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芝下班回到家的时候，陈平刚好把晚饭做好。
餐厅里的饭香热腾腾地蔓延到了玄关，门“咔哒”一声关上，浸满了油烟味的围裙小步上前，陈平接过赵芝手里的公文包帮她拿鞋：“怎么现在才回来？”
“路上堵车。”
赵芝言简意赅，她向来不喜欢多解释什么，一天的劳碌让她身心俱疲，闻到饭菜香味，女人抬眼往餐厅里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看正蹲下来给自己换鞋的男人头顶上的发旋，声音含笑：“今天做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给她换好鞋，陈平站了起来：“给你做了可乐鸡翅，老婆之前不是说想吃吗？今天刚好有新鲜的鸡翅，我就买了点。”
“还是宝贝贴心。”赵芝奖励地在陈平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推开他，直接大步上桌。
除了她之前提过一嘴的可乐鸡翅，陈平还做了一点别的，他今天不知怎么心情好，买的都是平时不经常吃的大菜，看上去不想两个人吃的，而像是什么节日似的。
赵芝手都不洗直接抓起一只鸡翅就啃，嬉笑地看着后面慢慢跟过来的陈平：“今天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你要过年啊？”
“不是，我……”
陈平坐在赵芝对面，他慢吞吞地摘下围裙，有些粗糙的手指紧紧抓着围裙一角，男人略显不安地看了赵芝一眼，说：“老婆，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赵芝心情好，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但不当回事，吃完一个鸡翅又拿了一只：“有什么好商量的，宝贝想做什么直接去做，老婆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真的吗？”陈平眼前一亮，声音也大了点，“老婆，我想回去上班。”
“上班”两个字就像什么特定的符号，原本正津津有味吃着鸡翅的女人双眼一眯，她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但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斯文，落在陈平眼里就像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仿佛对方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他咬死。
又是这样的眼神……陈平心里惴惴不安，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提上班的事了，甚至之前还试过趁事后赵芝心情好的时候提，可是女人对这两个字的敏锐非同一般，不管什么时候听到都能立刻冷下脸色，以至于陈平现在都有点害怕了。
果不其然，赵芝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她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鸡翅吃完，然后拿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问：“怎么今天突然想到这个，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就是……就是想让你减轻点负担。”陈平低下头不敢看她，“我看老婆每天上班这么辛苦，想帮老婆分担一点。”
“好意我就心领了，但上班的事还是算了吧。”赵芝叹了口气，她没有如陈平预想的那样发怒已经很让人意外，男人大胆地抬起一点眼睛看她，就看到她起身，绕着餐桌走了过来：“听话，少跟你那帮整天标榜‘独立男性’的狐朋狗友玩，男人就该让女人养着的，你出去上班我多没面子，传出去还以为我穷到什么地步了还要男人来养我呢。”
话虽然是拒绝的话，但赵芝今天没有直接生气骂人还是让陈平看到了一点希望。男人坐在女人旁边，鼻腔里都是对方身上的烟味，做了半天的心里斗争，最后还是没忍住为自己争取：“我可以偷偷去，赚到的钱也全交给你，等要生活支出的时候你再给我，对外就说是你赚的钱，可……”
“你今天怎么这么烦？”
越听他说，赵芝心里越烦躁了起来，她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平的商量，“你上班那几个工资够养活谁的啊？让你在家里享清福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我要是个男人，我巴不得天天在家里待着，两条腿只要张开就有钱送上门来，你就庆幸你是个男的吧，好日子不过非要出去抛头露面？”
她声音一下大了起来，满餐厅都是赵芝耐心为零的烦躁叫喊，陈平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可是，可是强子说……”
“强子强子一天到晚都是你那破龟男，这么听他的你干脆跟他过去了，到底他是你女人还是我是你女人？”
赵芝用力站了起来，椅子腿在瓷砖上划开，传出一声尖锐的“刺啦”声响：“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开！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我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小男生可比你乖多了，人还长得好看，你说你一天天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的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这张脸我都看腻味了，就这样你还想出去？是想丢谁的脸？！”
她大骂一通，气得饭都没吃下去。赵芝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木质的门被她摔得震天响，陈平脑子里一阵嗡声，他愣愣看着紧闭的门，没过一会儿，眼泪就下来了。
又是这样，不管他跟赵芝说什么，只要对方一生气，就不管不顾地一个人走了，从来不愿意把事情说开。
