，学什么都需要个过程，今天简单试试手感，明天继续练割线。”
尧琛说完就坐回自己位置上，他盯着门口放了会儿空，问她：“你开学高三？”
陆芳玟轻轻嗯了一声。
尧琛问完就没再多说。
他低下头打开微信给陆廷发信息：【你堂妹在我这，你知道吗。】
【陆廷：我不知道啊，小芳去你那干啥，总不会是去文身的吧？】
【尧琛：她来我这学文身。】
【陆廷：啊？】
陆芳玟(mín)，因为是多音字标注一下[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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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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