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着丝竹之音的大殿在看见一张花床时骤然安静。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江苔花,三皇子最先按耐不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花样?”
江苔花站在花床一旁,她的目光从越今朝在带到萧纯雪那张正笑容得逞的脸上。
“三皇子莫急。”
她估量着萧纯雪这一计的漏洞。
越今朝吸入的迷药剂量不大,估摸着马上就要清醒了。
而清醒的时候就是他最为绝望的时刻,如果这时萧纯雪在站出来替他解围,给了他应有的尊严,或许他说不定真就爱上她了。
可这是常人。
江苔花拖着时间,在看见越今朝那纤长的睫羽微微颤抖时出声道:“皇上可看过百花图。”
萧皇:“这是何意。”
江苔花朗声道:“从前的百花图不过一副死物,奴婢为皇上带来的百花图远超前者。”
一句远超前者,惊起四座,但众人仍不甚清楚江苔花的此举。
隔着月影纱,只能依稀看出花床上躺着人,却无法仔细看清这人是谁。
萧纯雪适时出声道:“你的意思是,在这人的身上做出一副百花图?”
江苔花见萧纯雪装作刚刚明白的样子,心中暗叹七公主在皇宫真是埋没了她的才能。
“公主聪慧。”她继续说道:“在座各位可每人选出一朵自己心仪的花来装饰在此人身上。”
萧纯雪的嘴角在听见这话时露出抹藏不住的笑意,面上却说道:“这不太好吧——”
江苔花等的就是这一句不太好。
她立马接上,情深意切道:“公主心善,是奴婢思虑不周了。”
“这卑贱之身,怎能让皇上和娘娘们触碰,所以这作画之人,就由奴婢代笔,但各位仍可选择自己喜欢的百花。”
江苔花在最后釜底抽薪,让萧纯雪脸上的笑瞬间僵硬。
可江苔花又确确实实是按照她的话去做,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是为他们好,萧纯雪只好将她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三皇子早已迫不及待,在人的身上“作画”他还是第一次。
首当其冲就说道:“我选芙蓉!”
江苔花却没急着拿花,而是用自己的手绢遮上了越今朝的脸。
至此,越今朝的身体变成了画布,而江苔花,就是执笔画作之人。
她伸手捞出漂浮在水面上的娇嫩芙蓉,微弱的水声在此刻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众目睽睽之下,那朵由三皇子钦点的芙蓉被江苔花放在了越今朝的心口之处。
芙蓉被温水浸泡着,不过几息之间,等到了越今朝的心口处时就变得冰冷,独独江苔花的放下时的指尖还带着点温热的湿意。
荷色的手绢被帕底下的人的呼吸掀起个角,露出削尖漂亮的下半张脸来。
江苔花眼疾手快地将那块角又盖了回去。
看来七公主迷药下的还是不够多。
她咳嗽一声笑道:“各位可还有想选的花。”
萧纯雪被江苔花打乱了计划,脸上的表情扭曲一瞬,“父皇可想好选什么样的花了吗?”
萧皇:“尚未。”
皇帝乃天子,自然该最为能匹配身份之花,可这花里唯有牡丹是花中之王,但牡丹向来是隐喻国母。
此话一出,本还饶有兴趣的众人皆是敛了神色。
七公主与皇后水火不容在后宫人人皆晓,众人很难不猜测这是萧纯雪连同身边的宫女在给皇后使绊子。
江苔花见此连忙出声道:“皇上既然暂无心中所想之花,奴婢可斗胆向皇上举荐。”
她将左手边的剑兰呈上,“此花名为剑兰,寓意胜利凯旋。”
剑兰的茎身笔直,好似一把勇往直前的宝剑,层层叠叠的花朵就像是点缀在剑身上的宝石。
江苔花:“虽然剑兰在百花中并无牡丹那样耀眼,但却独树一帜永远挺立,就像皇上伫立大萧一般。”
萧皇听见这话沉默半晌突然大笑,“有意思,小小宫女竟也懂得花喻。”
江苔花只好讪笑道:“奴婢只是爱看杂书。”
皇后笑意不变,“既如此,本宫就选牡丹作配皇上的剑兰。”
江苔花无声吐出一口浊气,将剑兰与牡丹分别置放在越今朝的身上。
她不忘小声道,“你听我解释。”
越今朝无甚反应,可江苔花却听见一声小小的冷哼。
她只好又添了一朵木棉放在手帕上,粉白色的木棉花就这样垂落在他的唇间。
一场由江苔花主导的百花之作,在经历两个时辰后终于结束。
越今朝高挑的身形被数不清的花色掩埋着,江苔花放完最后一朵花后,看着那顶隔绝众人视线的月影纱,蓦地扯下。
一副完美的画作,出现在众人眼里。
萧皇抚掌道:“纯儿,你身边这宫女不简单啊。”
萧纯雪强颜欢笑着,眼神却像恨不得扎死江苔花。
“一个宫女能博得皇上欢心,该赏,皇上觉得赏她什么好呢。”皇后说道。
萧皇随口说道:“这等人才,送去掌管花苑吧。”
江苔花秀气的脸上,那双灵动的眼睛格外有神,“奴婢,谢主隆恩。”
——
“谢主隆恩?”萧纯雪看着被红玉带进来的江苔花讽刺道。
江苔花却面不改色道:“奴婢出此下策是为了公主!”