到底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呢？非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本来也只是想跟赵芝商量一下，如果对方不同意，他就不去了，只是商量一下，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他们是恋人，不是仇人，可有时候赵芝看他的眼神，真让陈平怀疑他们就是仇人。
桌上没动过几筷子的饭菜渐渐冷了下来，陈平也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在凳子上坐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天色慢慢地黑了，他沉默地发着呆，终于站起来，慢吞吞地开始收拾冰冷的饭菜。
等这一切做好，陈平脱下围裙，房间里的赵芝正在玩游戏——她总是喜欢下班后玩两把，说是上了一天的班心情不好，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家里的一切支出都靠她撑着，陈平不敢有任何意见，想着她喜欢玩就玩了，总比像其他女人那样在外面找鸭子的好。
他洗好一碟水果端了进去，就放在电脑旁边，赵芝正扫着枪大杀四方，听到动静头也不抬一下，明显还在生气。
“你别气了。”
陈平叹了口气，他不想跟赵芝吵得太久，他是爱赵芝的，赵芝也爱他，两个相爱的人怎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非得把生活过得乌烟瘴气，像是坏事没完没了了一样，他不喜欢这样。
赵芝操纵的角色在他说话的时候刚好被人打了一抢，陈平看不懂游戏，只发现电脑一下黑了，桌前的女人气愤地砸了一下鼠标，大骂道：“晦气！”
她说“晦气”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大，陈平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她在说游戏还是自己，想了想还是从后面抱住她：“老婆对不起，今天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上班的事了。”
赵芝挣了一下，陈平抱得太紧，她一下没挣动，冷笑说：“现在是知道错了，等过两天再跟什么强子刚子一起吃个饭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这么听他们的话，干脆跟他们互撸算了，也省得再来碍我的眼。”
这话算是很严重的话了，陈平不住摇头，难过地说：“不会了，我以后不跟他们说这些了，老婆你别生气，你别说这样的话。”
赵芝说：“早就让你跟他们断了，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现在也只是嘴上说一说，等我一去上班，你还记得我说什么？”
“……我不是，老婆，我真的错了，你别说这些。”陈平把脸埋在赵芝颈肩上，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烟味，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但此时却觉得无比心安。
他不喜欢赵芝抽烟，但赵芝总说就这点爱好，而且这是军税，国家就靠这些钱造航母呢，要不然就是一些现在不多抽点烟以后钱拿去赔款这样的话，说得真真假假，陈平分辨不清楚，久而久之也就不敢问了。
他深深嗅了一口这股烟草味，着迷似的：“我听你的，老婆，我跟强子断了，我以后不找他了，你别说这些，我难受。”
赵芝一顿，从陈平进来以后她就没打开枪战游戏，而是玩起了一些小游戏，闻言抬起头来，语气和缓不少：“真的？”
陈平忙不迭点头：“真的，我以后都听老婆的。”
“要是下回让我再发现你阳奉阴违……”
赵芝的眼睛终于从电脑上面移开，她回过头看了陈平一眼，没继续吓人，而是笑了一下：“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老公对不起，你知道的，我生理期要到了，女人这个时候很容易生气，你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我控制不住。”
陈平点头，他都知道的，赵芝跟他说过很多次，女人温柔强大，但就是因为太温柔了，所以很容易被激素控制。所以每次想要伤害他的都不是赵芝，而是赵芝身体里的激素，说实话他伤心了赵芝也会难过，赵芝也是受害人，自己确实不应该怪她。
他温柔地蹭了蹭赵芝的肩膀，就像每一个贤惠的丈夫那样：“我知道的老婆，你是为了我好。”
“你知道就好。”
赵芝眼里闪过一抹不容易察觉的轻蔑，转瞬即逝，她的视线从陈平身上移开，重新回到电脑上，又玩起了游戏：“当个家庭煮夫没什么不好的，你看你现在这样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多轻松？你放心，我会养你的，缺钱了就跟我说，老婆赚钱不就是让老公花的吗？不要不好意思。”
陈平点头，最近他手头上确实有点紧张，但赵芝好像忘记了给他钱的事，每次他要提起，都会被赵芝无意引到其他话题上，久而久之他不敢主动提，现在既然是赵芝说了这样的话，那他说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陈平心情好了不少，他把下巴垫在赵芝肩上，努力地看着电脑上那个对他来说晦涩难懂的游戏：“老婆……我手上只有两百块钱了，你能不能……”
“两百？你怎么花的！”
赵芝玩游戏的技术很菜，她又死了一次，突然大起来声量跟子弹扫射的声音同时响起，她不可置信地偏过头：“十天前不是才给了你五百吗，你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
陈平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听到赵芝继续说：“虽然我说赚钱是给你花的，但你也不能把我当成冤大头吧？你不上班不知道上班的辛苦，你知道现在赚钱有多不容易吗？陈平，你别看网上那些骚里骚气的男人买什么香水化妆品就跟别人学，那些东西都是化学反应出来的，对皮肤不好，成本几块钱他就敢卖几十几百，全都是粉蓝税，你少买那种没用的东西！”
陈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眨了眨眼：“我没……”
“好了，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吧。”赵芝捏了捏眉心，“我以前还以为你跟那些钻进钱眼里的男孩不一样，现在你太让我失望了，陈平，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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