红玉生怕江苔花能借此翻身,“公主,这人的心野了,留不得。”
她上前抓住江苔花的肩膀就想将她带下去发落,却被萧纯雪喝止。
江苔花连忙说道:
“公主今日若是在越公子心中赢得好感又如何,可所作之事定会落人口舌,尤其皇后娘娘还一直盯着您。”
萧纯雪的身份乃大萧尊贵的公主,却让身边的宫女如此羞辱天都的质子,哪怕她不知情,为了名声,皇帝也会装装样子的处罚她。
红玉见江苔花死到临头还能扭转局势,气得口不择言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被那越今朝勾引后想好的托词。”
勾引?
江苔花一听这话立马否认道:“越公子身份在卑微,也不是奴婢一个小小宫女敢肖想的,奴婢冤枉啊。”
越今朝的外貌是极好,但为人深不可测,如果喜欢上这种人让他知晓了也只有被利用的份。
江苔花对此是真冤枉。
萧纯雪显然对江苔花的话半信半疑,“其实证明你对我并无二心也不难。”她对着红玉说道:“去将我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红玉听见萧纯雪这么一说,立马反应过来,喜闻乐见地跑去里屋将一个竹片编织的筐子拿出来。
萧纯雪将一盏茶水淋上那竹筐,里面立即传出令人头皮发麻地舔舐窜动声。
红玉将竹筐放到江苔花面前,用脚踢了踢那篮子。
“这里面是黑尾蛇,你说你并无二心,敢伸进去让它咬一口吗?”
黑尾蛇是大萧皇室饲养的毒蛇,被咬后会在七天内浑身高热,全身溃烂而亡,并不会立即致命,可这种慢慢折磨人的死法也让人极其胆寒。
江苔花万万没想到,萧纯雪竟然会拿这个来验证自己的真心。
她心下微沉,在红玉笃定地话语中将手伸了进去。
“我量你也不——敢。”
红玉看见江苔花真的将手伸进去后,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江苔花低下头,隔着竹筐那严严实实的盖子,她只能感受到里面滑腻的触感,那柔嫩冰冷的蛇身从自己的掌心游过,随后毫不犹豫地咬住了自己的虎口。
黑尾蛇的尖牙会注入毒素,江苔花只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随后整只手就像麻木了一般。
她将手拿了出来,将那两个还冒着鲜血的窟窿眼对着二人,“奴婢的心,天地可鉴!”
萧纯雪也没想到江苔花竟然二话不说就放了进去,她对红玉使了个眼神。
“公主心善,这是解黑尾蛇毒的药,但只能解前三天的药性,剩下的日子,你要替公主做一件事。”
江苔花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瓶,感恩戴德道:“奴婢定当万死不辞。”
萧纯雪听见这话这才露出个舒心的笑容来,娇憨的面容竟显得有些天真。
“你去将这黑尾蛇放进越今朝的屋子里。”
江苔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奴婢遵命。”
她果断的模样让萧纯雪都有些讶然,在江苔花走后,红玉有些不放心道:“万一这江苔花阳奉阴违,会不会自己将毒解了?”
萧纯雪却气定神闲,“江苔花是有些小聪明,可黑尾蛇的解药只有皇室才有,你觉得她一个卑贱的宫女如何拿到解药?”
江苔花确实无法一人拿到解药。
可越今朝就不一定了。
她又在赌,这一次赌的还是自己这条岌岌可危的小命。
看着越今朝紧闭的院门,感受到篮子里黑尾蛇的扑动,她深吸口气,决定放手一搏就走了进去。
她等到日落西山,就连最后一丝光亮也隐匿黑山之后,才从门后听见了归来的脚步声。
那人迈着步子徐徐走向房门,这中间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江苔花的心间上。
这人走到门口后却不伸手开门,江苔花只能听见几声衣料的摩擦声。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在江苔花耐心即将告罄时,身后这道薄薄的木门终是被人推开。
越今朝的影子被身后的月光打在了地上,身后的长发被冷风吹拂扬起个张牙舞爪的弧度,看起来像是聊斋里索命的男鬼。
他身上还带着白日里百花的香味,这味道鲜明,江苔花轻轻动了动鼻子,随着房间门被关上,这浅淡的香味也渐渐消散。
可这只是人的鼻子闻不到罢了,那群黑尾蛇的嗅觉可灵着呢。
江苔花看不清越今朝的身形,在看见对方点燃烛火后,眼疾手快地喊道:
“闪开!”
越今朝并没有动,而是转过身,伸手轻轻一握就掐住了那条想要飞扑过来的黑尾蛇。
可就是这个当作,如了江苔花的愿,一包被手帕包裹着的驱蛇药砸在了越今朝的肩膀处,随后洒下,草药香雨露均沾般裹挟了全身。
他手心用力掐着七寸,黑尾蛇疼的嘶嘶作响。
“你做什么。”越今朝阴沉沉地说道。
过家家权谋,请勿细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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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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